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贺知意头顶响起一声微弱的“对不起”。
许程文把药放在了她的身边,就那样安静离开,贺知意默默拿着药起身,后默默返回了宿舍。
她一路上都有收到异样的打量。
等她走得远些时,身后还会传来议论和嬉笑。
等她回到宿舍时,发现许香玉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室友三人坐得整整齐齐,见贺知意回来,各自第一时间去捯饬东西或者看剧。
因为太过刻意,反而很不自然。
贺知意并没在意,不如说也无心在意,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思跟她们问好,默默吃完了药,后默默躺回床上。
她今天意外睡得很快,一直睡到半夜惊醒。
醒来便下意识找到了手机,又下意识看是否有未接来电或者短信,但都没有,手机上一片空白。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
只希望贺临礼没事。
他怎么可以发生这种事,要是影响到以后怎么办?要是因为这事他没办法再跟罗森特教授怎么办?有多少人想跟罗森特,有多少人能以那种身份来怀大,有多少人想达到他如今的成就……
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贺临礼打人了。
他好端端的来怀大参加一次交流会,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不顾后果,怎么可以因为她,就打了人……
思绪混乱,贺知意在床上深埋着头,此刻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无尽的担忧和顾虑缠绕,迟来的悔恨和恼怒也在脑海交织。
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噩梦,明天醒来一切如常,贺临礼来参加完活动就离开,陈轩也没有找上她,她也没有跟许程文再联系……
头痛,想得贺知意头痛。
她几次想拨通贺临礼的电话,亦或给贺临礼发去消息,删删减减,却总在最后一刻清除。
贺知意做不到。
现在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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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快过啦,再接再接
第41章 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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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透来清晨第一缕光。
贺知意保持着半夜惊醒时的坐姿,就那样一直坐到了天亮,她不时会去看一下手机,在等贺临礼的消息。
贺知意昨天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给贺临礼发去了一条信息:她问他怎么样了。
后续等了几分钟,贺临礼那边回了她。
他只简单说了一句没事,像是怕她担心,隔了一会儿又发过来一句,只叮嘱她好好休息,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消息透露。
贺知意对他现状一无所知,就那样坐了一夜。
室友们今天也醒得很早,也许是因为发生了昨天那些事,没谁会睡得好,大家都比较沉默,偶尔有人开口,但不过一会儿气氛便开始莫名尴尬。
一来二去的,索性没人再说什么了。
陈轩昨天说的那些话,贺知意想她们三个都是有听到的,也不只是她们,昨天聚在那里看戏的一堆人,可能都有听到。
即使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当时那些被拍下来后私下传播的视频,肯定也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点从贺知意出门的时候就得以印证。
陈轩给她平静的大学生活,狠狠划了一道裂痕。
贺知意今天一天满课,她强打起精神去上的课,这期间也在竭力自动忽略身边的闲言碎语,就这样勉强过完了一上午。
等她中午刚回到宿舍,便收到了一通电话。
是陌生来电,没有任何备注,列表先前也没有任何通话记录。但贺知意知道是谁,她认得那串电话号码。
那是贺任的电话号码。
没想到她到那个家那么多年,这是贺任第一次给她打来电话。贺知意曾经有想过这一刻会在什么时候到来,却从未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她去了相对私人的空间,有些忐忑地按下接听,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谁都没先开口说话。贺知意正琢磨着要怎么称呼对方,却听见贺任简单说了一句。
他要见她一面。
贺知意垂眸,心中暗自苦笑。
贺任破天荒的提出了要见她的要求,并且没有给贺知意犹豫亦或迟疑的时间,也不容贺知意拒绝。
他告诉她做好准备,一会儿会有人到学校接她。
贺知意心下一颤,哑声应下一声“好”。
至此再没有更多的交流,电话那边利落挂断,贺知意垂下手臂,准备一下便去请了下午的假,学校那边也没有多加为难,很快给她批了过来。
贺知意临出门时,杨妍叫了她一声,她停下脚步回身查看,见刘妙和许香玉也看向她这边,她们都像有话要说,却迟迟无人开口。
“知意,我们都相信你。”
没一会儿杨妍先道。
刘妙跟许香玉也点了头。
贺知意并没有说什么,当下应了一声,又笑了笑,叫她们不用担心,跟她们道别后默默转身离开。
贺知意在校门口等了十多分钟,最后等到了贺任的人到来,对方很明显一眼就认出了她,初次见面彼此简单问了声好,然后领着贺知意离开。
车程并不远,贺知意还在暗自揣摩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这也意味着这次贺任是特意来的怀大,并特意见她。
司机娴熟地引她下车,并带她去见贺任。
门进了一道又一道,电梯转了又转,贺知意最后进到了一个房间,当下并没看见任何人在,等贺知意走进些才看到不远处背身坐着的人。
想来就是贺任了。
贺任听见动静,慢慢转过身来,引路的司机见状,当即熟念退出房间,只留下贺知意一人面对贺任。
许久未见,对方不住打量着她,贺知意看了回去,难以想象不远处坐着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父亲。
如今贺知意只觉得他万分陌生。
“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见你吗?”
