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瞳孔不停收缩,信纸也抖个不停,我过了好久才意识到,是我在发抖。
“你在开玩笑?”我的声音也在颤抖。
卢修斯冷冰冰的瞪着我:“你骗取我的信任。”
“我杀了他!”我急切的站了起来,我的头脑一阵混乱,但那天晚上礼堂内的情景却清晰不已,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在说服卢修斯,还是说服我自己,“你相信我,我真的杀了他!他就在我眼前,我一个死咒打了过去!他的瞳孔都散了!”
卢修斯一把甩开了我:“我受够了你的疯言疯语,你明天就给我离开这里!”
又一次踏上了没有后路也没有终点的路程。
孤身一人。
自我怀疑、自我厌恶。
我该去哪呢?
我在空中飞着,远远一看不过一个黑影掠过,我好像从来都没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群中。
不知不觉的,我落在一只湖上,眼前是另一个花香鸟语的庄园。
庄园门口的铁门上布满爬山虎,牵牛花开了满墙。巨大的门匾上的字体庄严肃穆:钱宁庄园。
铁门骤然被推开,我惊的下意识便要转身逃走,之后才逐渐意识到,我不过是一只天鹅,他们不会认得我,也不会用厌恶和痛恨的态度来驱逐我。
我鼓起勇气,脚蹼缓缓的划动水波,向前游去。
一个成年男人,长得潇洒英俊,黑发修理的整齐有型,手里牵着一个不过六岁的女孩子,欢声笑语。
他从身后掏出一把玩具扫帚递给了女孩,女孩笑着骑了上去,绕着庄园一圈一圈的飞着。
我的哥哥罗伯特·钱宁,和我的小妹科特尼·钱宁。
我是家里的中间的孩子,也是最不受人待见的孩子。
我继续向前游去,却不禁想起了毕业后,我决心追随汤姆时,他们对我深恶痛绝的眼神,和哥哥罗伯特在我脸上留下的火辣辣的掌印,那个时候,科特尼还没出生。
他恨我,因为我打破了钱宁家族的信条:保持中立,也绝不作恶。
但我总觉得,这并不是他恨我的全部理由。
我杀了妈妈。
在我出生的那一天,我也带走了妈妈的生命。
可惜妈妈的牺牲并不能给予我健康快乐的人生,这种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注定让我虚弱憔悴、性命堪忧。
我在北英格兰的沼泽地苟且偷生时,偶然听说爸爸又娶了个女人,是个麻瓜,还生了个女儿。
我气的肝疼,他就是这样用麻瓜低贱的血统来玷污我未曾谋面的母亲和钱宁的姓氏的吗?
庄园大门又缓缓打开,我的父亲和我绝不会承认的继母相继走了出来。
爸爸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但并不妨碍他幸福的笑颜,旁边站着的女人就是那个麻瓜吧,长得还算不赖,令我讨厌。
多么美满的一家四口啊。
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就连罗伯特和那个麻瓜的感情也很好的样子,他就是这样怀念我们的母亲的吗?
小科特尼最先发现了我。
“是只天鹅!”她清脆稚嫩的声音惊喜的叫道。
我一惊,还未来得及飞走,就被她抱进了怀里。我拼命挣扎,却生怕一不留神伤着了她。
“快让爸爸看看,你捡到了什么小动物?”
我复杂的看向我的父亲,他对上我的目光后一怔,对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才移开目光。
我送了口气,还好他没觉出有什么不同,不然我无论如何也讨不到好处。
“你喜欢它吗,科特?”那个麻瓜在我们面前蹲了下来,慈爱的瞧着我,对着我脏兮兮的皮毛就摸了过来。
我浑身一激灵,忙甩开了她的手。
她被我吓了一跳:“天啊,这小天鹅还有些脾气呢!”
“当然了,它是野生动物。”罗伯特也走了过来,“妈,你小心些。”
“我想要它!”
