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闪把手机盒子递了过去：“给，手机。”
宋晚河看得一愣，脱口而出：“卧槽，老宋大手笔啊！”
闪闪见宋晚河接过手机盒子拆开来看，便后退半步：“你拿着用吧。”
宋晚河啧啧感叹着，摸着新手机过手瘾，听闪闪这么说，抬了头看着闪闪像看个傻子：“老宋买给你的，你给我干嘛？”
闪闪抿了抿嘴，没说话。
宋晚河给新手机装上电池，开了机按了一会：“……还挺漂亮，这手机得三千多块钱吧？啧啧啧，我还用着小灵通呢……”他说着，摩挲了两把手机，便又给它放回了盒子里，咂巴着嘴递还给闪闪。
闪闪没接：“我也有小灵通，手机你用。”
“都说了，这是老宋给你买的。你干嘛要给我？”宋晚河有点儿不明白：“再说，一粉红色带小花儿的……我拿着像什么样子啊！”
“……是你爸花钱买的。”闪闪嗫嚅着说道：“我用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宋晚河终于意识到了点儿什么，他看着闪闪笑了一下：“我还天天吃你妈做的饭呢，要不我吐出来给你？”
闪闪有些局促：“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宋晚河抓了抓头：“别多想，老宋给你买了你就拿着用。”
新手机又回到了闪闪手里，她回了房间，看着手机渐渐兴奋起来。她掏出小灵通给江一翎发信息。
——我有新手机了！诺基亚N72！
过了十来分钟，江一翎的短信回了过来。
——挺好，办卡了吗？
——没呢，明天你有空吗？陪我去营业厅办个卡呗。
——我陪你办卡，有劳务费吗？
——咱俩这关系，你还问我要劳务费！江一翎，你良心坏掉了！
——咱俩什么关系？
闪闪一怔，片刻后耳根发红。她舔了舔唇，一个字一个字按下去。
——说好的天下第一好呢？
江一翎拿起手机看了眼短信，目光一颤，笑意忍不住溢出唇角。他丢开手里的笔，拇指来回触摸屏幕上的那几个字。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江一翎发完信息，把手机郑重放在一边。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江远达的书房走去。
“爸，”电话接通，江一翎已经推开江远达书房的门：“我手机按键不太灵敏，你那儿有不用的手机吧？……嗯，我到你书房了，在哪个柜子里？”
江一翎拉开江远达书柜下面的柜门，里面堆叠着不少没开封的电子产品。他往里扫了一眼，果然在显眼处看见了那个盒子。
这是前两个月江远达收到的商务礼品——一款黑色的诺基亚N72手机。
***
闪闪没想到，江一翎居然也换了手机，而且怎么会那么巧，他们的新手机居然是同款。
她眯着眼盯着江一翎：“老实说，你是不是看我有了新手机，非要跟我用一样的，才去买的N72？”
江一翎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我爸给的，我哪知道是跟你同款。”
“真的？”
“不然呢？昨天晚上你跟我说了手机型号后，我半夜三更跑去手机市场撬开人家店门，逼人家卖我一个？”
闪闪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于是又高兴起来。她把江一翎的手机要过来，跟自己的那个来回对比。一款黑色，一款粉红色，设计一模一样，一眼就能看出是情侣机。
她有点儿窃喜，却压抑着笑意，两人走进移动营业厅，花五十块钱办了新的手机卡。
没出营业厅，闪闪便迫不及待将新卡插进新手机。诺基亚开机界面里的两只手握在一起，闪闪啧啧感叹着大彩屏的清晰。
回去一路上，闪闪都抱着手机不看路，江一翎无奈，过马路时直接拽住了闪闪的帽子，像拎着只兔子一样，把她拎过了马路。闪闪晃着脑袋想摆脱，眼睛却舍不得离开手机屏幕：“干嘛，别拽我帽子！”
“那你把手机收起来。”
“……”闪闪抬头，可怜巴巴盯着江一翎：“我忍不住。”
江一翎叹了口气，朝闪闪伸出手：“那你拉着我。”
闪闪盯着江一翎的手，那手指葱白一般，手指关节处被冻出了点儿红，如琢如磨。她指尖发痒，下意识抠了抠手机边缘，似乎受到了勾引，手指蠢蠢欲动。
“你小学生吗？”她声线发硬，梗着脖子快步往前走：“我早过了必须牵手手才能过马路的年纪了！”
走了三四步，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去看仍旧站在原地的江一翎，他的手已经垂了下来，却依旧没放回口袋里。闪闪回身，抢夺似的把那只分外勾人的手捉住，拉着他逃难似的往前疾步：“手这么冰，会长冻疮的知不知道？你这个小孩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快走啦！”
新手机被她塞回到口袋里，再没了吸引力。
第七十二章 画室
回家后，闪闪第一时间把新手机号码告诉了蓝悦。
蓝悦对那个瘦成竹竿一样的纹身师有意思，借着改纹身图稿的由头，没命折磨人家。一个七八厘米长的小图案，愣是让人家改了五次。
