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网吧要求的是满十八周岁可以进入，又不是有了身份证就可以进入。”江一翎无奈得不行，恨不得捂住闪闪的嘴巴：“你快消停会吧大姐！”
那时候酒店身份证信息联网不完善，服务员并没有为难江一翎，在登记完毕后，将身份证和两张房卡双手递还给了江一翎。
“请问，你们这里有感冒药吗？我姐姐有点感冒。”江一翎接过房卡和自己的身份证，又问向前台。
那个前台小姐姐居然真的点了点头，她找了一会，将半盒感冒冲剂送给江一翎：“这个是我自己的，上回买了没喝完，还挺管用的。”
江一翎向前台姐姐道谢翻包准备给她钱，却被姐姐笑着拒绝。
闪闪拽着江一翎的书包带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前，前台姐姐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微笑。闪闪看着江一翎摁下电梯楼层，酸溜溜地啧了一声：“你还真是到哪里都吃得开呢。”
江一翎连一个白眼都懒得翻给闪闪，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儿懒：“你嫉妒？”
“呸。”
第四十七章 喝药
两人房间相邻，都面朝大海。上楼后，闪闪依旧好奇，牵着江一翎的书包带子往前走着，直到江一翎停下脚步。
“……”江一翎低头看了眼闪闪的手。
“干嘛？”
“……到你房间了，松手滚回去睡觉。”
“哦。”闪闪立刻松手，学着江一翎的样子刷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她美滋滋把书包丢在大床上，插了卡开了灯，扑到窗边往外看。
可能是角度问题，在房间里她看不清月亮，也看不见那条亮闪闪的月光河。
她实在是累极了，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明明早上还和蔡红英吵了一架，穿着睡裤狼狈地从家里逃出来，可到了晚上，自己居然已经在海边的酒店里，远离蔡红英，真正意义上的“离家出走”了！
兴奋完了，闪闪又有些担心。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江一翎。
江一翎今天可是闯大祸了。他不但翘了奥数训练营，放弃了奥数比赛，甚至带着她跑到离家两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而且看起来，他们是要在外地过年的！
“我的天呐……”闪闪自言自语：“真玩儿大了！”
***
与此同时，宋家客厅里正坐着一圈家长。他们围着电话，谨慎地等待着江远达挂电话。
这通电话，是失联了六个小时的江一翎打过来的。大家长江远达并没有在刚接起电话时对江一翎说什么重话，只是很简单地让他解释。
而江一翎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闪闪的感冒不算严重，我问前台要了点儿感冒药，一会让她冲了喝掉。”江一翎垂着睫毛：“她心情不好，我带她出来散散心，等回去以后说不定会好一点。”
“好的，我知道了。”江远达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蔡红英，朝她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接着问：“江一翎，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江一翎顿了顿：“擅自离开奥数训练营是我不对，但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没问你这个，”江远达气笑了：“参不参加奥数比赛是你的事，总归你是要对你自己人生负责的，只要考虑好了，你想怎么样我们都不参与。现在说的是闪闪，你怎么有胆子带着她跑这么远的？”
江一翎原先坐在床尾打电话，听到这里身子往后一倒，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开口回答：“我要是胆子不大，现在还是个瘸腿的乞丐。”
这话把江远达噎得一愣，他其实是不担心江一翎的，毕竟儿子过了年虚岁十七，放到他那一辈，十六七岁都得下乡插队去了。
但看一眼蔡红英发白的脸，他又有种‘自家儿子拐带别人家女儿跑路了’的心虚。
他无声叹了口气，只好转移话题：“……身上钱带的够不够？”
“我带着卡。”江一翎回答道。
江一翎往年的压岁钱和平时的零用钱都被宋婉婷单独存在一张卡里，户名是江一翎自己。江远达是个生意人，很早就有培养江一翎金钱方面的意识。他们并不怎么管江一翎用钱，这张卡平时也都放在他自己那里。
只是江一翎生活上该有的都有，平时根本用不着那张卡里面的钱。
“好吧，我知道了。”江远达觉着心累：“你们过年怎么打算的？”
江一翎揉了揉眼，觉着有点困：“爸，闪闪心里还没想明白，现在就让她跟舅舅一块过年，不太合适。”
江远达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坐在蔡红英身边安慰着她的宋正堂，他含糊着嗯了一声，不想让宋正堂和蔡红英发现。
