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磨磨蹭蹭了。沈葭葭这么想着，“李离，我想好了，我要留在S大？”
李离停下拆塑料袋的动作，抬眼定定望着她，但也没有特别的反应，看不出任何想法。
沈葭葭被对方黑黝黝的双目盯得手心冒汗，“怎么了吗？”
李离蓦地露出个笑，“没事，那下次在学校里见面，你可要叫我老师了，记得尊师重道啊。”
“……你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吗。”
“还是挺意外的。”李离低下头掩去眸中的异色，“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你做得很对，S大是正确的选择。”
沈葭葭觉得这话中有话，越品越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李离似乎很满意她的选择，一天对她比一天好，就差把饭喂到她嘴边。沈葭葭觉得对方是怕自己最后给他一个平地惊雷，幸好她还是平安出院。
医生都觉得惊奇，受到这么严重的颅外伤，零散恢复得如此迅速，只要戴着帽子就基本看不出伤口。
她回到家中，啥好赶上了志愿填报的最后两天。
填S大对于她仅有的两个家人都是个喜讯。
沈葭葭没有填报李离推荐的计算机，也没有填家人推荐的金融，而是选择数学与应用数学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
一定要问原因的话，大概就是在这些五花八门的专业中，只有数学能给她一点熟悉感和安全感……
S大的录取通知发放得很快，沈葭葭被数学系顺利录取。通知书到手以后，她和李里王子秦相约出行，李里也成功进入第一志愿新传，出乎二人的意料的是，王子秦也留在了S大医学院，五加三临床医学。
“你不是说你要去H大吗？”
“S大也差不多嘛……”王子秦撇了撇嘴，“H大胜在口腔，但客观来说，临床医学并不如S大，我可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当然要读临床啦。”
“这样啊。”李里想了想，“那我们仨居然还在一所学校，真神奇。”
“陈炘呢？”
“他肯定去京大了啊。”
“你俩……”
李里叹口气，“别想这么多啦。”
暑假很快就走到了尾声。
在这个夏季的最后一日，S大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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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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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葭葭和李里同天开学，她把车开到李里家楼下，主动请缨送她去学校。
李里提着行李箱蒙了，“那车停哪？”
“我妈在学校里的停车位。”
李里：“……了不起，家里有人就是了不起。”
医学院早开学几天，王子秦来给两人搬行李，早来几天做出了早来几年的架势，沈葭葭并不打算长居宿舍，她对自己的社交能力和作息都有清晰的认知，和舍友打过招呼就先行离开。
三人在军训前夜小聚一场，交流了近况后就各自回去忙碌。
沈葭葭不急着回宿舍，她坐在湖畔的台阶上，就着路灯在笔记本上勾画记录。
她的记忆力很好，确信自己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每个高灵感者的能力不同，但都有相似之处。
疑点是，能力为何而来，为何不同？
前者似乎更偏向随机，与遗传因素不大，如果说真的有神明在背后操控一切，那祂挑选对象是以什么标准？
另外一个疑点是高灵感者的身边总伴随着灾祸发生，这一点在到一定年龄之后会稳定下来——这其中又有什么奥秘吗？
以上的问题大概管理局都有研究过，但她还不是内部成员，高级机密也不会对她展示……
蔡昀、神荼花、郁垒树，天虞山……把这一切串起来，线索似乎呼之欲出，却又蒙着一层雾。
还是得再去天虞山一趟。
她的思绪突然被手机信息打断，拿起来一看，是班级群的通知，明晚领取教材，班干部竞选，军训要求……
……
上个大学真麻烦。
这些都抛在一旁不说，沈葭葭头疼地翻遍教材目录，好心人已经把电子书都发了出来——要不，还是先考虑一下学习问题吧。
她以为高考是解脱，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真是可怕，自己已经被社会毒打至此，会提前开始预习教材了吗？这放在三年前她是想都不敢想。
沈葭葭打算收拾书包走人，她不会回宿舍，和陌生人共居一室这么多年，简直是酷刑，不如回家。
正要起身，身侧忽然停下一个影子，她抬起头，和熟悉的人对上视线。
是李离。
沈葭葭有些意外，她不觉得李离是会工作之余出来散心的人，但一想这里就是他的“公司”，似乎在哪里相遇都不奇怪。
“这条路出校比较近，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里，你们都开学了？”李离道。
“嗯，你要回家吗？”
