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说对方是个现代艺术家吗?”宫柒好奇的问。
中介的眼睛转了转,靠近了宫柒开始八卦:“上一个工作室其实是两个人合伙开的,一对小情侣,之后理念不同分手了,工作室就开不下去了。那个男的是画国画的,不过这行竞争压力多大啊!他也不是师从名家,所以一直没什么名气,听房东说现在要去南府画盘子去了。”
“现在还没走呢?”宫柒听完后问。
中介也看向了宫柒,她知道这位小姐是家境殷实的主儿,但没想到也这么爱看热闹,“这房子昨天刚腾出来的,你看东西都还没收拾完呢,应该还没走。”
宫柒点了点头,转头问中介:“能帮我联系下那个画国画的吗?”
中介挑眉,“您这是要资助落魄艺术家?”
宫柒“哈哈”笑了两声,摆摆手,“我只是买个门头卖东西,顺便有个方便客户联络的地方,本身不喜欢看店。看他正好是干这行的,专业对口,不如继续在这里当店长,管下经营。互利互惠吧,”
中介点了点头,笑的一脸和蔼,“那我就先替甄先生谢谢你了,老实说这人我见过两面,挺好一人,就是时运不济。”
宫柒轻轻眨着眼睛,“方便的话,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你帮我问问。”
“好的没问题。”中介笑眯眯的点头,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真希望您能是他的贵人啊!”
宫柒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向外面整洁的街道,笑了一声,“那可不敢当。我还等着贵人来帮我搭把手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乐于助人你会有好报的。”中介小姐很是笃定。
宫柒的笑容扩大了些,说出来的话却跟她这幅天真可人的样子天差地别,“乐于助人也可能是报应呐!”
中介听了之后没敢接茬,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甄述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情,但晚上七点还是准时到了中介说的那家餐馆。
中介姓李,叫李萌,也算是业内出了名的消息通,平常广结善缘,看到人倒霉都要上去多问两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关系。你看,这次不就正好赶上了!
李萌看到甄述进门之后就冲他招招手,“这边!”
这次约的是一家私厨,还没正式上菜,方方正正的红木桌子上摆着点坚果,还放了一套茶具。甄述在座位上坐下,才认认真真的看向对面那位据说要请他当店长的富家小姐。
老实说,她跟他所认知的富家小姐不太一样,通身透露着一股书香气,眼睛明亮又随和,看着既不像纯粹的商人,又不像自视甚高的才女……
但或许是吃了脸的便宜,单是看到宫柒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庞,甄述紧绷的神经也缓了下来。
甄述进门的时候宫柒正在沏茶,这会已经摆好了杯子,见到他落座,伸手推过来一杯,“外面有点冷,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甄述的态度又好了几分,他双手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
“正好到吃饭的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宫柒见他喝完茶之后,笑盈盈的把菜谱递了过去,“听萌萌说,这家店是个老馆子,价格不高但是很对味,你帮忙多吃几个菜,也正好方便我们尝尝味道。”
甄述的心倏的松了下来,轻轻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萌在旁边坐着半晌没说出话来,她礼貌而克制的看了宫柒一眼,在心里暗自咂舌,不愧是做文玩生意的,这待人接物的水平还用得着她来帮忙问问吗?李萌现在严重怀疑下午宫柒在店里跟她说的那番话都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哄她开心。
总之一顿饭下来,李萌成功敲定了宫柒这个客户的店面租赁合同,宫柒也成功敲定了甄述的店长合约。
“听说你有想要往南府发展的意思?”宫柒随口一问。
甄述的眼睛里飘过一丝落寞,但面上笑了笑,“京都混不下去,可不就得去南府混混看了嘛,要是南府也混不下去,以后还得去西北呢!”