“那这样，初二我去接你们，你姥姥姥爷还等着你去给他们拜年。”
“初五。”
“……初三，最迟初三。”江远达语气强硬起来：“大过年的不在家里，造反吗！”
江一翎听到这里，知道江远达算是放过他一马。他翘了翘嘴角，难得也跟父亲开了个玩笑：“让您提前适应一下，万一以后我工作忙……”
江远达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不再听儿子跟他放屁。他沉吟片刻，在蔡红英期盼的目光中，找了个安抚的语气与她开了口：“两个孩子都挺好的，现在住在海边的一个酒店，四星级，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是个正规的地方。”
蔡红英听着眼泪又要往下掉：“说是，闪闪感冒了？”
“是有一点小感冒，毛毛给买了感冒药，不碍事的。”江远达看了眼宋正堂：“孩子叛逆期，他们现在在外头我也不好过分责备他们，先等他们回来再说。”
宋正堂点点头，他那个熊儿子从小叛逆，对此深有同感。他轻拍着蔡红英的背安慰她，蔡红英情绪也逐渐平稳下来。
话分两头，那边江一翎被挂了电话，躺了一会就起身开始烧开水。小茶几上放着两个茶杯，他取了一个进洗手间重新冲了冲，等水开了后便给闪闪泡感冒冲剂。
端着冒着热气的感冒药，江一翎敲了敲闪闪的房门。闪闪似乎没听见，江一翎在房门前站了一会，觉着深夜敲女孩子的门有点不太好，他捏了下自己的耳垂，又端着感冒药回了房。回房后他给闪闪发了个信息。
——来我这喝感冒药，喝完才许睡觉。
过了大约足有半个多小时，江一翎的房门才被敲响。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开门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才……”他话说到一半，鼻腔传来廉价洗发水的香味。那味道有点刺激，逼得他倒退了半步。
闪闪趁机挤进了房门，她穿着陪她逛了三个小时大街的小熊睡衣，浑身散发着潮湿的热气，脸上红扑扑的，头上还顶着个半湿的毛巾。
“泡澡好舒服啊，以后我要有了房子，也得装一个大浴缸！”闪闪搓着手，进门后四处打量：“哎你这个房间跟我那儿的正好相反，我那儿的厕所门开在这边……感冒药呢？”
江一翎背靠在墙上，仰着头瞪着闪闪：“那儿呢，有点凉了，你自己重泡一杯。”
“哎呀懒得泡。”闪闪溜达过去，端起杯子随意坐在床边，小心喝了一口，眉毛一挑：“哎？不苦嘛。”
“不苦就快喝，喝完滚蛋。”
“你很困？”闪闪喝了两口药，舔掉唇上的水。
“很困，而且我要洗澡。”江一翎保持背贴着墙的姿势，站在门口似乎随时准备给闪闪开门。
闪闪撇了撇嘴：“我洗了个澡精神多了，还想跟你聊聊明天咱们去哪儿玩呢。你要是困了就算了，明天几点起？”
“随便，睡到自然醒再说。”江一翎显得有些急躁：“你赶紧！”
第四十八章 海鲜
闪闪哦了一声，两三口把感冒药喝光，朝江一翎亮了亮干净的杯子底，站起来往外头走：“那我回去睡觉了，明天你要是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出了房门，她本想再多说两句，一回头正撞上紧闭的房门。闪闪心想着，毛毛脾气见长，也不以为意，回房擦了擦头发开足了空调就睡了过去。
闪闪自小皮实好养，从来也不认床，到哪里都能睡得很香。第二天她果然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周围环境陌生，窗帘剪切阳光，室内半明半暗。她躺在床上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身在何处，兴奋得当即坐起身子，裹着被子站在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头看。
她隐隐绰绰是看到了些海的样子，索性掀了被子跳下床，穿着纸做的薄薄一次性拖鞋，走到床边双手拉开窗帘。
于是看见满眼蓝色的海。她情不自禁感叹出声，冬日的阳光含蓄却又毫不吝啬，在海浪中反射出碎钻般粼粼波光。她趴在窗户旁边兀自高兴，想起隔壁不知道有没有起床的江一翎。
她反身去床上拿衣服，江一翎借给她的毛衣运动裤套在睡衣睡裤外面，再披上自己的羽绒服，昨天晚上洗的袜子已经干透了，她穿好之后梳好头发，背着书包离开房间，敲响隔壁房门。
江一翎很快开门，看她刘海乱翘的模样，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醒了？”
“嗯呐。”闪闪美滋滋绕过江一翎，进了他的房间：“你都不叫我起床的呀，这都十点多了，我好饿。”
“说好了让你睡到自然醒。”江一翎摸了摸电热水壶，感觉热水温度还可以，往水杯里冲了感冒颗粒：“先把药喝了。”
“我都没事了。”闪闪话虽这么说，却还是接过杯子：“鼻子都通了。”她说完，试了试水温，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光。她开了一夜的空调暖气，现在口渴得要命。
“走吧，吃早饭去。”江一翎穿上外套，看了眼闪闪的书包：“我昨天就想问了，你书包里有什么？”