“回教师公寓，最近比较忙就不回家了，路程太远了。”
“那你之前天天回家……”
“毕竟你要来，麻烦点也没事。”
沈葭葭被说得一怔，抿了下唇。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思考人生。”
“哦？”
“思考…”沈葭葭揉了把脸，“上大学真麻烦啊……”
“这么麻烦吗，你填报数学系以后就没联系过我，我以为你一直都很顺利呢。”李离笑得一派温柔。
“……”这人还在惦记她背着他填报志愿的仇呢。
“我以为你来了S大会联系我，我可以带你转转，毕竟也算是知名景点。”
沈葭葭狐疑道：“你行吗？”
她感觉李离除非公事，否则足不出户，但由于公事过多反而经常出门，算是新概念宅男。
逛校园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他干得来吗？
“好歹也在这里呆了三年，走吧，我带你随便逛逛。”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湖心长廊漫步，没想到一个转角，芦苇交织的角落便坐着一对相拥的情侣。
沈葭葭就装作没看见，踏过这个拐角，又在另一片芦苇丛里窥见第二对情侣。
接下来，小树林，湖心亭，如法炮制的第三对第四对，有拍照的，有相拥的，还有沉浸式打啵的。
一路沉默，沉默，是今夜的S大。
他什么意思？
当过学生的都知道，学校里总是有那么几处地方，是官方钦定恋爱圣地。
但他俩来这里散步，不合适吧？
他什么意思？
直到回到灯光明亮的大路上，李离缓缓道：“风景果然不错。”
“……”沈葭葭一时失语，“你认真的吗？”
蚊子又多，灯又暗，还时不时转角遇见爱……侣。
想到刚刚的经历，李离撑不下去了，“对不起，我发现我也没那么熟悉S大。”
“大学生都这样吗？”
“好像有‘不谈恋爱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大学’这种说法，”李离思忖道。
“……所以你谈了吗？”
“这种说法，跟‘不挂科的大学是不完整的大学’有什么区别。”李离冷呵一声，“不会真的有人信吧。”
沈葭葭：“……”你是在为你的单身生涯找借口吗。
她扯了扯嘴角，“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今天跟王子秦逛了逛，说不定比你还熟悉这里呢。”
“如果去医学院，我绝对比你熟悉。”
“……”你这该死的胜负欲能不能收一收啊？这有必要比吗？
两人顺着大路走了一段，比较中学，大学确实拥有着高自由度。起码以前这个点，沈葭葭还在上晚自习，没法这样自由自在地散步……搭伙的人还是李离。
中午刚下过一场暴雨，不少地方还有积水潭。沈葭葭在倒影中看到月亮模糊的影子，大概是因为月色姣好，天清气朗，气氛恰到好处，身边的人也恰到好处，她踏过一片水潭，一点心情被酝酿膨胀，充满了胸腔。
“到了。”
“什么？”
“到宿舍楼了。”李离无奈道，“发什么呆？你明天还要军训，早点休息吧。”
沈葭葭才反应过来，她还没跟对方说自己不住宿。
这人喜欢送别人回家这个习惯怎么上了大学也改不了啊。
“我不住宿。”
“不住宿？…也是，你也不太适合住宿。”李离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那你要回家吗？我开车送你回去？”
“……那倒也不必，都到这里了，将就睡一觉也没什么的。”
二人就此告别。
……于是乎，一整个军训两周期间，沈葭葭都没有见过李离。
*
王子秦和李里听完她的心路历程以后，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战，同时转向沈葭葭，同时语重心长叹口气，又异口同声道：“放弃吧。”
“……”
“我叫你们来，是提意见的。”
不是让你们来劝退的。
李里：“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京大毕业，医学生，高智商，长得帅…？符合这几点的男人这么多，你怎么偏偏看上我哥？你什么毛病？是遇到的好男人太少了吗？”
“要不我再给你找几个男人，你多接触接触，调理调理？”
沈葭葭：“……”
王子秦：“要不你就让她试试，小孩子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葭葭：“……不要把我说得跟弱智一样。”
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全世界都在阻止她。
“等你被拒绝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李里慈祥地看着她，“我们这是为你好。”
“算了，就当你是要追男人，找我们帮忙，不管对象是谁，哥们帮你这个忙。”王子秦掏出手机，“首先给你考察一下这人怎么样……”
“这还要考察？”
“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嘛。”王子秦努了努嘴，“万一他看起来人模狗样，其实背地里偷偷给你挂科穿小鞋……”
李里&沈葭葭：“……”
差点忘了，李离也算是王子秦的老师。
过了几分钟，三人看到校园医学院板块论坛上多了个匿名帖子，是带着李离背影照片的主题帖。
