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记得那人的叹息以及脸上的窘迫,他说:“可能你不了解,对很多人来说,想要好好活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再然后这段感情终究不了了之,苏苒回国后,对方就没再出现在她面前过。不过她也悄悄留意过,苏筝手下的智囊团队里,的确有他的名字,也算是践行当年对他承诺了。
但苏苒对苏筝的印象更差了,在苏家,苏筝就好像是一个封建家庭的大家长,甚至比她的父亲还要老旧。
苏筝惯会用权利压人,但苏筝也拥有所有人难以企及的权利……这是他牺牲自己的人生换来的,为此他承担了母亲口中的责任与义务。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林嘉木,苏苒觉得“君子端方,温润如玉”最合适,她虽然从小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并且跟自己那个饱受封建的哥哥不对付,但却意外的喜欢林嘉木。
在京都不喜欢林嘉木的人都是少数。林嘉木性格好,资源多,而且投资眼光独到,没人不喜欢跟他交朋友。甚至于苏筝那种腐朽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林嘉木都能跟他交好,苏苒一直很佩服林嘉木。
所以,苏苒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苏筝跟林嘉木打起来……
此刻,站在雍辉苑正厅门口的苏苒简直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团空气,假装没有来过这里,但没办法,刚刚老宅的管家把她从睡梦中喊起来,说出大事了。她也没多想直接披了件衣服就来了正厅,却看到了这样惊人的一幕……
“咳咳。”苏苒轻咳了两声,最终还是走进了大门,“都愣着干什么?拉开啊!看他们继续打下去吗?”
“都不准过来!”苏筝训斥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恩怨!”
林嘉木不做声,趁着苏筝说话的时候补了两拳,自己也被苏筝踢了一脚。
苏苒看他们两个上演全武行,觉得再这样打下去谁都好不了,最终拿出苏家大小姐的气度来:“拉开!绑起来!”
这下别说林嘉木,苏筝都跟着震惊了一下,但得了令的保镖并没给他们两个反应时间,早就在旁边的保镖立即冲上去把两个人拉开,然后一边一个按在了椅子上。
苏苒那张脸依旧平静,但心里欢呼雀跃,她觉得自己想这一天已经很久了,终于有这么一回能让她压在苏筝头顶上了,简直大快人心。
被拉开的两个人并没有把苏苒放在眼里,而是继续冷眼看着对方,但苏苒这次过来是要当和事佬的,鉴于这里是苏家,她作为主人的气度得拿出来,因此先开口问林嘉木:“好端端的你们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林嘉木冷哼了一声,脸上挂着一丝讽刺的笑,“他朝我泼凉水。”
苏苒微微蹙眉,转过头去问苏筝,“你为什么朝他泼凉水?”
苏筝冷笑一声,“你问他都做了什么好事?”
苏苒再去问林嘉木:“你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你没必要知道。”林嘉木说。
苏苒觉得……这事她和不了,两边都是大神,而且拒绝和解。
“不管怎么说,打架是不对的,而且看来今天的事情林先生你是主因。”虽然心理犯嘀咕,但苏苒还是给林嘉木找台阶下,“我们雍辉苑就不留你了,送客!”
苏筝眼睛眯了眯,似乎还没想让林嘉木离开,但是苏苒已经开口了:“苏筝,你跟我来一趟!有事找你!”
说完,苏苒不管他们两个,起身离开了正厅,手下人也是有眼神的,半押着苏筝跟着她一起走了。
老管家冲林嘉木一伸手,“林先生,请吧。”
林嘉木就这样被请出了雍辉苑。
坐上了车的林嘉木想起来检查伤情,看了看后视镜上自己的脸,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苏筝这家伙手真毒,全是冲着脸揍的……
不过这趟回去,还可以卖个苦肉计,不能让今天白挨打。
原本计划着让林嘉木晚上回来吃空气的白珍珠正坐在客厅看电视,余光透过玻璃看到没出去多久的林嘉木的车子回来了,气不打一处来,门都没打算给他开,但林嘉木自己输密码进来了。
“还有创可贴吗?”林嘉木的声音弱弱的传了过来。
白珍珠疑惑的转头,就看到林嘉木那张俊脸距离破相就差一点点了,她不仅倒吸一口凉气“嘶!”,然后急匆匆的把人捞过来检查,“你是路上被人抢了吗?跟着的人呢?就看着你被揍成这样?”
“唔,跟人打架了。”林嘉木如实说道,“打我的人太厉害,他们不敢拉架……”
“???”白珍珠更疑惑了,“你跟谁打架了?”
林嘉木把擦破皮的手背往她面前一放,“有创可贴吗?渗血了,我觉得应该处理一下。”
这是转移话题的意思,白珍珠在心里默念,但这事放谁身上都不能不在意啊!白珍珠冷眼看着他,“给我说明白了!”
