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或许是单方面的屠杀。
地势高处,子弹来回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尖锐的、代表阵亡的“滴滴”声就没停下来过!
这一幕,被摄像机,清清楚楚拍了下来!
坡下,一群生命灯熄灭的炮灰们站在一边叉着腰看热闹,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形成海啸一般欢呼声!
“卧槽,这个女人吊炸天!”
“大陆的狙击王者!”
“虽然我是被钓起来的,但是我心服口服!”
“她是军校生吗?兵王!”
“刚才的操作……她简直会操控人心吧!!”
草莓君君也混在阵亡炮灰中,涨红了脸嘶吼:
“容栀冲啊——干翻他们——什么狗屁硬核爱好者,钢筋妹子就是坠屌的!啊啊啊——”
孙维峰:“……”
得,又是一个容栀的迷妹。
宛如容栀的大型表演会,随着死亡人数增加,炮灰们越来越激动。
一个人被杀挺没面子,大家一起被杀,还是被这么屌的人杀——
心中有点诡异的与有荣焉?
手机举起来,小视频纷纷录起来。
然后在网上漫天飞舞。
草莓君君的容栀粉丝群被刷屏了!
突然有人在群里吼:“大家快去看,我们女鹅又争气了!!”
“在ins上面红啦啊啊啊!!”
“粉我们栀栀不亏!栀栀自己走向世界啊啊啊啊——”
"xswl,你们看围脖了吗,宁逸媛买了个热搜,‘酷少女’,结果被我们栀栀女鹅冲下去了,她的酷女孩热搜就在栀女鹅的下面,不但被抢热搜还要人设大翻车!!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容栀的粉丝自发向ins涌去的同时。
孙维峰也打开了手机,顺手把自己刚刚排下队素材用手机录了一段传上自己的账号。
传完以后,他随手就刷了一下自己的ins首页,然后被吓了一跳!
打开ins界面,随便一拉,全是容栀的小视频!
下面还有大部队赶来,不停地问在哪里能看到全程直播!
这时,一个电话震得孙维峰手机嗡嗡响。
孙维峰按下电话,对面是他老爹的大嗓门!
“采访设备你要拉几车拉几车!咱们家自己有个小频道你还记得吗!!”
“从现在开始,咱家的电视频道只播容栀!把容栀给我拍明白了!!”
“小王八羔子,你走狗屎运了,你拍的这个容栀,在国际上的人气指数——”
“起飞啦!”
……
休息区。
张山坐在失去游戏资格的疲倦玩家中。
他之前试图用从背后偷袭容栀,往容栀身上劈头盖脸地撒了一把收集的虫子,然后用胳膊去勒住容栀的喉咙。
犯规啊,可又怎么样?
毕竟这茂密的丛林中,还没装上足够的监视器。犯规了死不承认,她能拿他怎么办?
再说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孩子,就算被欺负了,她还好意思说出去?
张山从小就是学校里的小霸王,经常用毛毛虫吓唬胆小的同学,如今故技重施,根本没觉得有问题。
谁知道刚把虫子撒出去,容栀就躲开了!
罐子里的虫子噼里啪啦跌在地上。
张山被狂化状态下的容栀一脚踹得跪在地上!
“这么喜欢欺负人?还放虫子这么阴损?”
张山赶忙大声辩解,就像他无数次被抓住用毛毛虫吓唬胆小的同学那样:
“开个玩笑!”
“你不会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我喜欢你才这么做的!我的欺负你,是因为我对你有好感!”
耳边的女声悠悠响起。
“哦?是吗?”
“可是我不觉得好笑,那就不是玩笑。”
“不要用你所谓的玩笑来掩饰你的霸凌好吗?”
“拜托你,在厚颜无耻说‘喜欢’之前,先学会尊重人吧!”
这种话张山听过无数遍了,不痛不痒。
说两句而已,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他不痛啊。
谁会抽他呢?他的国籍落在漂亮国,在港岛属于外国人,而且身材高大,读书成绩也还行,家里条件不错,以往的校长老师,或多或少都是偏心他的。
最多说两句罢了。
谁料,下一秒。
不光是肉体上的剧痛,还伴随着精神上的凌辱——
容栀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怼进泥里。
问题是,泥里还有一坨一坨蠕动的虫子呢!
