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我妹妹啊,我还懂怎么好好对待老婆,对吧,辛夷?”
李辛夷:“......”
她扭头道:“是啊,爹,兰棠好不容易回来,就想歇口气,你还跟她说婆家,孝顺婆婆的,她听了腻烦下回不勤快回来了。”
李辛夷是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儿媳妇,在家还是有话语权的,她都这么说了,沈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
“好,好,不说了。”
“来来,兰棠,吃块娘做的红烧肉,还有辛夷也是。”
“谢谢娘。”
吃完晚饭,又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了,此时天还没黑,沈兰棠带着几样包裹坐上马车,朝着门口数人挥手。
“爹娘,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好好。”
马车将众人视线抛在身后,日落之后天黑得快了,沈兰棠到谢家时天已然黑暗一片。
谢家院子里有灯,又有下人提着灯为沈兰棠领路,沈兰棠顺畅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在院门口打发了下人离去。正踏入院中,就见皎白月色之中一个肉乎乎的年娃娃从偏房门口走出,揉着眼睛踩着小短腿走到院子里。
沈兰棠:“……”
沈兰棠左右看了眼,不是,他丫鬟呢?
谢弘文还揉着眼睛,嘴里叫唤着:“嬷嬷,嬷嬷?”
“谢弘文。”
沈兰棠一声轻唤,谢弘文立刻放下手指,月光之下,沈兰棠看到他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阿母!”小孩子嗓音脆生生响起。
“嗯,你在干什么呀?”
谢弘文委委屈屈地说:“我想尿尿。”
“你嬷嬷呢?”
“嬷嬷不在。”
大概是有事出去了下。
“过来,阿母带你尿尿。”
沈兰棠两辈子都没带过孩子,自然不知道怎么给孩子把尿,她索性把带到院子假山旁,让他给大自然增加润泽。
沈兰棠在外面等着,欣赏着不受工业化污染的夜空的美好,过了一会,里面传来一道扭扭捏捏的声音:“阿母,弘文不会穿裤子。”
“不可以哦,弘文已经是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穿裤子了。”
谢弘文的确被谢家教育地很好,他哼哼嗤嗤地跟自己的裤子战斗了一会,终于走了出来。
沈兰棠看着他歪歪斜斜的裤腰带还有折叠的裤脚笑了笑,走过去帮他整理,又帮他穿好鞋子。
“过来,洗手。”
谢弘文乖巧地把手伸出来,由着沈兰棠将水浇到他手上,两只小肉手使劲地搓啊搓。
沈兰棠虽说是他母亲,但两人几乎没有单独相处过,日常见面吃饭身边总是围了一群人,此刻在月光下窥视着谢弘文圆润的小脸蛋,沈兰棠做了一件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事。
“啊——”
谢弘文猛地抬头:“阿母捏我!”
“对呀,阿母喜欢你才捏你,这都是阿母的爱。”沈兰棠大放厥词。
“真的么?”谢弘文眼睛亮晶晶的:“阿母喜欢弘文?”
小孩子大抵到了知晓事情的年龄就会知道“母亲”这两个字的涵义,天然地就会想要寻求“母亲”的爱和关怀。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家才重觅了一位继室,因为一个孩子长大是需要母亲的,哪怕是继母,只要她宽慰他,贴心,呵护他,也总比童年缺失母亲的位置好,至于亲生母亲与继母的区别,要等到他长得再大些才知道。
善良的谎言是必须的,而且她也不算完全说谎啊,谁不喜欢软乎乎的人类幼崽呢。想到此,沈兰棠理直气壮地说:
“阿母当然喜欢小弘文了。”
谢弘文立刻露出大大的笑,毫不掩饰地说:“弘文也喜欢阿母!”
沈兰棠捂着胸口:中,中了一枪。
“真的喜欢么?有多喜欢啊?”
谢弘文露出苦恼神色,过了一会,他伸出双手比了个大大的圆圈。
“有这么这么喜欢!”
“这么多喜欢啊,那不是比你阿父还多?”
“嗯,这个……”
谢弘文正要回答,冯嬷嬷匆匆从院子门口走进。
“小少爷!”
她飞快跑上去一把搂住谢弘文。
“小少爷怎么出来了?晚上天凉小心冻着,盈草呢,纸鸢呢,怎么照看小少爷的?”
冯嬷嬷急声呵斥了会,这时候仿佛才看到沈兰棠般行了个礼,道:
“劳烦夫人照看小少爷,老奴因事离开,向夫人告罪。”
沈兰棠温婉一笑:“无妨,孩子没事就好。”
“天晚了,老奴带小少爷进去歇息了,夫人也早些歇息。”说罢,她就抱着谢弘文进屋了。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太快,沈兰棠怔怔地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依旧还残留着谢弘文脸上的触感。
肉乎乎的,真好掐——
第10章 后宅阴私
沈兰棠的日子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整日吃吃喝喝,关上门来过日子,偶尔出去“上个班”。
这一日沈兰棠从外面回来,听仆人说谢弘文到书斋去跟读了。
大嫂钱氏两个孩子,老大谢勤彦今年六岁,女儿谢灵嘉两岁半,谢勤彦从年前地方回来就住下读书了,谢弘文不到三岁未到开蒙时候,但平日里若是闲暇偶尔去听个课也可以,总归书不厌多。
谢勤彦那娃儿继承了谢家优良血统长得很是端正,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很有“小霸总”的味道,而谢弘文则是小孩儿扮老头也颇有趣味,沈兰棠每回见了两人内心都能获得治愈,想着许久没进行人类幼崽治疗法了,沈兰棠决定过去看看。
书斋由谢家曾祖建立,第一个“受惠”的就是如今谢家的老祖宗也就是谢瑾的祖父,或许是历史悠久,书斋布置显得很是朴素,却反而衬托出读书人“清贫”的腔调,好几位出入过书斋的先生都曾出言赞扬。
两边阳光热烈,光线透过两边窗户铺洒在书桌和地面,犹如田野中金灿灿的稻穗,沈兰棠站在外边走廊上,看着谢弘文小小的身板挺得直直的,还奶乎乎的嗓音故作深沉,一字一顿地背诵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堂上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好。”
“这堂课就上到这里,明日再抽查今天成果。”
堂上两个小娃娃举起手做了个标准的敬师礼。
小孩子偏做大人模样,看着十分有趣。
沈兰棠等先生走出书斋后才迈步走进。
“啪啪啪——”她一边鼓掌一边道:
“弘文好厉害,刚刚背书的模样阿母都看到了。”
“阿母!”
