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想去学校。”
“罗老师把MP3交给了我，罗老师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他说他当时没收你的MP3也只是帮你代管，希望你上课的时候更专心。他还表扬你这学期成绩有进步，作业也完成得不错。”莫老师将MP3放到张子阳的桌子上。张子阳眼睛扫了一眼，但并没有什么表示，依然很冷淡。
“下周要进行二模考试了，一模的时候，你成绩还不错，希望你在二模考试中更上层楼。还是去学校和同学们一起复习吧？”莫老师虽然什么学生都见过，但是，对于现在的学生，特别是这种敏感时期的学生，只能疏导，绝对不能来强硬的。
“莫老师，我现在真的不想去学校。我想在家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张子强两次强调，但语气不像刚才那么冰冷。
“那好吧，你先在家学习，每天还是要按学校的作息时间饮食起居，希望你尽早来学校上课。无论如何，下周学校的二模你一定要来参加。这些都是为高考练兵，不要缺席。”莫老师再三叮嘱张子阳。张子阳听着，不再吭声。
莫老师只好从张子阳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唐小芸看到莫老师出来，眼神殷切地迎了上去。
莫老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劝是劝了，但是，他还是没有答应马上去学校上课。子阳妈妈，你呢，还是继续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但不能过激，也不要强行逼他，态度要保持平和。即使这周在家自习，下周的二模还是很重要的，尽量争取去学校参加考试。”
“好的，谢谢莫老师。”唐小芸没想到莫老师也没有说动张子阳，一颗心顿时坠入冰窖。
莫老师走了，唐小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筹莫展。望着儿子紧闭的房门，她撞墙的心都有。苦读十二年，为的就是高考。他倒好，临了还闹起了罢课。可是，就是这样，她还得好生哄着，看他的眼色行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张智元下班回来看到老婆在厨房做饭，第一句话就是：“莫老师来了吗？”
“来过了。”
“怎么样？”
唐小芸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智元手握拳头，脸色铁青，恨不得立马冲到儿子的房间将他狠狠教训一番。
唐小芸看老公脸色不对，一把将厨房的门关上：“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我想狠狠揍他一顿。从来就没省心过。”
“你只知道揍。孩子就是被你打坏的。打多了，就皮了。你以为你打他他就会听话？他现在虽然说不去学校，至少还在家看书做题，你又想打得他离家出走你就高兴了？”唐小芸也提高了声调。
“我高兴什么？我还不是被他气死。别人一说到自家的孩子，两眼放光，满是骄傲，我的儿子，我都不想提。和我更像是仇人。你别光埋怨我。初中的时候，你自己也管得少，放任了孩子，光说我。”张智元也数落起妻子的不是。
本来只是为了儿子的事烦恼，一不小心，演变成了夫妻间的战争。唐小芸将锅铲一放，对张智元说：“好了，我不做饭了。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在家侍候你们爷俩，不但不落好，还尽说我的不是。”
“不做就不做。我正好不想在家吃。”张智元径直从厨房出来，甩门而去。唐小芸气得不行，可是转念一想，儿子还在家要吃饭呢。想到这，她又心软，继续回到厨房做饭。
唐小芸做好饭，轻手轻脚地来到儿子房间，看到儿子在做数学题。
她对张子阳说：“阳阳，吃饭了。吃完饭再做吧？”
“他回来了吗？”张子阳问母亲。他，指的是父亲张智元。他今天没去上学，父亲一大早去了单位，他和母亲在家，倒还安宁。父亲回来，看到他在家，恐怕又是一场暴风骤雨。可他一点也不怕。他敢和父亲对峙，他觉得他长大了，要像个男子汉，无所畏惧。
“他不在家吃饭。”唐小芸告诉儿子。儿子不知道刚才父母已经在厨房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
张子阳一听父亲不在家吃饭，他慢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来到餐桌旁。
“阳阳，能和妈妈好好说说为什么不想去学校吗？罗老师虽然没收了你的MP3，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
“妈，能不能不说这个问题？反正是复习，在学校和在家里有区别吗？”
“当然还是有区别。你在学校妈妈才放心。是不是和罗老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告诉妈妈。如果是老师不对，妈妈去找老师，找校长。”唐小芸想找到突破口。不是说解铃还得系铃人吗？
