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
贺知意吸了一下鼻子，后慢慢抬起了头，她并没有哭，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嘴唇也冷得乌青，眸光沉沉，毫无生机。
“我会的。”
贺知意哑着嗓音回了他一句。
她其实想说“好冷”，然后贺临礼一定会回应她：他知道。
只是这样就够了，都不用再多的言语，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会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贺知意脸冻得发僵，却努力朝他扯了个笑容，语气也莫名轻快起来，说话的间隙把披在身上的外套脱下，顺势递给了贺临礼。
她冷白纤瘦的腕骨呈露一截，部分位置能看见乌青，那是冷的。贺临礼一手伸来，长指寥寥勾住外套，那外套便从贺知意手中脱离。
“我要回去了。”她道。
而这次，贺临礼少见的没有叫她带上、带回去，下次还他什么的。他静静接过那件湿重的外套，目光却一刻没有离开贺知意的脸。
贺知意重新垂下视线。
“谢谢。”
贺临礼，谢谢。
说完最后一句，贺知意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转身离开。贺临礼拿着外套，安静看着贺知意背影消失，直到再看不到人，手中的外套此刻才有了实感。
是挺冷的，有风吹过的时候。
连贺临礼自己都会觉得冷。
—
也许是被冻傻了，或者淋雨浸了脑子。
贺知意回寝室的一路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许香玉自交流会结束后就去兼职，所以到寝室时她只见到了杨妍和刘妙。两人见贺知意一身狼狈，不免又惊又忧。
“知意，你怎么湿成这样？”
杨妍一脸担忧地询问，连刘妙也忍不住起身朝贺知意走来。
“知意？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淋成这样？”
贺知意笑了笑，叫她们两个不用担心，解释自己只是有事耽搁了，没来得及回来这才淋成这样，然后收拾着就去洗澡。
两人见贺知意说得轻松，也没好继续深究，但是看贺知意的样子，不像是没事，而她们也知道贺知意的脾气，多问也问不出什么。
她们两个从报告厅出来时，是有看到贺知意跟那个人在一起的。
起初她俩确实和大家一样好奇，聚在一旁看了会儿，后来见雨来了，她们也就急忙赶了回来。本还想着贺知意会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之类的。
而且她们虽不知道贺知意跟那人的关系，但觉得不管两人如何相处，贺知意至少不会也不该弄成现在这样，这一看明显是淋了很久的雨。
那是什么人，好过分。
杨妍和刘妙两人暗自琢磨，后不由对视，一瞬间似乎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又不约而同皱眉，很明显对那人不满。
等贺知意洗完澡出来，杨妍和刘妙还是盯着她看，贺知意沉默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如果不好好说清，她们会一直担忧着她。
贺知意轻声一句。
“那个人，以前是我哥。”
室友两人直接瞪圆了眼。
刘妙最是急性子，自然先忍不住发问。
“你哥？！知意你说交流会那人是你哥？！那个天才是你哥！？”
刘妙越说越大声，一副恨不能拖着椅子凑到贺知意面前求证的架势，杨妍也是一脸震惊，但想到今天看到的场景，对这个事的接受度也高了一些。
只是他们两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贺知意闷声补充了一下。
“以前，以前算是，但现在不是了。”
杨妍：？
刘妙：？
“我是收养的。”
“上大学以后，领养关系断了，跟那个人也没关系了。”
贺知意解释得很简单，总共不过寥寥几句。
而杨妍和刘妙听完沉默，过了很久刘妙才再开口。
“知意，那你哥，不是，就是那个人，他今天不是去找你了吗，你们怎么、你怎么这样回来了？”
贺知意闻言轻声笑了笑。
“中途有点意外，没想着要躲雨，所以就这样了，我没事儿的。”
“不是，这样感冒了怎么办呐你！我们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知意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再怎么说哪有人一直淋雨淋成这样的，你不知道你回来时脸色多吓人，好好儿的一个人，我们才多久没见你就变成了这样！”
“我真的没事儿，妙妙不用担心了。”
“以后不会了。”
不会再淋雨了。
杨妍跟刘妙两人眼下也算知道了情况，贺知意见她们慢慢放下心来，这才有心整理情绪。她吹头发时突然想到了许程文，决定到时候再跟许程文联系一下。
许程文一定误会了她跟贺临礼的关系。
但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她跟许程文一起离开，许程文跟陈轩还有她，她们三个都在一个学校，陈轩当时还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