林嘉木有些哀怨的看着她,“我去找苏筝啦……”
“你跟苏筝打架了?”白珍珠当场愣住。
“是啊。”林嘉木点点头,一副白莲花的样子,“我去给他送花,但是被他打了。”
“……”白珍珠想不明白,“是不是你送的花白色太多,他觉得你在咒他所以才下手揍你的?”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林嘉木说,“但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能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他觉得我在骂他,所以才下手揍我的。”
你可真有自知之明。
林嘉木走了以后,雍辉苑的侧厅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苏苒虽然送走了林嘉木,把苏筝绑来了侧厅,但也不过是为了拉架,苏筝跟林嘉木打的太厉害了,真出了事对谁都不好。
现在她就安静的如鹌鹑了,但她也没打算跟苏筝道歉,毕竟今天的事情苏筝不占理。如果苏筝敢来问责,她就直接告到上面去,左右苏家有人管得了苏筝。
但苏筝似乎并不准备问责,也没有打算继续纠结的样子,他检查了下自己的伤情,然后打电话联系私人医生,转头就让管家泡了壶茶。
苏苒看苏筝情绪稳定下来了,稍稍松了口气,然后问:“你怎么突然跟林嘉木打起来了?”
苏筝没回应。
苏苒意会,这是不让她知道的意思,但是作为苏家的大小姐,苏苒还是得忠告一句:“林家跟我们家高度绑定,虽然不至于说开罪不起,但你做事之前应该多考虑考虑大局。”
苏筝看了苏苒一眼,面露不虞。
苏苒摊手:“好,我知道,你是苏家大家长,你有你的想法,我没资格来管你。”
苏筝给自己沏了杯茶,喝了两口之后,对苏苒说:“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苏苒觉得自己在苏筝这里连个工具人都不如,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苏筝真出了什么事情还得她往上顶,真是难绷。苏苒哼唧了一声之后起身,她准备回去睡回笼觉。
但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苏筝又叫住了她,“苏苒,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苏明若?”
苏苒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她觉得自己起码有五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这五年间,她甚至有意识的回避掉这个名字。现在那个名字突然被苏筝提起,仿佛是在她心里的那道伤疤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汩汩的流,止不住的疼,又要按照过往的经验催眠自己说不疼。
苏苒不是苏筝那种闷骚,遇到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她心直口快,想说就说,面对苏明若的问题也同样如此。虽然她怨恨苏筝,但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人,在我这短短二十多年人生里,再没有一个人比他对我还要好。父亲母亲没有,家族长辈没有,你也没有。”
苏筝沉默了几秒之后问:“哪怕他是带着任务对你好的,你也能爱上他吗?”
“能的。”苏苒回答的很干脆。
“那为什么要跟他分手?”苏筝继续问。
苏苒轻笑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也在问自己:“为什么呢?”然后她回答道,“因为觉得我这种人,不配跟他这样好的人过一生。”
因为我这种人,不配跟她过一生……苏筝当时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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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苒:你好残忍,你让我第二次出场就痛失所爱。
作者:但是你有光明的未来。
苏苒:我有什么光明的未来?挤掉我哥当老大把意中人抢回来吗?
作者:也不是不行。
苏苒: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苏明若:大小姐,你冷静点。
第22章 紫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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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困扰苏筝的问题可太多了,除了林嘉木那个祸害,还有宫柒这个妖孽。他也不知道宫柒中了哪门子邪,放着好端端的风景古迹不跑,星级酒店不住,整天就泡在胡同里跟大爷大妈们下棋、泡茶、做饭、跳舞……
老实说,苏筝第一次听张老先生说宫柒带着他老伴去法治广场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原谅他想象力匮乏实在想不出宫柒跳广场舞的样子。
等到了晚饭点,宫柒拿着黑底银字的绸面扇子带着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老太太回来了——看来玩的挺开心。
“今天晚上吃什么啊?”宫柒一进屋就笑着问,但是目光一扫到苏筝,那笑容就变了味,“哟,苏先生也在啊!”