我翻了个白眼,科特尼想要我?可笑,除了汤姆,就没有人想要过我,包括她身边那三个虚伪的人。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怀抱柔软温暖。
“这天鹅有些灵性,”爸爸睿智的目光透过眼镜瞧了过来,半晌后,才开口道,“你留着它吧!不过首先,你得先给它洗个澡。”
洗过澡后,我的毛发果然干净柔顺了许多,这样舒适安稳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科特尼很早就去睡觉了,夜色笼罩,我一个人在这个我熟悉的、偌大的房子里,趁着月色闲逛。
这个家果真没有我的痕迹,我敢打赌,科特尼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姐姐。
照片墙、书柜上的相框、大厅里的画像……永远都是一家四口,好像我从来都没存在过。
我咂了咂嘴,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我走上三楼,是爸爸和那个麻瓜的卧室寝居,我隔着一道门,听着里面沉稳的呼吸声,心想着,如果我趁机杀了他们,还有多么容易。
我变回人形,掏出魔杖,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疯狂,我看着魔杖顶端的绿光逐渐成型,心中惊异,却发觉身体已不受控制。
我的脑子被恨意和嫉妒掌控,我能想到的只剩下爸爸对我的忽视,哥哥对我的唾弃,这一家四口对我的抛弃和背叛。
杀了他们两个,下一个就是罗伯特和科特尼,在他们的睡梦之中下手,再容易不过了。
床板的吱呀声骤然将我惊醒,我听见翻身下床的声音,这个人踩了拖鞋,向门口走来。
门打开过后,那个麻瓜看到的只是立在地上的一只黑天鹅。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笑着抱起了我,走到厨房,喝了一杯水,才抚摸着我的皮毛:“你怎么跑出来了?是不是科特尼贪玩,没把你抱回你的小屋?”
我的小屋?我还有小屋?
一阵移形换影,她抱着我来到了一间房间,一间温馨舒适的房间,一间我无比熟悉的房间。
我瞪大了眼睛,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银灰色的床幔,桃木的书柜,桌子上的坩埚都落了灰,暗蓝色的地毯,和墙上挂着的、唯一的一张我的照片,是我收到霍格沃茨入学信的那一天,我们在对角巷,我手里捧着一摞书,身边站着一脸不耐烦的哥哥,和浅浅的笑着的爸爸。
她想干什么?羞辱我吗?
我狠狠的咬了她一口,麻瓜的血腥味在我嘴里蔓延。
她吃痛的嘶了一声,将我轻轻的搁在了柔软的床上。将受伤的手指在衣角上抹了抹,混不在意的笑笑:“可是这是我们家唯一的一间空房了,委屈你将就一下吧!”
她在房间内打量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那张我的照片上。指着我的照片,对着我说:“那个女孩,是科特尼的姐姐,很漂亮吧?”
我实在弄不懂她在搞什么阴谋诡计,我警惕的盯着她,她继续对我说道:“我没见过她,不过这曾经是她的房间,亚瑟跟我说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女巫,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时候,魔咒和变形术总是拿O,可惜命不太好。”
亚瑟是我爸爸的名字,听着她说这些好像并不真实,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个什么温柔的陷阱了。
“不过亚瑟有些失望她最后进了斯莱特林,家里面她还是第一位斯莱特林呢,想不到她后来又做出来更让我们惊讶的事。”
我冷哼一声,可不嘛,唯一的斯莱特林,是个另类,让人失望。
祖祖辈辈都没人和斯莱特林扯上过关系,爸爸是个赫奇帕奇,妈妈是个拉文克劳,哥哥是格兰芬多。
唯独我,进了他们认为邪恶冷酷的学院,也不负众望,成为了一个邪恶冷酷的人。
第4章 小天狼星
我离开这个庄园,这个卧房,已经有十年之久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唏嘘,我才有几个十年,而我却好像一直在糟蹋我的生命。
我变回人形,凝视着月色透过落地窗,散落在地毯和床幔上,隐约朦胧的光亮。
我坐在自己的书桌旁,打开了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映入眼帘的是一沓照片,连位置都没变。
我难得的带着笑意,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记忆也随之涌入脑海。
第一张是在霍格沃茨拍的学院照片,斯拉格霍恩教授站在中间,身旁围着一堆穿着斯莱特林袍子的小孩子。我依稀记得,那天是我入学的第一天,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我们是人数最少的学院,不过三十个左右。我站在最左侧,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咧开嘴巴笑,笑的很腼腆,但是瞧得出我很开心。我身旁站着瘦削苍白的斯内普,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
他当年有心爱的女孩,他却没有珍惜,用对黑魔法的热爱生生阻断了两个人的一切可能。
上学的时候,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不爱讲话,我也还算安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经常在图书馆作伴,一直学到宵禁。
刚开始莉莉也会和我聊两句,后来不清楚怎么,她和詹姆就越走越近。他看不惯斯内普,背着莉莉做了不少“好事”。
我一张张照片翻着,突然意识到,我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居然是在霍格沃茨的那七年。
我说服自己,暂时留在了钱宁庄园。
外面危机四伏,到处都在通缉我,霍格沃茨经过上次的事件,一定会加紧防范,而卢修斯是个墙头草,我可不敢把我的小命放心的交在他的手里。
我说服自己,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回家。
我说服自己,留在钱宁庄园是出于安全的最佳方案,而不是我对这个家产生了什么幼稚可笑的依恋。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明明我的死咒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波特的身上,他怎么会奇迹的生还?
