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灵皱着眉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似乎正纠结要不要把它吃掉：“我家在青山公园旁边，开开窗户就能看见青山公园广场，今年年头那里办过一场动漫展。”
“对对对，年初在青山公园那次，我们学校COSPLAY社还去商演了！”
闪闪眼瞪得更圆：“商演？有钱赚？”
夏巧巧忽然闭了嘴，像是自知失言，她推了推眼镜，半天才扭捏着继续说道：“社长私下接的，你不要往外说啊，要是让学校知道了就完蛋了。”她挺不好意思似的，正好她点的面条上桌，热气将她的眼镜儿氤氲成两片白，她的表情被遮掩住一半：“我们也是没办法的，COSPLAY很花钱，我们又都是学生，总不好问爸妈要太多钱的。”
闪闪兴致来了，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追问：“那商演都演些什么？能赚多少钱？”
“也没什么，我们衣服道具都不多，那一回出的还是钢炼……就是你帮我们改的那套衣服。钱嘛，也没有多少……”夏巧巧说着，又激动起来：“所以，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加入我们社团呢？我们真的太缺你这样的人才了，有了你，我们要省好多好多钱的！”
江一翎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这会儿忽然轻笑出声。他的声音不大，却不知为何似乎吓到了夏巧巧。
闪闪也跟着侧头，咽下嘴里的食物：“你笑什么？”
江一翎摇摇头，没说话。夏巧巧却似乎怂了，声音越来越低，整张脸像是要埋进面碗里：“不过，你要是，没时间的话……”
翟灵突兀地打了个嗝，其余三人目光忍不住往她脸上投去，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做了个怪脸：“看来我是吃饱了，江一翎你快点儿吃，店里人好多。”
江一翎点点头，面上应下了，挑鱼刺的动作却依旧慢条斯理。
夏巧巧被眼镜遮掩住的目光依旧不停在闪闪身上扫射，她想了想，退而求其次地开口：“那个，李灿同学，你有手机吗？不如咱们交换个电话号码？”
年中时，本市小灵通和手机互发短信息的功能开通，闪闪听了这话，爽气地点点头掏出已经掉了漆，显得很旧的小灵通：“我是小灵通，你发短信给我的话前面要加几个数字的……”
两人交换了号码，江一翎也抬起头来。闪闪扭头看了他碗里一眼，见他把面条吃光，碗里就剩了大块的鱼。
“特意留给你的熏鱼也要剩？！”
“吃不下了，你解决吧。”江一翎说着，把碗往闪闪那儿推了推。
闪闪也没犹豫，毛毛都不嫌她，她要是再嫌这大半块剩下来的熏鱼，那毛毛这个怪家伙八成要跟她翻脸。她用筷子捞起熏鱼塞进嘴里，舌头上颚一抿，整块的鱼肉里居然没有刺。
翟灵率先站起来，三人一起往外走，闪闪朝夏巧巧摆了摆手：“那我们先走啦，短信联系哦。”
夏巧巧乖巧朝她摆了摆手，目送三人挤出拥挤的面馆。
第六十五章 表姐
面馆里人很多，三人不得不排着队往外走。出了面馆，闪闪揉了揉肚子，觉着有点儿撑。
“撑着了，遛遛？”她看了眼身边左右两个人，手指着操场的方向。翟灵立刻点头，江一翎倒是看了眼腕表：“我只能陪你遛一圈。”
“怎么，你困了？”
“不，要回去写作业。”
三人一边往操场走，翟灵一边啧啧声不可思议道：“你要不要这么拼，说好的学神都是随便学学都能年级第一的呢？”
江一翎双手插进口袋，他顾及两个女生走路速度慢，自己的步伐显得十分闲适：“你听谁说的……”
“小说里都这么写的。”翟灵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江一翎：“对了，小说里你这个硬件配置的学神都是随随便便都能当上学生会主席的，你怎么没进学生会呢？刘娅楠现在都是学生会文娱部的干事了！”
闪闪听言，也带着疑惑看向江一翎。江一翎回望她一眼，似乎发现闪闪竟然真的对此好奇，不禁失笑：“我哪有那个时间。”他掰着手指开始数：“一外法语，二外俄语，必修英语，每周两堂奥数大课，每晚练琴，周末还得去老师家还课……”
闪闪和翟灵听得头皮发麻，二外并非必选，但作为外语附中的学生，不选个二外好像对不起身上的校服，于是她俩都选了相对来说最容易入门的日语，开学三个月，五十音都还没背全。
“我的天，这才高一呢，你要是高三了可怎么办。”翟灵摸了摸胳膊，凑到闪闪身边拐上她的胳膊：“你们A班的都这么拼吗？”
江一翎点点头：“差不多吧，没人想落下来。”
闪闪和翟灵凑做一堆，作为学渣互相报团取暖，她看着江一翎：“要不你回去睡一会吧，睡个十分钟再起来写作业，精神好一点。”
江一翎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放缓了步子，跟着两个女生绕着操场散了一圈步。等他离开，闪闪正看见远处路过的夏巧巧，她对动漫社“商演”这件事有了兴趣，于是踮起脚朝她的方向挥挥手。
夏巧巧看见了她，四下张望后，朝她们走过来。
“你刚吃完呐？”闪闪笑嘻嘻跟她打招呼：“来，遛弯消消食。”
夏巧巧似乎也正有话跟闪闪说，她跟了上来：“那个，高一A班的江一翎走了？”