闪闪有点尴尬：“呃……寒假作业和下学期的课本。”学校补课基本上都是在赶初三下学期的进度，按班主任的说法，是争取能让她们在中考前能空出半个月时间专心复习。
因为闪闪的寒假作业在补课期间就已经写完，所以放假在家之后，她的书包基本就没怎么动过。
“没看出来你这么热爱学习，离家出走也不忘带着作业。”
“我跟我妈吵架吵得脑袋都炸了，就是下意识背着书包出门的而已。”闪闪看了眼放在行李台上江一翎的行李包：“谁像你啊，正好从训练营出来，行李什么都是现成的。”
江一翎把闪闪的书包拎了起来：“出去玩不要背着作业了，放酒店里。”
闪闪眨眨眼：“那我们玩完了还要再回来吗？”
江一翎点头：“我和家里人说过了，咱们可以在这玩到大年初三。”
闪闪一颗自打出走开始便悬着的心终于落定，她拍了拍胸口，高呼万岁。两人轻装上阵，书包里的书全都放在了酒店，各自背着个空包就这么离开了酒店。
自闪闪知道，原来酒店提供免费早餐，但只供应到九点半时，她简直心疼的要命。一直碎碎念着明天要和江一翎一样早起，一边拽着江一翎的书包带子往外走。
闪闪不知道要去哪里，跟着江一翎走到公交车站才意识到自己不认路。
“咱们去哪儿？”
“先找点儿东西吃。”江一翎将目光从地图上挪开：“刚才我问过酒店的保安，他推荐了几个本地的小吃街，有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
闪闪往江一翎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就知道你靠谱，我闭着眼跟你走了哈！”她对江一翎依赖得无知无觉，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这会儿半点都没有当姐姐的样子。
小小的海边城市里，道路与榕城大有不同。街道比榕城狭窄，有着自己的脾性风貌。两人下了公交车，沿着路的斜坡向上走了几步，闪闪已经依稀能闻见食物的鲜香。
街道一面向海，一面俱是大小风格不同的饭店，装修得崭新漂亮的大饭店大多关了门落了锁，倒是模样普通的各色小店还依旧半开着门漫不经心地做着生意。他们大多会把店向外延伸，搭着几个凉棚架子，路边摆上几张塑料桌椅，用香味招揽顾客。
“毛毛快看！”闪闪忽然用力摇晃江一翎的书包带子，指着路边一间店面门口摆着的小黑板：“好多海鲜！吃不吃！”
“你想吃？”
闪闪大力点头。
两人踏入店面，因为前后不着饭点，店里只有老板。
“吃饭啊？”老板坐在店里看电视，面前摆着一个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面条。他听见有人进门，便抬头招呼，指着墙上的菜单说道：“这上头写着的的随便点，海蛎子啥的都是新鲜的。做完上午生意，下午我们不开门了。”
昨夜送他们到这里的出租车司机大妈说得果然不错，这里的海鲜便宜的不得了。两人都饿着肚子，看看菜单，只觉着哪个都想尝尝，哪个都不想错过。到最后他们点了七八道菜，心想海鲜不占肚子，这些菜他们两个人吃应该是差不多的。
没想到刚上第一个菜，就把两人给镇住了。文蛤论盆装，海蛎子放在大铁盘子里，就连扇贝都是在大盘子里叠着端上来的……
“要不要喝点啤酒？”闪闪压低了声音，暗戳戳怂恿江一翎：“我听刘娅楠说，吃海鲜是要喝啤酒的！”
“喝了啤酒你下午还去不去海边玩？”江一翎眼皮都不抬，就把闪闪那点儿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给摁下去了。他看着闪闪扫兴地撇嘴模样，觉着好笑：“赶紧吃吧，别浪费了。”
闪闪是个穷鬼，但或许她潜意识里总把毛毛当自己人，所以江一翎带她出来表示承担一切花销时，她也不过是在心里多记了一笔人情债而已。她没觉着自己以后会和江一翎分开，日久岁长，她总有能还上的时候。
“保证完成任务！”她用筷子将文蛤往自己碗里拨，一边念叨一边把肉夹出来：“其实肉就一点点啦，肯定能吃完的。”
第四十九章 不真诚
但其实不然，两人敞开肚皮吃了个尽兴，也不过才吃掉它们的三分之二。到最后只能专心致志把虾壳剥掉捡出贝壳，磨磨蹭蹭地谁都不往嘴里塞。
“老板，你们这么做生意，不怕赔本吗？”闪闪忍不住，朝店内深处扯了嗓子喊。
老板以为他们有什么事，拿着手巾擦着手就出来了：“哈，本来一份儿也没这么多，赶着要过年，剩下的海货多给了你们点儿。”店里本来没什么生意，但老板家就在店面后头的平房，所以就算是过年，这临街的小店也无所谓开或不开：“听你们口音，不是本地的吧？来玩的还是来探亲？”
江一翎把剥好的皮皮虾放进闪闪碗里，抬头与老板聊起了天：“来探亲，我爸老家是这儿的，不过我跟姐姐没来过，今年头一回跟爸爸回老家过年，对哪里都好奇，就溜出来看看。老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地方？”
老板也没深问，只是兴致勃勃跟江一翎推荐起附近哪儿有意思，江一翎认真听着，抽空一低头，却见刚刚剥好的虾又被闪闪趁机塞了回来。
最终两人还是没吃完那一桌的海货，剩了点儿跟老板道歉，结账后溜达出了小店。江一翎回头看了闪闪一眼，她便从善如流拽住那根独属于她的书包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