“……”不知为什么,就不是很想跟这个女人交流。
可能他这一生注定要在这个魔幻的世界里跟这些妖魔鬼怪们在一起吧……苏筝有些认命了。
但宫柒显然不是来胡同口蹲点自己的,苏筝有这种觉悟。
随着认识的时间增加,即便内心不愿意承认,但他也认同了白珍珠之前说的话:宫柒这人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圆滑狡黠。
或者说,宫柒虽然为人圆滑,但她的圆滑是一种为人处世的保护色。苏筝身边很多人都有这种特点,比如林嘉木,比如尹钦,比如简谦,但每个人的圆滑都有各自的利益出发点。但宫柒与他们都不同,她不是那种利用圆滑去博取利益或者名望的人,宫柒身上甚至没什么进取心,佛系的可怕。
这大概是宫柒跟白珍珠的区别。
白珍珠是那种有野心,并且不掩欲望的人。但白珍珠对自己所追求的东西秉承着赤城的心态,真诚而正直的追寻自己的梦想,实现愿望,不矫揉造作,不耍阴谋诡计。他欣赏并喜欢这种人。
宫柒显然是一个很有心眼善于利用诡计的人,她把所有心思都收敛起来,深藏不露,虽然待人很遵守道德,但也容易给人虚伪的感觉,这被苏筝所不喜。
不过,宫柒跟其他虚伪的人并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的虚伪并不会损害你的利益……甚至对大多数人来说,宫柒是个难得可贵的合作对象——做事熨帖,面面俱到,给予下属绝对的信任,给予合作方足够的诚意。
宫柒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全然无害的……
饭桌上,苏筝难得心平气和的跟宫柒谈起了寻常的话题,“你那个店长,似乎很有本事。”
“甄述吗?”宫柒笑了笑,对自己选的人很满意,“见画识人,我当初看到他的画就猜到他是个靠得住的负责人。”
“见画识人?”苏筝对这画有些好奇,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看到过甄述的资料,点了点头,“他那种出身靠着梦想和毅力走到如今位置,很是不错。”
宫柒对苏筝这种看人低一等的态度十分不满,眼睛里满满的不赞同,“支撑他走到现在的除了梦想和毅力,还有他自己的才华。他那张杜鹃图可不是这个年纪所有人都能画出来的,他的艺术造诣跟他的商业头脑一样值得高看。”
苏筝被宫柒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现在已经习以为常,既不反驳也不争辩,他只是突然对一件事感到好奇:“你看他的第一幅画是杜鹃?”
宫柒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
从小到大被碰瓷的次数太多了,苏筝对这种事情敏感的不得了,他看向宫柒的目光意味深长,说道:“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杜鹃花。”
那个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杜鹃花的人真是罪无可恕啊!宫柒在心里又把秦彻拉出来骂了一顿。但宫柒也知道苏筝的意思,无非猜测对方早有预谋拿一副杜鹃图来博得她的关注,进而打入宫氏内部。
“我是什么角色啊?对方应该不至于对我有所图谋。”宫柒连连摆手,随后还认真联想了一下,“再说,我是来京都第一天下午就进了那家店,不说那画放在那么不显眼的位置,单说我一下午看了那么多家店,随机性太强,预谋的可能性太少了,你这纯属杞人忧天。”
苏筝的偏了偏视线,没做声。
“你不信?”宫柒摊手,“苏先生,你这人什么地方都挺好,就是在为人处世上有点过于敏感了。哪怕你再有钱,再有实力,也不至于全世界都来碰瓷你吧?”
那是你被碰瓷太少了。苏筝默默吐槽,但这话没说出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言至于此已经足够了,有时候他觉得宫柒的聪明其实是不太够的,缺乏大局观,总是把世界看的太理想化了,把世界上的人想得太好了。
说到底,宫柒还有些天真……
思绪到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但是苏筝并没有意识到。他看现在的宫柒就仿佛是在看十年前的苏苒,单纯而幼稚,空有一副好头脑,但被家庭保护的太好,没有受过人心的磨炼跟打击。
苏苒在京都的地位一点都不低,苏家因为苏筝平素不参加各种社交聚会,所以出席各大场合的都是苏苒。
而苏苒出席各类官方和非官方场合,除了准备服装外,饰品也是必不可少的,白珍珠手下的珠宝品牌承接了苏苒所有的珠宝设计工作——苏苒可是白珍珠的大客户,苏苒最开始注意到白珍珠也是因为她家的珠宝设计足够别致。
最近苏苒准备订一套出席慈善拍卖会的首饰,打算修改一批老式的珠宝款式,白珍珠最近就在忙着审设计部的修改方案,每天忙到深夜。
林嘉木独守空房好几天,怨气重的快把房子压塌了,今天终于没忍住过来敲门了。
“马上就好。”白珍珠伸手推了推眼镜,在台灯下对比手里的两份方案。
“随便拿一个交上去就好了。”他没什么好气,“她自己都未必有那么高的鉴赏眼光,也不知道在瞎折腾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她没有鉴赏眼光了?”白珍珠皱着眉,“苏家是国学大家,这种古典款式首饰修改案稍微犯点忌讳就直接被拉黑了。再说苏苒是我们家大客户,该有的服务体验肯定要有的。”
“提供服务体验的方式就是让你这个老板亲自审稿?”林嘉木有些不解,“这种事交给设计总监处理就好了,出了事情也不用背锅。”
“提供服务感跟设计质量是需要兼顾的,最核心的肯定是设计质量问题,怎么敢直接交给设计总监啊……”白珍珠圈出一处需要修改的地方,伸了个懒腰,“好了,收工走吧。”
林嘉木靠在门边上,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你意思时你比贵司的设计总监还要擅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