贺任声音低沉,十足威严,远远问她一句。
贺知意安静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两手颇感局促地握着,闻言抿唇,微微垂下头去,语气闷沉地回应贺任。
“知道的。”
是因为贺临礼的事吧。
不然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地特意跑来怀大,甚至第一次主动给她打了电话,还特意要见她一面。
“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贺知意闻声怔住,哑然朝贺任看去。
贺任如今年纪虽已临近半百,但脸型棱角依旧分明,神色坚毅冷漠,身上那股子常年游走商圈的不怒威压和精明神采分毫不减。
与贺临礼的相像之处,大概就是沉默无言时也会让人感到压迫的地方了,而贺临礼跟贺任长得大抵并不相像,有可能的话,甚至更多延续了他母亲的轮廓。
贺任此刻面上看似毫无情绪,但却是冷声问出这句,亦能让人感受到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威压和不悦。
他并不在意贺知意怎么看他,亦或者怎么想他,他只是在等贺知意回答,不如说等贺知意好好给他一个让人满意的解释。
多讽刺。
一个父亲,竟然毫无顾忌地问他曾经的女儿跟自己的亲儿子,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贺知意暗自咬了牙,后慢慢收回视线,一瞬间便感到无力,先前握着手也慢慢松懈开来,冷沉着嗓音回他。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下一秒,贺知意的面前铺天盖地散开一堆照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响亮刺耳的拍桌声,贺任情绪像是压抑了许久,此刻再没法忍受,彻底爆发开来。
他怒极起身,指着贺知意大声怒斥。
“没有关系!你告诉我这叫没有关系!?你自己睁眼好好看看!你自己好好看看那都是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光天化日搂搂抱抱!你告诉我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说那些照片、那些视频,都是从哪儿来的!?你要说那不是你吗!还是说那不是临礼!?”
“你现在告诉我那叫没有任何关系!是我们给你的还不够吗!啊!?你怎么跟你母亲一样下贱!你是想毁了临礼吗你!”
贺知意的右手小指又开始发抖。
她安静站在原地,安静听着贺任的责骂,贺任背后一片巨型落地窗,白日明亮的光透过那些窗户进来,尽数打在贺任身上。
那光源偏偏止步于贺知意这里。
贺知意就那样沉默站在阴影之下,接受贺任的审判。
贺任也审判了她的母亲。
贺知意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脚尖前大概一步的距离,就是阳光照到的地方,她只需要鼓足勇气迈开一小步就可以走到阳光下。
也许走到阳光下就可以感觉不那么冷,手也不会跟着冷得发抖,抖得她总是无法控制,又总是因此出丑。
地面上铺散着一堆照片,照片里有贺临礼给她披衣服,有贺临礼牵她的手,有贺临礼抱她的场景,还有他们坐在一起喝咖啡的那天。
还有很多,很多很多。
有些照片里拍到的东西,是贺知意自己都没有任何印象的事情,如今却被贺任分毫不落的记下,再生生抛到她的面前。
贺知意后知后觉。
原来她跟贺临礼,居然一起做了那么多事,又或者,居然已经变得看起来那么亲密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知道。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起的头,又或者是谁先起的头,连贺知意自己也说不上来。
更荒谬的是,她有母亲吗?
