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看，贺知意的装扮放进人堆里都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员，可就是那些个再怎么单调平凡的东西，到她身上时总会穿出不一样的味道。
他每次看她都难以挪眼，却又不敢久久盯着。
许程文正暗自纠结的时候，贺知意突然转身。她从随身携带的包中取出一件东西，两人隔了一段距离，许程文一开始没有留意，可等贺知意完全取出时，许程文整个人怔在原地。
贺知意双手捧着那个盒子，起身轻轻搁置在许程文面前，许程文讶然张着嘴，嘴唇嗫嚅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盒子完全搁置在桌，贺知意慢慢坐下。
“知意，我……”
对不起，原谅我。
或是说点什么别的。
说不出来，他此刻什么都说不出来。
“班长，抱歉。那天的事，我不怪你，所以不管这个盒子里是什么，我都不能收了。”
“知意，我——”
“班长。”贺知意出声打断。
“真的抱歉班长，我有喜欢的人了。”
许程文颓然收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不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无法接受你的喜欢，也一直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的生活，单一，乏味，实在无趣，人也这样，很长时间里，混沌又迷茫。”
“真的抱歉，给不了你想要的回应。今天见面，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生活，不要被我影响，能好好生活。”
能遇到真正合适的人。
“那他呢？”
许程文直直看她，突然开口。
只一瞬间，他像是变得越发颓然憔悴，贺知意与他对视，看到那双雾沉沉的眼眸时心脏抽动。
许程文颓然垂头，嗓音闷沉问她。
“那他呢……知意，为什么他就可以？真的是怕连累我吗？那为什么不怕连累那个人呢？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很想被你连累呢。”
“一次也好，哪怕一次。”
记忆中温文儒雅的少年真的不复存在。
昔日温柔少年坚韧的脊骨第一次弯曲。
想被你依赖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想自己变得有用一点，哪怕只能帮到你一点。可兜兜转转拼命努力下来，最后依旧毫无作用。
许程文抬头，声音哽咽。
“知意，为什么、不能回头看一下我呢……”
温柔坚韧的少年在她面前落泪。
贺知意心尖发颤，指尖也在发颤，喉咙干涩到无法吞咽，她想解释什么，却觉得此刻什么话语都是苍白。
就像这么多年下来，许程文这个人的存在，在她那稀薄的记忆中一样苍白。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闪过，心脏突然重重鼓动，脑海中的混沌也在那一瞬散开，贺知意意识到什么，她颤着手，拿起包，起身准备离开，许程文突然叫住了她。
“知意！”
贺知意脚步顿住，不敢回身去看。
良久，许程文低声一句。
“你走吧。”
贺知意得到回应，逃也似地离开了现场。
离开先前叫人压抑的环境，贺知意终于得以喘息，她提着包的手指还在发颤，这次却并非是因为害怕或者不安，是另一种让人久违的名为“心虚”的情绪。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许程文。好像都是这样的。
因为毫不在意，因为没有上心，所以对方的一举一动，对方的那些付出，全部都是无谓的存在，经年累月过后，那个人也不会在记忆中留存太久。
贺知意一瞬间被自己这种残忍的认知吓到。
如果她再狠心一点，不管许程文真的对她付出过什么，她都不会因此感到一丝一毫的难过。她不喜欢他是真的，没有各种杂七杂八的因素，不需要配不配的理由，也不要拖累不拖累的借口。
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觉得贺临礼不需要她的爱也是假的，觉得自己不会拖累到贺临礼也是假的。喜欢贺临礼，所以找了那么多可以让自己心安理得喜欢上贺临礼的理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贺知意只觉得自己两腿都在发软，心脏狂跳不止，脑海中只有被突然发掘的认知惊到的震撼嗡鸣。
喜欢贺临礼。
她就是喜欢他。
很早很早就喜欢了。
贺知意愣在原地，开始回想着之前跟贺临礼相处的一点一滴。她记得那样清晰，清晰到可以分辨贺临礼的味道，清晰到能记住贺临礼的体温，也包括他给她的每一次拥抱。
她记得他曾经所有的恶劣，也记得他所有的美好。
想见贺临礼了。