闪闪“咦”了一声，好奇问道：“他回教室了……你认识他？”
夏巧巧松了口气，而后摇头：“不算认识，只是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她顿了顿：“听说他性格不太好，我有点怕他。”
翟灵惊讶地看了夏巧巧一眼：“江一翎性格不好？谁说的啊？我们初中一个班的，他性格不错啊。”说着她指了指闪闪：“喏，他俩发小，李灿性格就超级棒的。”
闪闪和翟灵腻歪了两下，夏巧巧倒显得有些疑惑了，她不太好意思地跟闪闪道歉：“你们关系很好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推了推眼镜：“就是，我们班王雨澜是校管弦乐队的，听说他们邀请高一A班的江一翎进校管弦乐队，但他一直拒绝。队里现在的首席小提琴有点看不上他，说他太傲了什么的。”
没等闪闪说话，翟灵先开了口：“他那是真没时间，”她学着刚才江一翎的模样，掰着手指头又跟夏巧巧数了一遍：“一外法语，二外俄语，必修英语！每周还得上两堂奥数大课！天天练琴，还得去上小提琴课！而且他还是A班的，学习压力那么大。”
闪闪噗嗤一笑，这时候忽然想起了点儿什么，她摸了摸裤子口袋，松开翟灵：“想起来个事儿，我有个东西得给他送去。”她说着，朝两人摆了摆手道别，飞快往教学楼走。
翟灵和夏巧巧继续遛弯，遛到一半，翟灵望着小卖部的方向吧唧了一下嘴：“听说小卖部新到了魔芋冻，你吃不吃？”
夏巧巧没反应过来呢，就被翟灵热情邀请：“来吧，我请你吃！魔芋吃了不长胖的！”
“可我刚吃过饭啊……”
闪闪上了教学楼五楼，站在A班教室门口往里看。明明是中午午休时分，A班教室里却有大半同学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书，只有少数同学趴在桌上睡觉。闪闪不敢高声喊江一翎出来，生怕自己打扰到A班神圣的学霸氛围。她轻轻敲了敲靠窗的一张桌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麻烦你帮我叫一下江一翎，谢谢哦。”
原本正背单词的女生抬起头来时一脸迷茫，等看清了闪闪，表情变得欲言又止。她没有起身，只是盯着闪闪，而闪闪也被看得莫名其妙，只好与她互相看着。
“？”闪闪以为她有话对自己说，半天没等到回应，只好再次开口：“那个……同学？”
女生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忽然开口：“江一翎说了，你不是他表姐。”
“？？？”闪闪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她脱口而出：“我本来就不是他表姐啊。”说罢她又反应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个女生的脸，骤然失笑，赶紧捂住嘴不说话了。
这个女生就是之前在校门口，跟在江一翎身后的那个……叫什么雪来着？
江一翎听见门口的声响，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闪闪身边：“怎么了？”
窗户里的女生连忙低头，不再说话，而闪闪也不去管她，笑盈盈看着江一翎：“没啥，”她从口袋里掏出写给他的信：“喏，这下满意了吧？”
江一翎看着那封信，先是勾了唇角，而后又刻意板下脸：“你就用这种信封？太敷衍了吧。”
“我穷！”闪闪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都给你买玻璃球了，哪来钱买新信封信纸！”
江一翎接过信，拿在手里用它敲了下闪闪脑袋：“行吧，我收下了。”
见他收了信，闪闪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朝他摆摆手，转身下了楼。又一想起刚才那个女生的表情，闪闪忍不住笑——她从没喊过宋晚河哥哥，又哪里攀得上江一翎这个表弟呢。
闪闪回了教室，教室里没什么人，大多数人不是出去遛弯就是去打球，剩下不多两个还都是趴在桌上睡午觉的。对比一下A班的氛围，闪闪忍不住拿两个班比较了一下。她有点沮丧于自己班和A班之间的差距，可想到连午休时间都要拿来学习，她又感觉一阵不寒而栗。
她趴下来，闭上眼，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刚才在A班看到的景象，思量一阵子，又有些放松下来。
到了下学期，A班的学习氛围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了。毕竟现在刚开学不久，A班里的同学都是桐城各个学校里尖子中的尖子，群英荟萃，哪个不骄傲呢？谁想到了这里，发现竟还有江一翎这等学神，心里肯定不服气，卯足了劲儿想重现往日辉煌。
不过到了下学期，八成他们也该适应了，大约也就该咋地咋地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事儿，不一会儿闪闪就睡了过去，可还没等她睡牢实了，裤子口袋里的小灵通又震动了起来。
是两下短震动，说明是来了短信息，闪闪没想理会，先让她睡饱再说——可短信一条一条连着轰炸过来，闪闪不得不将小灵通掏出来，翻开来看。