“我看你一表人才。”容栀慢悠悠地说,“我也挺喜欢你的,忍不住想用虫子欺负你。”
说着,容栀抓着他的头,在泥里碾来碾去,拖着他的头在泥里画圈圈。
泥巴不可控制地灌进了他的嘴里,就像他从前对别人做过的那样。
虫子在他的鼻尖爆裂开,恶心的汁水迸溅在他的脸上,就像他从前对别人做过的那样。
灵活微弱的十几条纤细的腿在他的唇上挠来挠去,然后被容栀动作粗暴地塞到他的舌头上——就像他从前对别人做过的那样。
张山的脸上不知道是虫子的汁水还是泥水还是生理眼泪。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往别人身上丢毛毛虫了。
……法克。
结束了回忆,张山就像一条四肢灌铅的狗,新鞋裹满泥瘫坐在休息区,抱着一杯肥宅水半死不活地喝着。
身后还坐着十几个同样面色难看抱着肥宅水喝的人,窃窃私语。
“下手真狠……”
“把我们钓起来杀。”
“等着,那个小娘们太嚣张了,等宗哥替我们报仇。”
张山想着自己的任务,想到自己收下的那笔钱,出言挑唆:“既然大家都是被同一个小娘皮击杀的,要不要等下组团去抓那个小娘皮,打她一顿,出口恶气?”
刚才还凶巴巴的几个人现在面面相觑。
“我不行,好男不和女斗……”
“我从坡上摔下来的,我现在ptsd还没好。”
“那个小娘皮叫什么来着?”
“叫容栀是吧。”
张山嘴角抽搐,听见容栀这个名字,他的嘴里就泛起一股泥腥味。
张山:“……呕。”
反胃感再次涌上来,张山跌跌撞撞地跑去门口蹲在地上呕吐,吐完以后用肥宅水漱口。
张山把肥宅水一饮而尽,打了个长长的嗝。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他摸了摸藏在衣服最深处的冰冷小巧的金属。
这时,远处走来一大群面色兴奋的人!
张山惊呆了!
这么多出局玩家?
发生了什么?目测这一波出局的玩家都有一大半了!
“容栀!”
“容栀……”
容栀的名字在他耳边接连不断的炸开,张山转身又走进休息室。
欢呼声就像海啸一般席卷了他然后把他拖进海底,配上激情昂扬的解说,尖锐的子弹声划破了张山浑浑噩噩的思维!
休息区的电视频道不知何时变成了容栀的现场个人秀,播出的正是半个小时以前的大屠杀!
张山一个激灵,刚好瞧见电视屏幕上,某人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把他怼进泥里,一边碾来碾去,一边还有空余抬手解决了几个凑上来的人!
休息室内,刚才还骂骂咧咧疲倦不堪的出局玩家,此刻全场沸腾!
“卧槽,这个小娘们真这么凶残!”
“宗哥跟在她身边,真的好像一个小弟啊……不对,宗哥的生命灯已经灭了!啊啊啊啊啊宗哥出局啦!!!”
“大佬666,死在大佬手中不亏!”
“确实不亏,她可是击败了宗柏的女人,我也被她击败,四舍五入岂不就是我和宗柏一样?”
“我也是被第一名击杀的人!”
张山缓缓抬头:还给你杀出优越感了?
刚才在那里叫嚣的不是你们?
被一个小娘皮弄出局有什么可骄傲的!
电视频道上有一个小小的击杀榜,一个熟悉的名字牢牢霸在首位。
现在,存活玩家已经不足40人,他的动作要快了。
毕竟,二房交代他的任务等不起,他要跟住的那些人也等不起。
张山脱了迷彩套装,穿着便服,把手伸进怀里握紧冰冷小巧的金属,趁着混乱,悄悄消失在丛林深处。
可惜,他忘了回头再看一眼电视屏幕。
密集的BB弹在空中交织成一道若有若无的网,下面的玩家跟下饺子似的往前冲,头盔上的生命灯闪烁不定,犹如浩大的星河。
一枚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子弹混在漫天的BB弹中。
一个人后退两步,无力地摔在地上,鲜血从腿上涌了出来。
第158章 江韵,你从哪里来?
孙维峰抓着摄影师死死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忍不住颤抖,耳边枪声震耳欲聋。
他只是个普通记者,不是战地记者!
这是什么神展开?
一发子弹打在他们面前的地上,咻的一声,类似于春节放鞭炮的味道飘进他的鼻腔。
BB弹里面可没有火药!
孙维峰又往后缩了缩,彻底缩到容栀身后才安心。
他知道这样很怂,可是……
拜托。
他只是个普通人哎,而容栀,可是栀姐。
容栀从地上抓了一把石沙,猛甩下去!