这种处境下，贺知意没办法不担心。
莫须有的舆论和谣言，也能把人压垮。
然而没等贺知意主动联系许程文，许程文那边已经事先给她发了消息，却是些道歉的话，为他今天的行为，还有一些不礼貌的话道歉。
贺知意默默看着信息，心脏又是一抽一抽的发堵，堵得难言。她简单解释了跟贺临礼的情况，并没有表态是否要接受许程文的道歉。
解释完跟贺临礼的关系，她想许程文能懂她的意思了。许程文并非对贺临礼一无所知，也并非对她跟贺临礼的关系一无所知。
如果有可能的话，许程文也许还能记得高中毕业聚会那晚她说的话。她跟贺临礼，能成为一家人再好好相处的话，已是件令人惊讶的事了。
若把她跟贺临礼扯上那层关系。
这种荒谬的事，不可能发生，也不该发生。
她跟贺临礼，从一开始就不可能，也不应该扯上任何关系，本应如此的。只是她太懦弱罢了，为什么偏偏，偏偏要是贺临礼呢。
贺知意不知道。
也无所谓了。
回复完许程文的信息，贺知意下意识也想到了贺临礼。贺临礼说晚点来接她，但她以后都不想再见他了。
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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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不自知的两个，不，是一个。贺狗知道！
第40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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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知意给贺临礼发了消息。
贺临礼那边并没有回复，贺知意也没等待，宿舍没有备药，为免真的感冒影响后续的兼职和上课，她洗漱收拾好重新出了门。
贺知意去校医院买了点药，回到宿舍楼时看到楼下聚满了人，她远远看着楼下的那群人，当下心生忐忑，甚至滋生出逃离现场的感觉。
她有些猜到那里的人会是谁。
直到有人出声指认了她。
“是她吧，你们要找的那个女生。”
聚成一圈的人群渐渐散开，人群的焦点也逐渐显现。不只是贺临礼，许程文也在，甚至还有陈轩。
三个人，此刻聚在了一起，都在等贺知意。
贺临礼已经换了身常服，显然也是淋雨后收拾了一番才过来的，许程文也一样，几人见贺知意出现，当下谁都没先走动。
反倒是陈轩隔了段距离，先嬉皮笑脸地叫了贺知意。
“知意，你怎么才来，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语气称得上亲切又诚恳，听着跟贺知意很是熟稔，连陈轩本人看着也很开心。尽管贺知意跟他并不熟，甚至关系算不上友好。
贺知意自然也没应他，她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三个会聚在了一起，但现在却无心细想了，本还想着买完药回宿舍好好休息一下，如今一点回去的心思都没了。
贺知意视线掠过陈轩，默然看了看贺临礼和许程文，后转身起步离开。
“知意。”
“贺知意。”
许程文和贺临礼的声音同时响起。
贺知意才走出不远，身后便被人拉住，明显是来着两方的拉扯力道，贺知意这次仍旧没能走掉。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三个人就那样僵持，渐渐的，身后被人拉住的一道力慢慢消失，不知道两人中是谁先松的手。
贺知意慢慢回过身，看见了许程文收回手的动作，这也证明了刚刚先松手的那人，是贺临礼。
许程文松了手，却又一脸倔强。
也不知这个词是否合适，但当下贺知意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形容他那认真的神情，而贺临礼仍旧神情冷淡，好似一切都事不关己。
那边陈轩也已经跟了过来。
贺知意抿唇皱眉，一秒钟也不想待在这里。
她安静站在原地，微垂着头，手里还提着装药的袋子，闷声说了一句。
“拜托了，可以都离开吗？”
不只是说给谁听的，包括他们三个。
“好。”
低哑一声。
贺临礼先应了她。
应完她后，贺临礼朝她伸过手来，他的掌心微微摊开，掌面宽阔，手指修长莹润，不由透出些询问意味，像在问贺知意要不要跟他离开。
“贺临礼！”
许程文咬牙叫出了他的名字，同时偏过头去，面上的怒意明显，连拳头也攥得紧紧，几乎忍不住下一刻就要揍到贺临礼的脸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是想毁了她吗？还是你嫌毁了自己不够，死也要带上她！”
许程文这句话问得十足咬牙切齿，就连站在一旁一无所知的陈轩也因许程文这番责问愣了两秒，唯有贺临礼仍旧神色如常。
贺临礼甚至连一丝目光都没分到许程文身上，眼下又明显因许程文刚刚那话发笑，唇角微勾，就那样淡然看着贺知意，看起来毫不在意。
许程文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甚至跟贺临礼先前一样，慢慢朝贺知意伸过手来，他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几分祈求的意味，让人不忍。