“说了没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你不喜欢我在家？那我到外面去，流浪，行了吧？”张子阳不耐烦起来。唐小芸赶紧闭嘴。小祖宗，你不去学校能留在家里学习已是万幸，如果到了外面，那才叫一发不可收拾。
晚上，许亚玲刚和欧阳幸子妈妈从超市回来，接到了唐小芸的电话。
唐小芸将家里发生的一切简单地告诉了许亚玲，许亚玲只能一个劲地安慰：“小芸，你也别太着急，至少，他能在家学习，这一点还是可喜的。”
“可是在家里他还是离不开手机和平板。现在这种情况我又不敢没收，只能放任着他。这学习效率会高吗？我表示怀疑。”
“尽量控制吧。还有，你别和你老公吵。本来孩子心情就不好，如果家长又争争吵吵，他会觉得家里待不住。”
“是的，所以我今天有气也忍着。张智元倒好，直接摔门到外面潇洒去了，你说气不气？”唐小芸满腹心酸。
“他也就是一时气话，也许也是怕和儿子发生冲突，采取回避的策略呢。这样吧，等晚上陆驰回来，我要他和子阳聊几句，看是不是能问出点什么。也许，孩子们之间，容易沟通，能够劝醒他呢？”许亚玲还是寄希望于同龄人之间的交流，有些话，和父母和长辈都不方便说，只是同龄人之间才懂，才有共鸣。
“那是最好了。不好意思，总是一再地打扰你。”唐小芸很是抱歉。
许亚玲赶紧安慰道：“这样就见外了。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希望能够共同进步。”
第35章 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许亚玲刚挂了唐小芸的电话，陆启明的电话打过来了。
“老婆，你一个人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刚从超市回来，准备熬骨头汤。你呢？照顾着女儿，还有父母，还好吗？”
“也挺好。当然，因为你不在，就不那么好。”陆启明虽然结婚二十年了，但土味情话时不时地会冒出来。也正是他这种性格，才和许亚玲这种火辣的性格处得好。
“晚饭吃的什么？”许亚玲还是很关心他们几个人在家的情况。
“在家吃的。我妈现在基本恢复了，她做的饭，我负责洗碗。婷婷也吃得挺好。现在她已经做完作业，在床上阅读呢，应该很快就会睡了。”
“不错啊。上有老下有小都照顾得挺好。”虽然知道父亲带娃肯定是粗放式的，但许亚玲还是以表扬为主，越表扬他才越有干劲。
“嘿嘿，还是老婆最辛苦。”
“得了吧，又想给我戴高帽子，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说？”几十年的夫妻，对方的表现，基本上一猜一个准。
“刚才张智元打电话来叫我出去喝点酒，你说我去不去？我是不想去，想留在家照看孩子老人，但是，他又是你闺蜜的老公......”陆启明看似是来申请，其实，恐怕早就作了决定。
许亚玲暗自想笑，她极力忍着，对陆启明说：“你去吧。不过去之前要交代爸妈看一下婷婷。张智元肯定是心情不好，刚刚我才挂了小芸的电话，因为张子阳不肯去学校，两夫妻肯定发生了争执，搁谁也不痛快。你去好好劝劝他。他别的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弄得老婆孩子都受影响。现在是高考的关键时刻了，要他一定要处理好父子关系，当然，家庭氛围也很重要。”
“遵命，那我去了。我们相互交流一下。”
“好。对了，少喝点啊。意思意思就行了。万一喝醉了，回去发酒疯，那更不得了。”许亚玲一再叮嘱。
陆启明照顾婷婷睡下，要父母照看一下，自己出门和张智元见面。
两人约在了老街的大排挡。
张智元已经点好了菜，酒也摆上了。
“兄弟，来得挺早啊。”
“到处溜达了一会，没地可处，也没人说话，想来想去，还只有和你有共同语言。”张智元实话实说：“来来来，正好，菜都上齐了。咱俩喝点小酒。”
“我吃过饭了，随便陪你喝一杯吧。你也别多喝。”陆启明提醒张智元，今晚不是来买醉的。
“我还没吃呢。在家和老婆斗嘴，和儿子关系也比较僵，现在，我成了不受他们待见的局外人。”张智元将小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陆启明赶紧劝他：“兄弟，你慢点喝。既然还没吃饭，先吃点菜，酒慢慢喝。你也别想多了，不是你不受待见，你老婆日子也不好过。刚才我们家亚玲说她俩刚通完话呢。”
“她再不好过，至少儿子还和她说话，现在儿子基本不和我说话。”张智元非常苦恼。当爹的失败啊。
陆启明只能努力开解道：“男孩子在这个年纪是比较酷一点的。我家驰子不也是？他妈妈说他既不喜欢说笑，也不喜欢拍照，感觉好像总是我们欠了他钱似的。听说，他和同学还是处得好，有说有笑，他们有他们的世界。”
“我知道，我原来打过孩子，骂过孩子，可是不是有句话，棍棒下面出好人吗？我们那个年代，谁没挨过父母的打骂？现在的孩子就受不得了？”张智元想不通。子不教，父之过。教育孩子，他错了吗？