是我的魔力出了问题,还是邓布利多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我更倾向于后者。
那天晚上,我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一只野猫。
“阿瓦达啃大瓜!”
野猫瞬间四肢僵硬,倒地不起。
我第二日过去查看,它仍然是冰冷的一具尸体。
这只死猫,让我确定了不是我的问题,也在庄园里散发了揣揣不安的气氛。
“亚瑟,花园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死猫,这意味着什么?”
我舒适的躺在科特尼怀里,冷眼看着那个麻瓜惊慌失措。
爸爸立在窗边,幽幽道:“海伦,你先不要害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感受到了魔力不是吗?那只猫是中了死咒而死的!”海伦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颤抖的声音,“这个家里,没有人会使用这样的咒语!”
爸爸眨了眨眼睛,目光扫过我和科特尼,低声道:“那可未必……”
我心中惊颤,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扫来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目光深沉,颇有深意。
这三年我过的很平淡。
丝毫没有像从前一样,深刻的体会到了时间和生命的流逝。
我发现我的生活出人意料的被家人占据,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从未想过,成为他们欢声笑语中的一部分,会有这般愉悦的感受,尽管只是作为一只宠物天鹅,而不是独一无二的我,夏洛特·钱宁。
我总是会想象着,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了我是他们唾弃的那个女儿,是外面被层层通缉的食死徒,他们以为收留了一只动物,其实不过是包藏罪犯,他们还会这么友善的对我吗?
不会。
这三年,我逐渐忘记了身在霍格沃茨的那个十三岁的仇人,也不再常常想起那一段和汤姆曲折压抑但刻骨铭心的爱情。
这温暖好似要泡软我本就倔强倨傲的骨头。
而我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直到我看到摆在餐桌上的预言家日报,每日都是相同的头条版面,那就是通缉我。而这次被通缉的人换了,这个人的眼窝深深的凹陷了进去,一头蓬乱的头发杂乱无章,他的眼睛秀气,但疯狂,对着镜头嘶吼喊叫着,好像受了极大的冤屈。
他的确受了极大的冤屈,这我知道。
他曾是掠夺者中最英俊的那个,也许现在仍旧是。
而当年如果不是小矮星·彼得的告密,他和波特夫妇也许真的能将我们骗过去。
小矮星这个残渣,出卖朋友的永远令我憎恶。
至于小天狼星,他被关了这么些年,有朝一日竟还能逃出来,令我惊讶,不管怎么说,这个热闹我也凑定了。
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走出钱宁庄园。
是的,这里是我暂时的庇护,但我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在我余下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总要为汤姆再做一些事情。
小天狼星的脸勾起了我的回忆,和与汤姆相处的一点一滴,有些事情也许会暂时淡忘,但注定成为你人生轨迹中最深刻的一条。
那天我趁着夜色,溜了出来。
却猛然瞧见爸爸一个人站在铁门口,独自一人望着月亮。
我心里一咯噔。
他听到我翅膀拍动的声音,回过头来,目光幽深的看着我:“就是受不了安定的生活,一定要去冒险流浪,是吧?”
我一时分不清他在对这只天鹅说话,还是作为他女儿的我。
“我无法控制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夏洛特。”
他知道是我?
顿时我的脚蹼冰凉,浑身的羽毛都立了起来。
他想做什么?
我猜他想把我抓起来,送去魔法部,和我最终的归属:阿兹卡班。
我挺直了长颈,做出警备的姿势,若他有一丁点异动,我都马上变回人形,掏出魔杖。
爸爸缓缓的走到铁门边,拉下铁链子,我看着他的背影,忽觉他的声音也苍老了许多:“你这孩子,还是不愿意以人形面对我。”
铁门骤然打开:“今后注意安全。”
这是什么,陷阱吗?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不敢相信厌恶我的父亲会轻易的遂了我的意。
我头也不回的飞离了钱宁庄园,不敢回头,生怕看见身后拿着魔杖对着自己的父亲,又或者,生怕看见庄园的轮廓,心一软又飞了回去。
霍格沃茨,就快到了。
我跟着特快列车的行驶轨迹,翱翔于英国野外的景色之中。
我一直都喜欢英国的空气,潮湿、凉爽,吹在身上便是焕然一新。
渐渐的雨滴落在我的身上,我抬头瞧了一眼,竟没料到今天是个雨天。
正想着对策,忽而一阵阴冷的寒气蔓延我的全身,几乎要将我皮毛上的水渍冻结成冰。我突然心慌如打鼓,目之所及,花草枯萎,死气沉沉,像是死神的手笔。
不,不是死神。
是……
摄魂怪!
我满眼流露着惊恐与绝望的回头看去,身后跟来了一只黑色的身影,像穿着泡烂了的斗篷,又像只是一只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