一放寒假，蓝悦便约了闪闪，让她陪着自己把那只小猫永远留在手臂上。
小猫图案很漂亮，黑色肉呼呼的小家伙，正团成团子睡觉。小猫眯的脑袋只露出两只耳朵，眼睛被自己的尾巴尖儿挡着，看上去有点神秘。
蓝悦看似傻大胆，可事到临头，还是怕得脸色发白。她再三与纹身师确认会不会很疼，把人家烦得干脆吓唬起她来：“非常疼，小刀在你身上划一万下的感觉。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你骗我。”蓝悦倒也不傻，被这么一吓唬反而淡定了一些，她视死如归般拧过头，伸长了胳膊给纹身师：“来吧。”
纹身枪嗡嗡作响，听得闪闪牙酸。她看不得这个，干脆不讲义气地躲了出去，人坐在纹身工作室的沙发那儿，翻出速写本开始画小人儿。
她答应了夏巧巧，要把那些COS服恢复成原样。放假之前，她特意找了个时间跑去动漫社，一个个找人把她们衣服原来的样子记录了下来，打算寒假把衣服改好。
闪闪乖巧坐在沙发上，按照自己画出来的设计稿画打版图，她正画得起劲，没留意身边站了个人。
“线条挺漂亮的，就是形不准。”身边人站着看了一会，忽然开了口：“你没系统学过画画吧？”
闪闪抬头，看见一个纹身师戴着口罩站在身边，她眼里还带着点儿没反应过来的迷茫，朝那个纹身师点了点头：“嗯。”
纹身师拉下口罩，闪闪才发现她竟然是个帅气的短发女人。她浅浅笑着，用手指了指闪闪的速写本：“还是得学一学素描的，打打基础比较好。”
闪闪头一回听说这个，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打版图，喃喃开口：“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画的别扭，可又不知道是哪里别扭……学了素描就能知道是哪里不对吗？”
“嗯，你想学服装设计，素描色彩什么的是基础啊。”女纹身师坐在闪闪身边：“打个比方吧，”她用下巴指了指蓝悦所在的那个房间：“给你朋友纹身的那个纹身师，我们岩哥，入行才两年，现在是我们工作室头牌，按小时收费的。比我们纹了十几年身的老板客人还多。知道为什么吗？”
闪闪给面子地摇摇头：“为什么？”
“人家是正经美术学院毕业的，画点什么都是手到擒来，比我们这种拜师学艺的入门快太多了。”女纹身师又看了眼闪闪的速写本：“你要是喜欢设计衣服，那不更是要学美术基础吗？”
闪闪听完，觉得人家说得很对。她思索了片刻，忍不住追问：“那，你知道哪里有报美术培训班的吗？”
“画室多了去了，不如一会你问问岩哥。”女纹身师跟闪闪聊了一会，预约好的客人到来，她朝闪闪摆了摆手，起身带着人走了。
蓝悦要纹的图案不大，单色，形状又比较简单，那位美术学院毕业的纹身师不到两个小时就给纹好了。他用纱布将图案上渗出的组织液洗干净，酒精消了消毒，图案表面涂了一层凡士林，然后贴了层保鲜膜。
“好了。”岩哥恶劣地拍了一下保鲜膜，疼得蓝悦一阵龇牙咧嘴。闪闪站在蓝悦身边，陪着她结了账，最终还是没忍住，追着岩哥问了句：“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听说您是美院毕业的？”
岩哥正收拾着自己吃饭的家伙，听言一挑眉：“三流美院，怎么？”
“我想问一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哪里有正规的美术培训班？我想学素描。”闪闪认真问道。
纹身师想了想：“应付高考的？那不是多了去了，就这附近，三平路就有一个画室，你去问问呗。”
闪闪点头向他致谢，然后与蓝悦一起离开纹身工作室。天色尚早，两个女孩子打算一起去吃个粉丝汤再回家。她俩就近钻进一家小吃店，点好了餐，拎着玻璃瓶的雪碧找了位置坐下。
“你怎么忽然打听起美术培训班来了，想学画画？”蓝悦问老板要了啤酒瓶起子，打开两瓶汽水。细长的塑料吸管从瓶口丢进去，片刻后晃晃悠悠地又浮起来。
闪闪皱着小眉头：“本来没想过，刚才被人一提，忽然就有点想了。”
蓝悦点点头：“也是该学一学，你做衣服这么好看，以后肯定是要学服装设计的嘛。”
闪闪一怔：“是吗？”
蓝悦见她怔忡，也跟着呆了呆：“不然呢？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未来想学什么专业？这是高一刚过了一半的闪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她总觉得大学还很遥远，可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其实也不过就在两年之后。
“我没想过。”闪闪将塑料吸管往瓶底戳了戳，一松手，吸管又弹起来：“如果要学服装设计的话，高考是要考美术的吧？”
蓝悦点头：“嗯，算艺术生了呢。不仅要考美术，文化分还比普通学校低。我爸打算让我明天去学个播音，他说我用正常途径肯定没学上……”
蓝悦叽叽喳喳说得欢，可闪闪的心思已经飘得老远。两人吃完粉丝汤，脸上热得红扑扑地走出小吃店。蓝悦舔了舔发咸的嘴角，鼻尖冒着汗对闪闪说：“不是说附近三平路就有个画室吗？要不咱去看看？”
