我柔和的笑笑,哑声道:“谢谢。”
“谢什么?”
“一切,”我感激的望着西弗勒斯,“谢谢你照顾我,替我收拾出这个房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他拧着眉,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说道:“那不如就别谢了,我没做什么。”
“什么?”
“我今天早上按例来给你送药,就看见你躺在床上,帮你熬制药水不过是黑魔王的吩咐,至于这个房间……”他顿了顿,“也是他指定的,因此你的谢意我受不住。”
我愣住了神,木然的琢磨了半晌,才恍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一切的一切,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都是奉命行事,而我得到的一切照顾和特权,都是源自于千里之外,那个我看不到摸不到,那个让我遍体鳞伤而又牵挂不已的人。
西弗勒斯见我沉默,将杯子放在了台子上,也离开了。
我就这样,沉默的坐了一天。到了饭点,就让小精灵送过来,饭后再将餐具收走,总之一整天,我都在恍惚之间混沌的度过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命运让我感受到这种五味陈杂的感觉了。
入夜后,晚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徐徐的吹了进来,惹得我打了个冷颤。
起身去关窗时,才发觉窗外的半轮月亮,正挂在远处的一汪星辰中,安静得很,没有片刻的声响,静谧而又温柔。
我不由自主的披上了一条毯子,出了门,来到了天文塔,立在夜幕低垂的霍格沃茨里,向前探着身子,碎发在面颊旁不安分的随风飘动着。
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轮月亮,任由它闪烁着银色光辉的月光落在我身上,心想着,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此时此刻,我们都在不同的地方,分享着同一轮月,同一束光。
我对这轮月着了迷,总觉得这抹朦胧的月光像极了他温和时的气息。
不由自主的低声道:“你在哪里啊……”我趴在栏杆上,眼睛突然间就湿润了,“你有没有在和我做着同样的事,对着月亮说话,期盼着你能有所感应,听见我的声音?”
我将头埋在毯子里,觉得自己此时孤单极了,却恍然之间在周身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那股淡淡木质的清香钻进了我的鼻子,这感觉如此熟悉,就好像他此时此刻,就站在我身边一样。
我猛然抬起头,却一阵风吹过,我的身边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天文塔,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高处,那股熟悉的木质清香也随之消失不见。
好像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一般。
但我知道,不是幻觉。
我望着这空无一人的天文塔,裹紧了毯子,吸了吸鼻子,走下了阶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坐在炉火边,回想着一幕幕。
按照我的喜好而布置的房间,睡梦中的低语,醒来后身上凭空出现的毯子,和折好页码放好的书,每一日西弗勒斯都按时送的,和身上一直带着的药水,晕倒醒来后换了的位置,还有天文塔上熟悉的气息。
炉子里的火热烈的燃烧着,暖意熏红了我的脸。
我柔和的笑了,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火焰的形状。
汤姆,我对着月亮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所以你才会不知不觉的靠近,才会让我察觉到了你的气息。
一连几日我都心无旁骛的投身于我的工作,也许这样我在不会对于“教授”这一词太过亵渎,而我的安分守己却也都让霍格沃茨从教师到画像疑惑不已。
有些东西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伊迪丝痊愈出院,大多学生不再排斥我的课堂,而是专心学习,愈发肯定我的教学。
但每当我走过回廊,画像仍是会纷纷藏起身来,西弗勒斯的校长室仍是不对我开放,科特尼仍是视我于无物,卡罗兄妹仍是变着法的给人找不痛快。
汤姆仍是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收好课本和名单,浅笑道:“就到这里,下课吧,论文在两周内完成就好。”
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出教室,而不是最开始那样如逃也般的跑出去。
收拾好东西后再抬头,整个教室中就剩下了一个赫奇帕奇的姑娘,一头深金色的卷发散在耳后,脸上的小雀斑显得尤为可爱。
“有什么事吗,拉蒙特小姐?”我轻声问道。
这个四年级的女孩红着脸挠了挠头,细声细语的呢喃了一句,我凑近了些:“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我说,”她眨了眨眼,“谢谢你帮了伊迪丝,我是她的表姐。”
我愣了一下,不习惯的笑笑:“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还有……”
“还有什么?”
“你笑起来很好看。”
她说完就拎起提包,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
我对着教室内的镜子,尝试着笑了笑,虽然没发觉自己有多好看,却发觉了这个女孩鼓起勇气送给我的,是我久违的善意。
上一次被这样的善意包围,还是学生时期的时候。
那个时候,莉莉总会出现在我的眼前,送给西弗勒斯的礼物,也从来不会落我一份。
她总会扬起嫣然的笑意,跟我说喜欢我的头发,喜欢我的眼睛,说我穿这件裙子有多漂亮。
“你没发现吗,夏洛特?你笑起来特别好看!”