“兄弟，我们那个年代物质有现在丰富？我们那个年代，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我们小时候的玩具就是一叠纸烟壳子，几个弹珠子，对吧？我们也不需要去上这个培训班那个培训班，父母也不怎么管我们的学习，作业也没有要家长批改这一程序。时代不同了，我们做家长的，就不能用老一套了。现在的孩子金贵，从小被家长宠着，承受能力差，自尊心强，打骂孩子不可取，还是要和孩子交心，有话好好说，打骂解决不了问题。”陆启明至今没有动过孩子一个指头。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陆驰小的时候也挺顽皮，但他的理念是只要不犯原则性问题，孩子皮一点就皮一点吧。真正教训的时候，都是老婆许亚玲冲在最前线，他一直认为母亲的骂和父亲的骂不一样。男人，不要轻易动嘴，更不能动手。女性不一样。孩子对母亲，天生的不记仇。
“我承认我是脾气不好，我现在已经努力在改了。但是好像为时已晚，孩子不听话，还总是和我作对。”张智元今天的情绪非常低落。
“现在是非常时期，高三的孩子，都比较敏感，因为升学的压力，甚至比较脆弱。咱们现阶段要理解孩子。等他过了这个特殊的时期，他回过头来，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我不是要你惯孩子啊，我是要你采取温和的策略。如果孩子现在和你有些隔阂，你就让孩子妈妈和他沟通，你只管默默做一些后勤工作，孩子们都不傻，看得到，也会有感触的。”陆启明给张智元支招。
张智元两手一摊：“那我做哪些事呢？”
“你家孩子不是读的寄宿吗？你周末去接他。准备他喜欢吃的水果或者食物。或者你再想想，你和孩子关系没有弄僵之前，你俩经常做的事，可以缓和矛盾。”
“嗨，接什么接啊，他现在都不去上学了，这才是我最急的。眼看就要高考了，他天天在家里待着，我虽然对他没有什么高要求，但这些年下来，他总得给自己一个交待吧？”张智元跺了一下脚。
“放心，会去上学的。只是时间问题。这样吧，你今天别喝多了，喝醉了回家又难免起纠纷，更加对家庭和谐不利。我陪你随便喝一点，你早点回去。或者，我看这菜都挺好的，你打包回去给他们母子做宵夜吃，也能体现你的一片爱心。至于去上学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急不得，只能智取，不能强攻。”陆启明给张智元出主意。
张智元还是听得进去的，觉得陆启明说得有道理。他今天约陆启明出来，其实就是想有人点拨点拨他，顺便找人吐槽一下他满腔的苦闷。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他已经意识到，鲁莽冲动不是育儿之道，他要加强学习，也许还为时不晚。
张智元听从了陆启明的意见，今天没喝多少酒，回去的时候还特意为老婆孩子打了包。陆启明目送他离开。虽然今晚一直是他在劝张智元，他觉得其实也是一个自省的过程。没有谁做父母能做得完美无缺，但父母永远是孩子的一面镜子，孩子是父母的影子。培养孩子的过程，也是自我修正和自我提升的过程。
第36章 塑料母子情
陆驰下晚自习回来，许亚玲和他说了一下张子阳的情况，陆驰嘀咕道：“这家伙，怎么想的啊！”
“就是啊，你唐阿姨急死了。要不，你和他聊聊，看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现在老师和家长都拿他没办法了。唐阿姨又不敢去叫他的同班同学，不想扩大影响。你和他不同校，又是好朋友，交流起来没障碍。”许亚玲还是相信儿子是有主见的。
陆驰向许亚玲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许亚玲明白，这是要她的手机，进行交流。今天不是周末，不是陆驰可以拥有手机的日子，但是为了张子阳，她主动将手机奉上。
“呦，这家伙，秒回啊。”陆驰惊呼一声。看来，张子阳此刻也是手机或者平板在手，所谓的在家复习，不会是为了玩游戏当幌子吧。
“你赶紧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去学校。还有，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高考还考不考？都什么时候了。”许亚玲毕竟是一个高三学生的家长，她太懂唐小芸的处境。为了孩子，可以卑微到尘土里，可是，现在就是卑微也不起作用。
不一会，陆驰回复许亚玲：“张子阳说和数学老师有了过节，不想看到他。因为数学老师没收了他的MP3，那是他的生日礼物。”
“老师不是已经还给他了吗？”
“可是他说他上课并没有玩MP3，老师没收他的东西就是错怪他。”
“他当时有没有和老师起冲突？”
“他说没有。但他很不爽，他说暂时不考虑去学校的事，但肯定会参加高考。”陆驰给许亚玲一连串的问题回复了答案。
听到他说会参加高考，许亚玲心里又好过一点。可是，不去学校，没有解决根本问题。天天在家待着容易出问题。
“你要他在家里复习也得按学校的节奏，不要玩游戏。”许亚玲要儿子提醒张子阳。
“说了。”
“行吧，手机还我。你赶紧再去看看书。”许亚玲及时夺回手机权。
陆驰一边递手机，一边挖苦道：“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哎呀，我儿子高考语文肯定考得好，这四字成语出口成章啊。”许亚玲为了缓和气氛，也适时吹捧。
这算是塑料母子情吗？
都是这高考闹的啊。许亚玲相信，母子感情是真挚的，只是因为高考，孩子和家长不同的立场，让母子亲情变得紧张。大家的弦都绷得很紧，需要适当放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