这一刻，想跟他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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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咯！！谢谢宝宝们，虽然很多宝宝没有留评，但能知道你们还在！
虽然这句话说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会一遍又一遍感动。
感谢宝宝们陪伴！
希望下一本，下下本，还能有你们相伴！
爱你们（比心～）
第82章 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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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烟火气息逐渐浓重。
年关将至，贺知意赶在放假前提交了毕业论文，没等到导师的回复，反倒等来了楼从心一通电话，是邀她一起过年的。
贺知意原准备婉拒，但电话那头许渊和楼楚言也一同开口，楼楚言还说自己有朋友演唱会的门票，想邀几人一起捧个场。
一来二去的，贺知意最终应下。
贺知意还没联系过贺临礼，她原准备问问贺临礼今年要不要一起过年，之前是因为忙碌，忙得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思，刚好现在她身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但如今看来，贺临礼可能也没空，贺知意应下楼从心那边，想来到时候也抽不出多少空余时间，看样子只能过年时给贺临礼说声新年祝福了。
跨年前一天。
贺知意刚刚结束兼职，路灯明亮，天上飘雪，她今天没有带伞，勉强罩着帽子等在路边，在等回出租屋的车。
手机不时传来消息提示音，天气很冷，贺知意两手捂在兜中，不怎么想看，直到消息提示音变成电话铃声。
出租车还没来，贺知意最终取出手机。
基本是垃圾信息，但其中大部分信息都是来自纪助理，大意都是说商望津还想再见她一面。贺知意没有犹豫，当即给出回应。
贺知意自然不会答应，她不想再见商望津了，但纪助理打来了电话，言语中都带了私心求她，希望她能过去一起过个年。
贺知意安静听着，身上渐渐落了雪。
她仰头，见漫天白茫茫一片。
纪助理祈求的话音完全落下，出租车适时停在路边。
贺知意终于轻轻应了一声。
说来讽刺，贺知意事后从纪助理那里得知，商望津的心理疾病源于跳楼的纪若。
纪若当年不治身亡，商望津照常娶了联姻对象，但不久后就离婚，之后更是全心投入工作，多年无儿无女，至今孤身一人。
贺知意成了商望津唯一的孩子。
出租车司机等在一旁，久久等不到贺知意上车，情绪有些不耐，刚想开口叫人，却见贺知意走到车旁。
司机看清来人，微怔一瞬，后挂上了笑，热情问她多久能走。
贺知意当下没有回应，她问了司机扫码付钱的地方，自顾付了司机双倍的打车费，末了轻声一句“抱歉”，后折身就要离开。
身后响起司机嘀咕的声音，贺知意渐渐走远，没能听清。她答应了去见商望津一面，却不想跟商望津一起过年，所以今天就是最合适的时间。
纪助理明白她的心思，答应了今晚过来接她，至于商望津那边如何，贺知意自知不用自己操心。纪助理自会从中安排好一切。
贺知意到约定的地点等待，没一会儿等到纪助理的到来，两人互相问候，没有更多言语。贺知意上车，纪助理带着她往商望津住处去。
贺知意偏头看向窗外，外面大雪纷飞，车辆稀少，更是鲜有行人，不同上次去见商望津的心情，贺知意这次很是平静。
很快到地方，这次纪助理没再领她。
贺知意自行下车，再自顾上楼，她来过一次，有记住商望津的住处。她平静等待电梯，进入，按到对应楼层，很快上去，再平静走出。
不多时到商望津门前。
贺知意按了门铃，没有回应，她试探着推门，门被轻易推开。
门没锁，就等着她来。
贺知意走进，客厅依旧空荡荡一片，很是孤寂。
贺知意往茶室走去，商望津就坐在那儿，就像上次一样。她坐在商望津对面，这次对方没有说话，沉默斟茶，给她递来一杯。
贺知意接过，当着他的面缓慢喝完。
低沉的笑声入耳。
贺知意搁置茶杯，抬眸看他。商望津确实带笑，但看起来沧桑很多，头发多些花白，脸上笑出的褶皱明显，不知道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
商望津沉沉一句，手上还不忘给贺知意斟茶，贺知意挡下茶杯。
她不想喝了，来这里不是想跟商望津谈心的，本就是出于纪助理的面子，当然再深究下来，也有纪若的原因。
所以她没有跟他畅谈一夜的打算。
商望津斟茶的动作顿住，笑容僵在脸上。
贺知意轻声道。
“商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今天说完。”