【新生提问】这学期有这个老师的课，请问他人怎么样，平时对学生好吗？
李里无语道：“你这只是单纯给你自己问的吧！？”
帖子下面很快就有了回复。
“新生有福了，这个老师解剖课上得很好，跟亲自杀过人似的，孩子很喜欢，重修还上他的课。”
“李离老师人帅心善，期末考还会捞捞，我可太爱了。”
“我不予评价，只能奉劝你们不要报考他的博士生，我已经一个月没睡过好觉了。”
“楼上，我知道你是谁。天天搁这儿高强度冲浪也不怕被导师看到，你论文改完了吗？”
“……”
帖子下面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回复。
作为一个老师而言，他的风评似乎还不错。
王子秦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加入混战，把李里和沈葭葭晾在一边。
李里踹了脚他的椅子，“你到底在干嘛！”
“哎呀，我下学期可能就有他的课，我关注不是很正常吗。”
沈葭葭看着二人扯了扯嘴角。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想找这两个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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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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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期过半，沈葭葭不管是事业还是人际都没有任何进展，反而日夜沉浸在数学的苦海中。
甚至跟李离都没见几面！
她这才意识到，上大学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轻松。
——能不能把那些说上大学就解脱了的人通通拉出去吊死啊。
但王子秦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助攻。
课后，沈葭葭收到了对方的电话，说是医学院有一场篮球赛，她一定要来看他大显身手。
她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加的篮球队，甚至对对方能打球这点持怀疑态度——王子秦这细胳膊细腿，笨手笨脚的家伙，真的不会反被球打吗？
到场后，王子秦朝她挤眉弄眼，“你来啦。”
“李里没来吗？”
“哦，她把我拉黑了。”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早上给她发消息突然发现红色感叹号。”
沈葭葭翻看了下他们的聊天记录。
11月4日：【图片】【图片】【图片】
“你觉得哪个脑子看起来聪明一点？”
图片里是解剖楼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大小脑标本。
11月1日：【图片】【图片】【图片】
“你看，这么大颗心脏，捧在手心居然只有一点点重，太神奇了！”
图片里是解剖楼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心脏标本。
10月15日……10月1日……
家兔，小白鼠，青蛙，的尸骸一一划过。
………
沈葭葭现在知道为什么李里会拉黑他了。
对普通人来说，王子秦简直就是恐怖分子。
其实王子秦也有给她发一样的内容，但是她不常看对方的消息，无他，这人实在太吵了，她开了免打扰。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沈葭葭，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
“什么……”沈葭葭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球场另一边走来了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李离，手上还抱着一卷书，像是刚下课。
“……什么玩意！？”
“哎呀，喜欢一个人，不止要看他的智力，还要看他的体力，万一他其实私底下是个细狗呢？等会我就起哄让他也来打打球，给你考验一下他的水平！”
沈葭葭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王子秦，然而她还来不及阻止，比赛就开始了。
李离瞥见她，顺理成章地坐在她身侧的观众席上，“你也来看比赛？”
“……你也是？这么闲？”
“学生多次邀请，盛情难却，可能是真的有什么看头吧。”
“……”他的看头可能是你。
该说不说，王子秦打得还是不错的，沈葭葭没想到他身板瘦削，溜得倒是挺快，大概天赋都点在逃跑上了吧。
看会打球的人运动竞技也算是一件趣事，但沈葭葭瞥见李离兴致寥寥，时不时刷手机，不由问道：“很无聊吗？”
“还好。”
沈葭葭福至心灵，“难道是他们打得太烂了，你不屑于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