宫柒那双温柔的眸子看着他,笑笑:“如果你有意向往南府发展的话,正好可以跟过两天来交接的店长聊聊,她叫陈婷,管我在南边的生意,以后大家业务上有往来,还能附带着了解下南府的行情,对你的发展有不少好处。”
甄述低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笑道:“那就提前谢谢了。”
李萌手捧合同在心里给自己敲响警钟,以后可得提防这位宫小姐跟自己抢生意,她这幅架势颇有种来京都做二道贩子的样子。
其实宫柒觉得自己的生意本来就算是二道贩子,但相较之下,她接受过的教育更多,所以慧眼识珠的能力会更好一点。经常容易捡漏,比如这次捡个店长,明天捡个员工什么的。人才汇聚的多了,钱自然也就来了。宫柒从入行开始,没过过几天穷日子。
宫柒是老太太手把手教出来的,放在古时候那大概就是养在老夫人面前的庶女,虽然私下被人说闲话,但明面上还真没几个敢去惹她不愉快的。再者宫家老太太在业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她亲手教出来的女孩,也是颇有能力。
第二天,宫柒就把店面的事情全权托付给新店长甄述了,她自己拿着斫琴师傅的地址,准备登门拜访。
初春的时候,京都的气候并不怎么样,经常阴天刮风,偶尔也有些沙尘,但今天天气却出奇的好。宫柒出门的时候就看到外面湛蓝的天空飘过几片雪白的云,美得不真实,像是油画棒抹出来的一样。
出租车停在老旧胡同前,宫柒就下车了,再往里不好走。跟斫琴师傅约的是上午十点半,据说看完之后还能顺道去老师傅隔壁的朋友那里蹭一顿饭,她还是很期待的。
这边的路确实有些难走,宫柒想着今天不怎么用活动,所以穿的鞋子跟有点高,走起小路来略微艰难。但老师傅的家门距离这并不算远,没一会她就已经看到那个黑色铁皮门了。然而就在她马上要到的时候,突然踩到块不长眼的砖头。脚腕一扭,剧痛连带着惯性让她整个人向侧边倒了过去。
不死也得掉层皮……宫柒开始缅怀自己即将扑地的手心。
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喊疼,一股力量骤然扶住她的手臂把她的方向提了回来,那一瞬间,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
宫柒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对救了自己的人说:“谢谢。”
那是张冷峻而精致的脸庞,深邃的眉眼像是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作品,带着金丝框眼镜,他身上有淡淡的梅花香味道,闻起来像是在冬日里吃到一口冷冽的雪,说不上是纯净多一点,还是冷意多一些,给人一种想要喟叹的感觉。
“不谢。”对方见她站稳了就收回了手,径直向前走去,敲响了黑色的铁皮门。
宫柒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动作,微微张口,但随后闭上。
对方似乎觉察到宫柒在原地站着,回过头来微微皱眉问:“还有什么事吗?”
宫柒认真的看着他的脸,不过并不是因为这张脸有多么出众,她只是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一点眼熟,这个眼熟跟看到秦彻的眼熟是不一样的。她肯定最近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张脸……
等等,她今天是来干嘛的来着?
“不能走路吗?”对方问。
宫柒摇了摇头,她指指门口说:“我也是来拜访老先生的。”
对方闻言点头,然后往外走了两步,似乎想要上来扶她,“能走路吗?”
宫柒试探着活动了下脚踝,没那么疼了,于是点点头。
“那一起进去吧。”对方几步走过来,朝她伸出手来。
宫柒继续点头,但没有把手放上去,而是定定的看着这位穿黑色大氅的男士,问:“你是苏筝吗?”
雪白的云朵在一瞬间遮住了灿烂的阳光,以她脚下为起点,原本明亮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去,直至他肩头。
宫柒觉得心脏莫名的揪了起来,她看到对方那张在黑色外套衬托下格外白皙也格外冷清的下巴微微点了点,说:“我是苏筝。”
哦,原来他就是苏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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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出声,我犹豫了,我在苏筝跟秦彻之间犹豫了!朋友坚定的要求选秦彻,但我说苏筝美强惨我好爱。她说那你写啊!我说我在犹豫啊!
第7章 澄白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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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筝,是她这辈子最难对付的男人!
宫柒在斫琴师傅这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她的视线虽然落在弹琴的老先生身上,但心思却落在了苏筝身上。
苏筝在一票太子党里是数得上名头的,苏家是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老牌家族。能有多老牌呢?据说苏家的家学渊源往上能追溯到一千年之前。苏筝所在的这一支,是整个苏氏家族的核心,据说到现在还有定期的祭祖活动。
单凭这点,宫柒相信他们是能传一千多年的老牌家族……传统且守旧,而且能把血脉姻亲维系手段用到极致。
或许对苏家来说,他们的家族凝聚力已经不单单是靠传统,而是靠传承了,没有绝对的思想教育或者说精神洗脑,是绝对达不到这种程度的。
而现在年纪轻轻就能把整个苏家握在手上的苏筝,宫柒觉得先不考虑他能力如何,他这个人肯定是被家族一票长辈们所认可的。据说,苏家每一人掌门人上台都是大清洗,因为苏家嫡系支系人太多,恨不得在每一任继承人选拔之前分上一百个队。然后他们又是竞争上岗机制,稍有不慎就会落得惨败的下场。
而在这样炼狱级别环境下成长的苏筝,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呢?