闪闪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下午三点多，她没理由拒绝，于是两人便一路溜达着，往三平路去了。
画室不难找，三平路上一栋小楼上挂着牌子，隔着大老远就能看见上面写的字——海雨画室。两人问了停车场看车的大爷，顺着写字楼安全通道一路爬上四楼，入眼就是长长的走廊。
走廊两边都是落地窗，隔着玻璃往里看，五六十平方一间画室里，满坑满谷坐满了架着画板的学生。
学生们背对着玻璃窗，呈半圆形围着一个老头。那老头坐在椅子上，两手交叠握着，背靠着椅背，眼皮耷拉着像是快要睡着。蓝悦和闪闪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大部分人画板上订着的纸，老头模特的半身像被以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涂抹在画纸上。
“噫，这几个还没你画的好呢。”蓝悦戳了戳闪闪，压低了声音说道。
似乎有人发现了她们，抬起头来往这个方向望过来，闪闪有些紧张，她拉着蓝悦赶紧逃离了现场。
第七十三章 储老师
本来只是好奇心起，想要去画室参观参观，没想到画室里学生抱着画板画画的样子却深深刻在了闪闪脑袋里。她不禁开始想象，如果坐在画室里的人是自己……
回到了家，闪闪开电脑开始搜索桐城的美术培训班。
海雨画室好像挺有名，无论是儿童美术，还是兴趣培养，都能再海雨画室找到相应的课程。而海雨画室所有课程中最出名的，实属高考培训班美术课程了。
这个课程按课时收费，一节课四十块钱，每周三堂课，时长两个半小时。高三突击班按月收费，全天上课，一个月两千块。
而闪闪比较感兴趣的课程却是美术兴趣班，一节课三个小时，收费却是一节课七十块，教学方向也不一样。闪闪自认为成绩还凑合，她想要学画画也并不是为了应付高考，她只想学学素描，像那个纹身师小姐姐所说的一样，要学一点画画的基础。
想学画画的念头不知不觉越来越深地种在她心里，她咬着下唇抠着手指，盯着画室网站上的优惠信息。海雨画室有体验课程，兴趣班有二十九块一节课的体验价，只限无基础学员体验一节。
她一个冲动，便在网站上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报名兴趣班的体验课程。
点击发送之后，闪闪又有点儿胆怯，她拿过丢在一旁的手机，发了个信息给蓝悦。
——下午我们去看的那个画室，有体验课程，一节课二十九块。我想去体验体验，你去不去？
蓝悦的信息回得很快。
——去！我刚还跟我爸商量呢，左右都要当艺术生，不如学美术好了。跟播音专业比，我还是更喜欢动画一些。
收到信息的闪闪眼睛一亮。
——是吗？你赶紧上海雨画室的网站上看，他们有高考美术班的，好像也有体验课，比兴趣课还便宜呢！
短信说不明白，蓝悦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两个女生在电话里嘀嘀咕咕，商量好了明天一起去海雨画室再探一探。挂断电话，闪闪才想起来江一翎——她之前答应过他，寒假在他被奥数集中营关起来之前，会一直陪着他的。
没想到放假刚两天，她就已经食言了。
有点儿小内疚。
她莫过电话，发短信给江一翎。
——我明天下午有事，晚上带作业去你家哈。
江一翎没问她要去哪里，只告诉她奶奶盛情邀请她明天在江家过夜，张阿姨晒好了新被子等她过来。闪闪想了想，推开房门往外走去。
宋正堂这天夜里值班，客厅里，蔡红英和宋晚河各占沙发一头，开着电暖气看着电视。宋晚河吃着橘子，对着电视剧里的人物评头论足，蔡红英没做声，眼睛紧盯着电视，俨然已经沉浸在剧情当中。
“妈，江一翎说他奶奶让我明天在他家住。”闪闪走到客厅，附身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边揉捏着一边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沙发本就不算特别大，两个人坐刚好宽松，三个人略显拥挤。宋晚河起身，坐到一边单人沙发上，脚一翘，搭在旁边沙发扶手上。
“去呗，正好明天把电脑留给我玩。”蔡红英还没表态呢，宋晚河倒是先发表了意见。
闪闪手里捏着橘子，橘皮很薄，橘子没捏两下，就感觉内里皮肉分离。她拇指指甲往橘子凹陷处一掐，绕着圈在橘子上剥出一个小口，食指拇指从这小口里将橘瓣抠出来，最后剩一个完整的橘子皮。
自打小学时学过那篇课文《小桔灯》之后，闪闪每回剥桔子都爱玩这一套。她剥出过数不清的完整橘子皮，却从来没正经做出一个“小桔灯”。
“那你带好睡衣，别给人添麻烦。”蔡红英有点犹豫，她多看了闪闪两眼，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嚼两下，往手心噗噗吐出两粒籽：“放假几天了？没见你做作业嘛，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外头瞎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