普通玩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风一吹,他们纷纷捂着眼睛后退,“卧槽”“老银币”的骂声不绝于耳。
但还有一些人,违反了人体的生理本能,从头至尾都没眨眼。
这些人有问题。
容栀身手极快,风卷残云一般收割了现场剩余玩家的生命,然后拽着夏峥嵘猛地跑起来!
那些人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把迷彩衣往地上一甩:“追!”
一群人身形鬼魅般向前方略去,很快消失在密林中。
刚才被沙迷了眼睛的玩家还在揉眼睛。
等他们睁开眼睛,自己的生命灯已经熄灭了。
那处高坡上的人影也消失了。
大家只好骂骂咧咧地走去休息室。
不远处。
宗柏跟在容栀的身后,气喘吁吁地说:“赛拉维尔的人怎么混进来的!”
说话间,几颗子弹险险钉在宗柏屁股后面,宗柏一个冲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江韵。
然后他就看到江韵正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容栀。
“领导!”宗柏也顾不得暴露不暴露,咬着牙冲江韵吼,“你怎么能把自己处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江韵简单地说:“容栀是民众,我们必须无条件保证民众的人身安全!”
“可她抢了芯片!”
“只要她是华国的民众,她就在我们的保护之下!”
宗柏不说话。
说着,江韵飞身一扑,抱着容栀滚了几滚,敏捷地躲在一根横卧的老木侧面,一排子弹扎在老木干枯的躯干上。
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一把枪,回身就是砰砰几声,动作极快。
凤眼眯成狭长的形状,冷白的面容沾了一些土,他沉郁气质染上坚硬的质感。
容栀被江韵护在怀中,神情复杂。
枪声停了。
对面的人意识到持有芯片的人身边存在华国官方的人,有些犹豫。
宗柏看了一眼江韵,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然后抓着夏峥嵘和谢一山,三个人护住欧阳鑫鑫先跑。
江韵背过身靠在枯木上,警惕地环扫四周。
怀中的女生看不见神色,她轻轻问:“江韵,你从哪里来?”
江韵浑身的血液停了一秒钟,希望近在眼前,他近乡情怯。
远处有细微的落叶破裂声,江韵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枪,远处响起肉体坠地的痛呼声。
他低沉的声音缓缓挤出:
“我从联邦时代来。”
容栀的声音很轻:“我不知道还有联邦时代。”
喉头一阵哽咽,江韵忍了忍:“在你牺牲后的一千年。”
容栀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
“我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吗?”
她扬起脸庞看向江韵,充满期待。
江韵不敢看她的双眼,他把头转向赛拉维尔的方向。
容栀的笑容渐渐落下去,就像即将入冬的秋叶。
几只鸟儿从树上拔起,四散而飞,江韵几枪打断了树枝,有人从对面的树上掉了下来。
惨叫声混合着肉体坠地的闷响。
容栀安静地坐在一边,素白的手死死攥着一把泥土。
她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韵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良久,他说:“但是,你在后世,是最伟大的领袖。”
江韵强迫自己笑了笑,用一种欢欣的语气说:“我从小读着你的事迹长大,你的照片印在我们的教科书上,照片选得很好,你很漂亮,军装特别衬你……”
江韵絮絮叨叨地说着,然后说不下去了。
容栀的眼中有着一些激烈的情绪。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问:“所以,最后人类并没有成功,是吗?”
江韵不敢看容栀的眼睛:“你死以后,主脑撕毁了协议,人类被屠杀,剩余的人类躲到角落中,喘息了一千年。”
江韵补了一句:“当年把你送给主脑的、你的亲卫队、在你庇护下的平民……”
“他们为了掩护仅剩的人类儿童离开,主动出战,牵扯主脑的火力。”
“就在你离开的一周以后,全部……阵亡了。”
一阵风吹过,丛林发出簌簌低声。
死光了啊。
容栀抬头看向天空,古代地球的树木浓绿得几乎要滴下来。
真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结局。
应该怪谁呢?
在那个残酷的时代,似乎每个人都有罪,又似乎每个人做出的选择,都值得被原谅。
容栀对自己被背叛献给主脑的事无法释怀,可是她也没办法去恨那些人。
人类在整个时代面前就是如此渺小。
没有人能保证,在面对着残忍的鲜血、杀戮,面对这数以万计的生命的消亡的时候,还能保持一个理性的选择。
容栀心中有种无力感。
江韵不安地用余光打量着容栀。
她怔怔地坐在一边,微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细瘦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