这样的话,莉莉也曾对我说过。
我叹了一声,亲自将自己从回忆中拖了出来,往事已逝,伊人亦是。
我看了看前些日子从西弗勒斯那里要来的二年级课表,找到了科特尼的名字。
“科特尼·安娜·钱宁,斯莱特林,黑魔法防御术。”
我收起课表,向二楼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走去,只要远远的看她一眼,我也知足。
我放轻步子,走在二楼的走廊里,隔了老远就听到了阿莱克托的声音:“麻瓜,延伸意义为最低贱的品种,不配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人,我们也称之为:泥巴种。”
我路过麻瓜研究教室,但如今教室上的门牌已换成了“研究麻瓜与如何迫害麻瓜教室”。
继续向前走了一会,便来到了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门前。
我站在紧闭的教室门口,听到了教室内的对话。
“由于科诺利先生对于不可饶恕咒的无知,格兰芬多扣30分!”
这是阿米库斯的声音,随即杰瑞米·科诺利的脸在我眼前便浮现了出来。
那个卷发的格兰芬多男孩,喜欢为弱小打抱不平。
“我当然知道不可饶恕咒,”科诺利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提高了嗓门继续道,“就是你们这种食死徒才会用的咒语!”
“顶撞教授,格兰芬多扣50分!”阿米库斯扯着嗓门怒吼道,“只有食死徒才会用吗,科诺利先生,你的无知让我大开眼界。钱宁小姐!”
我心脏一颤,随即便听到了科特尼清脆的声音:“是?”
“拿起你的魔杖,请对准科诺利先生,试着念出钻心咒的咒语:钻心剜骨。”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会在课堂上公然用钻心咒处罚学生,更不敢相信他竟会让其他学生动手。
教室内一阵哗然,科特尼沉声道:“但这是要进阿兹卡班的咒语,这是不能随意使用的!”
“你觉得现在的阿兹卡班还和从前一样吗?”阿米库斯不怀好意的笑着,“如今一切都归属于伟大的黑魔王,包括我,也包括你们,而我想他应该也不会介意一个无伤大雅的钻心咒。”
我提着心,屏气凝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阿米库斯不耐烦的大声喊道:“快动手!否则要承受钻心咒的就会是你!”
“我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想想你的姐姐,她可是最擅长这样的魔咒了!”
我一阵怒火攻心,一脚踹开了门,举着魔杖指着立在讲台上的阿米库斯:“钻心剜骨。”
阿米库斯应声倒在讲台上,痛苦的挣扎大叫着,科特尼大惊失色,躲在了课桌后。
阿米库斯额头上青筋暴起,两眼突出,剧烈的惨叫响彻教室。
没一会儿,麦格惊慌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钱宁教授,你在干什么?”
我停下了咒语,阿米库斯躺在讲台上,不停的抽着气,眼泪和鼻涕都不可控的流了出来。
麦格推开我上前一看,发现躺在地上的是阿米库斯,难以察觉的松了口气。
“我的确擅长这种魔咒,”我冷冷的开口,“我想卡罗教授或许想亲身给学生们演示一下,这种魔咒的威力,或是中咒的过程。”
我忽略掉了学生们惊异的眼神,想着左右我在他们眼中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也不在意表现的再凶狠些给他们看。
“麦格教授,这里交给你了。”我冲着麦格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这件事就算是这样过去了,直到第二天午后,阿莱克托在黑湖边上拦住了我。
“装好人会让你觉得自己很威风吗?”她不怀好意的笑笑,我顷刻间明白,她是想替她的哥哥出一口气。
我懒得和她废话,率先掏出了魔杖。
她也掏出魔杖指着我:“你真是个叛徒,钱宁,食死徒的耻辱!”