“知意，你再选一次吧，可以吗？”
贺临礼眸光淡淡，神情无恙，面上看起来从容不迫，却如同胜券在握一般，好像料定了贺知意会选他。
不如说，料定了贺知意会再度利用他。
一瞬间好像变回了大雨之前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个陈轩。陈轩见贺临礼跟许程文两人剑拔弩张，只有他如同置身事外，不免愤愤开口。
“不是！他妈的你们在搞什么？你是贺知意她哥对吧？！”
“还有你，你又是谁？他妈的合着你们都是为了追贺知意？”
陈轩骂骂咧咧，显然有些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作为当事人的贺知意却也面无表情，只嫌陈轩嚷嚷的话着实让人不适。
贺知意并没有正眼看他，也不想。
哪怕现在三个人都凑到贺知意面前，贺知意的目光仍只会偶尔流转于贺临礼跟许程文，这让陈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蔑视和羞辱。
“哈……他妈的！贺知意，别告诉老子你玩儿这么花？”
陈轩这句话刚说出口，贺知意便瞪上了他，同时朝他看去的还有许程文跟贺临礼，许程文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不爽地质问起了陈轩。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而一旁的贺临礼正慢悠悠收回手，眸光冷冷落在陈轩脸上，一言未发。
“说什么？我难道说错了吗？贺知意他妈的不仅去卖，背地里还玩乱｜伦这一套不是吗？”
“贺知意，你挺会玩儿啊你，平时装得那么清高，你是不是天生就是为了男——”
“够了！”
许程文大声怒斥，伴随着陈轩闷沉一声呼痛，在陈轩尾声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人也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
陈轩挨了一巴掌，是许程文一拳头打的。
之所以倒在地上，那是贺临礼踹的。
在陈轩恶语频出的时候，两人都近乎不假思索的作出了反应，尤其贺临礼踹的那一脚，那力道显然不轻。
否则陈轩不可能摔那么大跤，眼下倒地还不忘捂住肚子，恶狠狠回望着贺临礼。
“他妈的！有没有搞错！关老子屁事儿啊！你是跟那个贱婊子睡过吗！这不是那个贱人做——”
“啪——”
又是一声清亮的巴掌。
只一瞬间，陈轩便彻底消声。
贺临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陈轩身旁，结结实实的又给了陈轩一耳光，见陈轩被打闭了嘴，耳边不再聒噪，贺临礼口中才悠悠吐出一句。
“在放什么狗屁？”
他面上笑意不减，却看得陈轩浑身恶寒。
不过两秒，那陈轩便开始哎哟叫唤，并大声嚷嚷起来，扬言要告贺临礼的同时，还不忘继续恶意编排着贺临礼跟贺知意的关系。
贺临礼还欲再度上手，却已被贺知意上前拦住。
贺知意两手紧紧拉住了贺临礼抬起的那条胳膊，近乎用尽了全力，从她指骨间露出挣得泛白的痕迹就能看出。
尽管她自己的手此刻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却仍牢牢抓住贺临礼的手不放。
“你疯了吗贺临礼！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贺知意朝他大声地吼，常年古井无波的眼眸，以及常年不曾大肆浮动的情绪，在那一刻跟着贺临礼失控的行为失控。
贺知意颓跪在一旁，两手颤抖，竭力抓住了他。
她眼下正两眼发红地看着贺临礼，泪水盈满整个眼眶，后无声无息的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再一颗一颗的滴在地面。
贺临礼也在一瞬间愣住。
等他再度看向贺知意时，贺知意却在那一刻垂下头去，她将整张脸都埋得极深，垂下的长发全然挡住一切。
贺知意声线颤抖，朝他说出乞求的话语。
“求你……贺临礼，求你了……”
像是突然恢复理智，贺临礼慢慢收回了手，也放开了陈轩。
学校安保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带走了不情不愿又还在骂骂咧咧的陈轩，也带走了神情冷淡的贺临礼。
还有一些留恋看戏的学生不愿离开，但都被安保催促着赶快散了，没一会儿现场就只剩贺知意跟许程文。
贺知意仍旧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无声无息。
不远处是散落在地的药，那是贺知意不知什么时候脱手砸在地上的。许程文正弯腰给她捡着那些药，不久就送到贺知意身旁。
他想扶贺知意起身，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也在发抖，他好像突然之间，没了勇气再面对贺知意。
回想贺临礼的行径，许程文伸出的手越发抖得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