——你这都写的什么！
——谁想知道你昨天吃了什么，谁想知道宋晚河又玩了什么！
——你想气死谁！
闪闪揉了揉眼，原本就有点儿的小脾气顿时被烘得更旺。她双手捏着小灵通噼里啪啦打字。
——不然你要我写什么？我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江一翎我告诉你昨天为了给你写信我少睡了一个多小时！你再打扰我午睡我就冲上楼去揍你！
她发完这条信息，把小灵通塞回口袋，低声哼唧一下，趴回去继续闭上眼睡觉。
小灵通果然老实了，江一翎的下一条短信是在上课铃打响的五分钟前发过来的。
——唉。你赢了。
闪闪嘀嘀咕咕把小灵通收好，趁着还没上课赶紧拿着保温杯去走廊尽头开水箱那打了点儿热水。她没想明白江一翎怎么又不满意了，左思右想之后，只能认为是江一翎压力太大，在她这儿拿她撒气呢。
行！姐姐让让你！
***
桐城春秋很短，单件的校服还没等穿上两天，便要往里套上厚厚的毛衣才能抵挡乍到的寒风。闪闪不算特别怕冷，但早上骑车上学时却总要冻手。往年里无论她戴着多厚的手套，手指关节处总要生几个冻疮才算是过冬。
这年元旦来之前，江一翎送给闪闪一小瓶酒，让她在家没事儿时候涂抹在手指往年生冻疮的地方，说是能起到预防作用。
“这是偏方吗？”闪闪拎起玻璃瓶，对准了太阳往里窥视，暗红的液体里仿佛还藏匿着几个红色的小东西：“你泡的什么？”
“是樱桃。”江一翎将小玻璃瓶从闪闪手里拿走，拨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将小瓶子塞进闪闪书包侧面口袋里：“张阿姨告诉我的偏方，樱桃泡在高度酒里半年，涂抹在生冻疮的地方揉搓，老冻疮也能治好。”
闪闪有点儿流口水：“你用那么大的樱桃泡，多浪费啊……”不如给她吃掉来得划算。
“你可别偷吃。”江一翎一眼看穿闪闪：“泡了大半年了，你吃了这里面的樱桃要醉的。”
闪闪点点头，两人并肩去自行车棚里拿了车，推着一起往校外走。
“哦对了，刘娅楠让我问问你，你为什么不当元旦晚会的主持人啊？”闪闪侧头问江一翎：“她说学生会里票选男主持人，原本候选人里没有你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投票箱里居然是你的名字最多。”
江一翎微妙地皱了皱眉：“她让你来当说客？”
闪闪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让我来劝你的吗？”
江一翎叹了口气，看着闪闪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那你要不要当她的说客？”
闪闪摇头：“又不是让我当主持人，肯定是你想当就当，不想当就拉倒啊。我说有什么用。”
江一翎眉眼舒展，又笑着追问：“那你想不想让我当主持人？”
闪闪简直被问得莫名其妙起来：“我又不知道你能不能当主持人的咯，我说想你就当吗？”
江一翎：“嗯。”
闪闪惊讶，停下脚步看着他：“那……你行吗？”
江一翎微微扬着下巴：“我有什么是不行的吗？”
……那倒也是。
“我说着玩的，你自己想想清楚要不要当。”校门口拥挤，闪闪不得已推着车跟在江一翎身后，两人慢慢走出学校，夕阳正好。
“不过，你学习这么忙……”闪闪都替江一翎愁：“毛毛，你好可怜。”
“觉得我可怜，就多陪陪我。”江一翎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他的耳朵被夕阳穿透，印着半透明的红：“今年寒假没有补课，在去奥数冬令营之前，我有一个多礼拜的休息。你要不要来我家陪我玩魔兽？”
“啊！”闪闪赶紧点头：“我房间里有电脑了，寒假我一定陪你练级！”
天可怜见，她的小牧师从暑假练到现在，都还没到二十五级！
“不愿意来我家？”出了校门，他站定脚步，单手扶着自行车的车把，回头看她。
“不是啦……”
“那就这么说定了。”江一翎微微一笑：“我答应你当主持人，这样总行了吧？”
江一翎一展腿，跨上了自行车，闪闪也跟着骑着车追了上去。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话题却已经转到了别处。
“宋晚河现在还每天晚上都去你房间玩电脑吗？”
“……是啊，不过我都是让他写完了作业才给他玩的。他留级太多次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考倒数了。”闪闪无奈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欠了宋正堂的，必须得好好看住了宋晚河，让他顺利升入高二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期末考试那个月不许他去玩了，要是害你考不好，我就告舅舅去。”
“……不太厚道吧？”
“哼。”
第六十六章 主持
江一翎果然答应了校文娱部的邀请，愿意担任元旦晚会的男主持人。刘娅楠是与他搭档的女主持人，她飞快给江一翎送去了主持稿，并交代他礼拜五下午社团活动时间去小礼堂彩排，像是生怕江一翎反悔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