“是么?”一道火光从我的魔杖中射了出去,顿时我们的咒语连接在了一起,而一股我从未感受过的能量也在我的血液中流淌而过。
我逐渐占了上风,树叶纷纷落下滚动在我的脚边,而我丝毫不觉得疲惫,而是一反常态的精神抖擞,那股不知名的能量蔓延至我的全身,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拥有了用不尽的魔力,仿佛不必担心事后体力不支而晕倒。
阿莱克托遭到咒语反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也静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两眼一黑,虚弱不堪的那一刻。
但反常的是,我的双腿稳定而有力,视野清晰而开阔。
我一切都好,这很反常。
我急切而又慌张,一路从黑湖边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来回踱步,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将窗户开到最大,熄灭了壁炉中的炉火,我拿起那本没看完的书,将毯子丢的远远的,之后躺在躺椅上,随意的翻了几页,便闭上了眼睛,散落了页数的书掉在了我的手边。
冷风将我裸露的皮肤吹的冰凉,我忍住起身关窗的欲望,静静的等待着。
就当我在清醒和睡意中沉浮之时,我的身子一暖,柔软温暖的毯子便覆在了我的身上,那本没看完的书也从我的手边抽离。
我悬着一颗心,想要急切的睁开眼睛,又怕睁开眼后一切都与我想象的不同,一切都会让我大失所望。
直至那股木质清香缓缓靠近,直至那冰冷的手指划过我额间的碎发,直至那片微凉的柔软触及在我的嘴唇上。
我蓦然间睁开双眼,他猝不及防,我一把抱住了他宽阔的肩膀,生怕他消失。
我紧紧的抓着他,哪怕他幻影移形都不会将我丢在身后。
“你……”我颤声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满腹的疑问和困惑在此时都困在了肚子里,吐不出来。
“夏洛特?”他轻声问着。
我颤抖着缓缓从他的怀中直起身,紧咬着下唇,看着他的面孔,就这样真切的在我眼前,他是真实的,他给予我的触碰也是真实的。
我忘却了我的目的,轻咬着他的嘴唇,半分泄愤,半分倾吐思念的暧昧缱绻,缠绵悱恻。
他也是思念我的,我在他的亲吻中确切的得知了这一点。
我和他的这份爱意太过浓烈,太过真实,就算掺入是非对错,我也绝无法抵认。
敲门声清脆的敲击了三声,我再度睁开双眼后,眼前身边空无一物。
门轻轻的开了,科特尼扭捏的站在门口,又诧异的看着我坐在躺椅上,满面泪痕。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他留下的痕迹,不过只剩下了我身上半盖的毯子,折好页码的书,和我微红的嘴角。
我无助的看着科特尼疑惑的神情,控制不住崩塌的情绪,捂着脸瘫坐在了地板上,哭出了声。
第18章 我承诺
控制情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当你面对一个可以随时左右你情绪的人。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出现,什么都没说又离开了。
解释、倾诉、问候……什么都好。
可他偏要这样,任性又自我,消失在我的眼前,连一条线索都没给我留下。
我平缓了下心情,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才肿着眼睛抬头:“有事吗?”
科特尼愣怔的望着我,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没事?
我站起身来,走到洗手池边上洗了把脸,冰凉的清水冲洗过我微热的肌肤后,我的思绪才逐渐清朗。
“对不起,我失态了。你来做什么?”我背着身子,淡淡道。
听到门关上后落锁的声音,我略带惊诧的回过头,她的举动仍有些拘谨扭捏,却仍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坐在书柜旁的扶手沙发上,瞧了瞧架子上摆的热牛奶,颇为自觉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小的身子缩在沙发里,小口小口的嘬着。
牛奶半杯都下去了,她也没吱声。
我有些恼怒,她这个不速之客不仅吓走了我难得一见的汤姆,见到我最狼狈的一面,到了之后连句话都不说。
“你爸妈就这么教你的?”我没好气的靠在墙上,言语颇有些犀利,“深更半夜跑到教授的房间里找牛奶喝?”
她安静的低着头,捧着牛奶,小声嘀咕着。
这样一来我火气更大了:“你在瞎嘀咕什么?”
她的喉咙动了动,才抬起头,提高了嗓音:“我说,你也不完全算是我的教授啊。”
我被她说的摸不着头脑,我以为她从来都不把我当作是亲人,勉为其难能算作教授。
“更何况那也是你爸妈……”
她小声嘀咕的后半句倒是让我听到了,我浑身不自在的转过身收拾东西,冷冷道:“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寝室去,不要在外面乱逛。”
“我是想问……”她稚嫩清脆的嗓音急切的打断我,“我是想问……”
听到她愈发犹豫,愈发颤抖的声音,我放下一摞书,问道:“想问什么?”
她漂亮的灰蓝色眼睛执着的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爸爸妈妈,还活着吗?”
想起爸爸日渐灰白的头发,和海伦生死未明的惨状,我心中咯噔一下。
我躲避开她炙热的眼光:“他们没事。”
“那我圣诞节就能见到他们了?”
“圣诞节你不准离校!”我急切的打断道,随后就后悔了,望着她一切了然的神情,我明白藏不住了。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低声道:“他们会没事的,我向你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