宫柒眼里,苏筝就是个完全摸不透的人。
哪怕是同样的颜色,在不同人身上也会显露出不同的气质,就拿黑色来说,同样款式的黑色大氅秦彻穿是张扬霸道,而苏筝穿就是墨骨寒香。
苏筝是那种不显露任何情绪的人,他冷淡到冷酷,似乎没有任何自己的情绪,身上带着点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性,俯瞰万物的感觉……
这种人,近乎完美无瑕,没有任何漏洞可钻。
宫柒很讨厌他这种人,是真真的讨厌。面对秦彻她也只能说是避讳,但苏筝却是纯纯的让她反感……
不是因为他完美的虚假,而是他这种可以被定义为完美的人,按照预定的指令运行,更像是冰冷的机器,不像是个人。
宫柒讨厌跟非人类打交道,也不喜欢苏筝,但现在没办法。李牧之说的不错,苏筝是她在京都最好的合作对象,有了他事半功倍,没他要走很多弯路。
现在她要克制着自己的不适跟苏筝打交道,而苏筝绝对是难以被讨好的对象。
“这把琴很不错。”张老先生的琴曲弹完之后,苏筝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老先生的心情不错,跟苏筝围绕着古琴的话题侃侃而谈。
宫柒在旁边静静的沏茶,丝毫没打算掺和进话题里,她只是偶尔抽眼扫了一眼苏筝。果真,按照她识人的经验,他对古琴这些其实根本没什么真正的兴趣,应该只是为了经营人设,或者给她这种想要套近乎的投机者提供点渠道,才刻意为之的。
宫柒眼里划过一丝无聊的情绪,几不可闻的扯了下嘴角,情绪转瞬即逝。但这短短的一瞬,就被苏筝捕捉到了,他倒没想到宫柒是为他感到无聊,而是以为宫柒单纯的不喜欢琴曲,再联想到刚刚她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样子,陡然有些鄙夷,“宫小姐有什么见解吗?”
这话说出来,苏筝自己先蹙了下眉毛,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自己的情绪表露的太明显了。按照他往常的风格,宫柒这种人,即便再惹他不喜,也不应该在明面上刻薄。能让他把厌恶表露的如此明显的人,世界上应该没几个。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不喜欢宫柒,宫柒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投机者。他知道宫柒找自己是有所图,为了寻求合作的机会。这种人并不少见,用的手段比她更高明或更低劣的都有。但他唯独看宫柒不顺眼,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反感,让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恶意。
“张老先生喝茶。”宫柒没回答苏筝的问题,而是笑盈盈的给斫琴老师傅递上一杯茶,“刚刚聊了那么多,我受益颇深,这一杯就当是敬您今天讲了这么多,让我涨了许多见识。”
老师傅摆摆手,笑着说:“像你这种愿意了解这些的年轻人不多了。”
宫柒摇摇头,脸上挂着谦逊的表情:“其实我认识的很多年轻朋友都想了解这些,但受限于自身条件,没有接触的机会。”
老师傅看着宫柒。
“我可没开玩笑。”宫柒又续上一杯茶,“我是做文玩生意的,现在接触这些的大部分都是些年轻人,喜欢传统文化,喜欢研究历史。”
老师傅点点头:“我也接触过这种人。”
“但是跟别的传统乐器不一样,不少人都觉得古琴是个很玄妙的东西,大家对古琴的感情更深,也觉得它难以理解。”宫柒笑意不减,“似乎鉴赏门槛太高了,容易劝退一大堆人。”
老师傅笑了起来。
“老先生觉得我说错了。”宫柒端起自己的杯子。
“一把好琴需要时间去琢去磨,好的乐曲需要有阅历的人去聆听。审美的确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老师傅抚摸着自己新制的琴,“但音乐无贵贱之分,琴再如何珍贵,也是个乐器,阳春白雪奏得,下里巴人也听得。任何事物,总有一天会被人们遗忘,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现在的人如果能对一个流传了几千年的古物感兴趣,想要了解,甚至于发扬,就已经很好了。”
宫柒脸上的笑容退下,放下了杯子,郑重的点点头:“是啊……”
她这话本意是想刺一下苏筝,让他闲着没事讥讽她不懂欣赏,但是真听到垂垂暮已的老人家跟自己说这一席话,她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宫柒是做文玩生意的,她手底下有老太太留下的几家古董店铺,也有自己组建的新团队,做些仿制品生意和新中式的文玩产品,虽然最开始做这个行当是因为老太太引进门,但是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也让她由衷的产生了名为爱的情绪。
“任何事物可能会被遗忘,也可能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只要传承方式选的好,那就能续命多活上几百年。”宫柒一边说着,一边送给老先生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啊,你看现在有我帮你们传着呢!我这趟来就是为了邀请您合作,跟我们联名做个产品的。”
老师傅目光一转,落在了苏筝身上。
苏筝也一愣,转头看向了宫柒。
宫柒没忍住自己的笑,话语里多少有点嘲讽的意味,“怎么这么看我?苏先生也想来掺和一手吗?”
苏筝微微垂眸。他敢打赌,宫柒进门之前,或者说在几秒钟之前,都没有想要邀请老先生做联名的想法。这女人从一开始要打的就是他的主意,但现在不知是因为暴露了恼羞成怒,还是临时换了策略,整出这么一套来,呵!欲擒故纵的把戏,他见多了。
“不是,小苏应该不会跟你抢生意。”老师傅没有苏筝跟宫柒那么多心眼,他还替苏筝解释,然后对宫柒说,“只是我从来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不然你跟小苏聊吧。让他替我全权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