有的吧,怎能可能没有,她都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每个出生的人都有母亲,她也有的。
贺任说她跟她的母亲一样下贱,那个“下贱的母亲”,肯定不是徐秋,而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她印象中模糊不堪,不如说也毫无印象的母亲。
可她的亲生母亲做过什么呢?她的亲生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已经死了的人,到底做了什么,让如今贺任当着她的面,说她跟她的母亲一样下贱。
她不记得了。
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也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连死在冬天的外婆的模样,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她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那些噩梦。
是身处孤儿院那段时间的噩梦,是那个阴暗潮湿的禁闭室,还有很多,还有很多很多。
贺知意想到思绪崩断,一瞬间恍惚意识到,自己肯定忘记了什么。是的,她把有关母亲所有的记忆都忘了,也只记得孤儿院的禁闭室,还有不喜欢她的护工。
可护工为什么不喜欢她。
为什么外婆就那样走了留她一个。
为什么贺任跟徐秋要收养她。
为什么收养了她最后又要抛弃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被随意丢下的那个……
耳边还萦绕着贺任的声音,大概也是责问和谩骂,在骂她,也骂她那死去的母亲。骂她跟她的母亲一样下贱。
并且责问她,为什么要勾引贺临礼。
“父亲。”
贺知意慢慢抬头,看见了对面气得发抖的贺任,贺任手仍旧指着她,眼下真的正在发抖。
他看起来那样怒不可遏,那样无法忍受,眼神中充斥着对贺知意无尽的厌恶和鄙夷。
和第一次贺临礼见她时的眼神一样。
贺知意一时间有些想笑。
“别叫我父亲!”
“你不是不知道,收养你一直都是徐秋的意思!你倒好,好好儿的都没学,尽当了白眼狼,做尽了恶心下作的事儿!”
他指着她骂,临了大声喝出一句。
“当初就不该收养你这种人!”
“这种人?”
贺知意一瞬间提高音量反问。
“父亲,我是哪种人?当初又为什么要收养我?”
她瞬间抬头。
“为什么要收养我!为什么!”
她红着眼朝他大吼质问,迄今的人生中,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大声宣泄,唯有止不住的泪水顺着她发白的脸下落。
她总是哭得无声无息,即使整个人崩溃到分崩离析也不例外,此刻两眼满是绝望,那样凄厉地看着贺任。
贺任一瞬间噤声。
良久,贺知意慢慢垂下视线,低声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在孤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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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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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牲!”
伴随着这声怒骂,陈轩被陈彪踹撞在桌上,那整个桌子被陈轩撞翻倒地,桌上的东西全部散落。
陈轩捂着伤上加伤的肚子不敢说话,脸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淤青,脸上的两处巴掌印更是极为显眼。
那右脸是贺临礼打的,左脸是陈彪去学校领人时扇的,一人打了一边,眼下陈轩的脸上就没个好看的地儿。
“爸,我——”
“你闭嘴!”
陈彪顺手找了个东西砸向躺在地上的陈轩,肥胖的身躯随着翻涌的怒意荡动,很是滑稽,但陈轩却是怕惯了陈彪这副样子。
“他妈的成天就知道给老子找事儿!你他妈的惹谁不好!你惹那姓贺的干嘛!啊!害老子好好儿的项目打了水漂!”
“你他妈害老子赔了多少你知道吗!?他妈的!”
陈彪骂骂咧咧的同时,还不忘上前踹上陈轩两脚,陈轩涨红了脸,却咬牙一声不吭,护着头躲开陈彪的脚,眼底满是阴翳。
“他妈的狗杂种!跟你那个婊子娘一样不让人省心!”
陈轩依旧一声不吭,陈彪打得没气,勉强消停下来,像是骂人也骂累了,就近找了个地儿坐下,才堪堪喝上口水。
陈轩知道他气大概消了下去,这才颤颤巍巍爬起身,重新跪到陈彪脚下。他浑身是伤,垂着头的模样宛若丧家之犬。
“爸,是我错了,您消消气,我这也是想替您出口——唔!”
陈轩的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又挨了陈彪一脚,当下痛得闷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许久不曾抬头。
“替老子出气!?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陈轩埋着头,沉默一笑。
骂他是狗杂种也好,骂他娘是婊子也好,唯一不能改变的事实,陈彪这种烂人就是他爹,活着是,死了也是。
烂人生烂人,杂种养杂种。
呵。
—
打人的事显然没有闹大。
贺知意回去时听室友说了传言的版本,安保带着贺临礼跟那陈轩离开不久,学校外就来了人来接,好像校方通知了各自的家属前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