她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至于纪助理的面子，也就卖这一次。
“纪延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你舅舅？”
贺知意沉默。
“看来就是没说过了。”
“我对不起你母亲，当年纪若出事后，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贺知意闻言皱起眉头，没有任何遮掩。
商望津适时转变话题。
“贺任那个儿子，看得出来对你很是上心，我很开心。”
“我当初以为，他对你也跟以前的我一样，所以想跟他做个‘交易’。”
说到这个，商望津又笑起来。
“可那小子比他爹厉害多了，也比我厉害多了。”
贺知意依旧沉默，不作任何回应。
贺知意听见了烟花爆竹声，回身去看时，却什么都看不见，商望津住处处于高楼，窗外黑沉沉一片，只有依稀星光和灯光。
贺知意收回视线，缓缓起身，淡淡一句。
“商先生，抱歉，我该离开了。”
商望津哑然，微叹口气，极不明显，后沉默点头。
贺知意起步，走到茶室与客厅相连处时停下，她突然回身，商望津一直盯着她看，两人在那一刻对视。
贺知意轻声一句。
“商先生，新年快乐。”
没等商望津回应，也没细看商望津的反应，贺知意径直离开了房间，空间太过安静，她知道商望津能听见的。
客厅房门传来声响，商望津确认贺知意真的彻底离开，他抬手端起桌面那杯已经凉下去的茶水。
茶水不深，却总是抖落。
商望津颤着手，将那杯凉茶送入喉间，口感过于苦涩。
就这样吧，因为不管做什么，纪若都不会原谅他了。
—
离开时外面雪还没停。
贺知意见到了等在楼下的纪助理，两人依旧十分默契，贺知意坐上他的车，纪助理问到她接下来要去的位置，后车辆发动。
贺知意安静坐在车内，两手搭在腿上，等车走得远了，她才发现自己轻颤着的手指。就这样吧，那声新年祝愿，已经够了。
“舅舅。”
安静的车内，贺知意低低一声，车身好像也因她这突然冒出的一句刹了一下。现在路上基本没车了，纪延真的把车停下，回头看她。
贺知意一脸平静，见他看过来，突然扯了笑颜。
“纪若，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延目光闪烁，贺知意没再与他对视，偏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雪还在下，越来越大，四周真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找不到方向。
车辆重新启动，纪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贺知意全程安静听着，在脑海中将以前的纪若和成为她母亲的纪若一一作比。她应该不会再忘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纪若，以后都会牢牢记在脑海当中。
顺利回到出租屋，贺知意快速洗漱结束，钻进了被窝。
方玥适时给她打来视频，贺知意接通。
方玥先是惊讶，后便是连串的咯咯笑，夸她真的越来越好看，叫她宝贝，还念叨着今年说什么也要来找她过年。
贺知意也笑，这次没再推拒，但坚决要替方玥把车费付掉。方玥以为她还在商望津的公司工作，爽快应下。难得贺知意愿意让她一起过年，方玥十分开心。
贺知意之前应下了楼从心那边的邀请，也收到了楼楚言的演唱会门票。楼楚言多给她塞了一张，叫贺知意有意的话带上朋友一起。
刚好留给方玥。
两人互相寒暄很久，贺知意把参加演唱会的事跟方玥大致说完，方玥听完很是欣喜。贺知意把门票留给方玥也有别的原因，方玥很喜欢电吉他演奏。
贺知意看这次演唱会有，当时就已经想到了方玥。
两人有说有笑，不知聊了多久，聊到后面，贺知意见方玥眼皮耷拉，时不时打上一声哈欠。贺知意再看时间，发现真的很晚了，便叫方玥休息。
视频就此中断，困意袭来，贺知意也准备休息，刚刚合眼，门外响起当当的敲门声。
屋内灯还没关，贺知意警觉，睁眼看去。她盯着那道单人小门，不知道这么晚了，这种特殊时候，有谁会来敲她的门。
敲门声再度响起，贺知意磋磨起身，朝着门边走去。
她靠近门，轻声一句。
“你好？”
门外很快传来回应。
“贺哭包，开门。”
声线低哑，嗓音温沉，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在确认来人的那一刻，贺知意心脏陡然跳动，跳得越发厉害，像要跳出胸膛，脑袋也像爆炸开来，瞬间一片空白。
贺知意颤着手，缓缓把门打开，才刚拉出一道缝隙，门外的人迅速越进。
重重一声撞击，门被再度合上，贺知意瞬间落入来人的怀抱。
零星细雪从贺临礼身上抖落。
贺知意震惊之余又有无尽欣喜，呆呆怔在他怀中，久久无言。
贺临礼哑声一句。
“宝宝，想我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