谢弘文脸上露出得意又勉强克制模样,沈兰棠看着他小大人模样,唇瓣微翘。
“阿母来看我么?”
“当然了,阿母刚刚看到了,弘文表现好棒,阿母与有荣焉。对了,弘文知道与有荣焉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谢弘文大声地说:“就是弘文高兴,阿母也觉得很高兴!”
“对!”
虽然差一点,但是,没问题!
“婶婶。”谢勤彦朝沈兰棠恭恭敬敬地行揖。
谢勤彦六岁了,脸上稍稍有些小男孩的样子,可以看出未来是个大帅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兰棠见到他心情也很愉悦,对着他矜持道:
“勤彦日安,今日学习如何?”
“勤彦今日学习勤勉,只是学问尚浅,仍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沈兰棠柔声道:“勤彦年纪尚幼,求学时浅,正是因不懂之处多之方才请先生悉心教导,古语拔苗助长,欲速不达,万不可急于求成,坏了学习本心。”
“勤彦谨记婶婶教诲。”
沈兰棠跟他文绉绉地扯了一番,感觉自己文化水平都高了,心满意足地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几人才走出书斋,冯嬷嬷就带着一个丫鬟过来了。因为书斋重地,只有谢家本家人可以靠近,其他人包括伺候的仆人都得等在书斋院子外,只等下课才能进来。
冯嬷嬷见到沈兰棠,脸上微微露出吃惊神色,很快小步上前躬身道:
“夫人,老祖宗交待说今晚想和小少爷一起吃饭,老奴这就带小少爷过去了。”
她都搬出了老祖宗,沈兰棠自然没话说,她刚想开口,冯嬷嬷就抱着谢弘文快步离开了。
沈兰棠:“……”
沈兰棠收回手,脸上若有所思。
冯嬷嬷从她一进门对她就是敌视态度,沈兰棠不是不能理解,从嬷嬷的角度,自己是夺走了原本属于她主子地位的人,又怕自己还抢走孩子,把她主子留在世上唯一的证明都夺走。
她日常多有警惕,对沈兰棠多有提防,沈兰棠也懒得跟她计较,原本她就不想养孩子——她只喜欢偶尔逗弄孩子的快乐,不喜欢经历养育熊孩子的苦楚。
简单来说,就是只享受快乐,不承担责任。
——她当她的贤母工具人,她做她的幕后管事,互不干涉,只是,这幕后管事最近似乎越来越出格了……
又过了两日,沈兰棠做了几样好吃的,这在古代又没有朋友圈,她炫耀不了只好请朋友过来品尝。
谢瑛是自然的,人小姑娘还没从首次春意萌动的失败中走出。除谢瑛外,她还各自给三个孩子准备了一份,其名义为关爱孩子,至于公公婆婆那,她是从来不送这些自创小点心的。
人要了解的一个道理就是,一个人一旦开始献殷勤就得长久延续下去,沈兰棠自认自己坚持不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切断发展途径。
送完了大嫂的两个小朋友,沈兰棠悠悠在自家院子里品尝点心,顺便等待某人的出现。
午后,偏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两个丫鬟簇拥着谢弘文走出。
谢弘文刚睡了午觉,人还晕晕乎乎,迷糊的小脸压出午睡的印子,着实有几分可爱,沈兰棠眉眼弯弯心情甚好,等人走近故作矜持地说:
“阿母做了点心,弘文来尝尝看吧。”
谢弘文脚步下意识朝她方向挪动,然而下一秒他仿佛意识突然清醒,迷糊小脸肃然一正,生硬地说:
“谢谢阿母,我午饭吃了太多不宜再食点心,回房间休息了。”
说罢,他立即回头返回了房间里。
沈兰棠:“……”
不是,你不是刚休息完?
兰心端着一碗冰块走来,放下后正要起身,沈兰棠一把抓住她的袖子。
兰心:?
沈兰棠颤抖着嘴唇说:“我,我被讨厌了!”
“……”
“不,不可能,一定是这个点心不够好吃,对,一定是这样。”
沈兰棠自言自语,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脸上露出释怀笑容。
兰心:“……”
被小孩子讨厌的挫败感还是很伤人的,幸好沈兰棠自我调节能力强,很快就恢复了,这要换了个人,不得抑郁个三天。
晚间的时候,谢夫人派人送来荔枝。
荔枝大家都知道,所有华夏历史时空的人都知道“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还有苏轼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也是鼎鼎大名的诗句。
在靖朝,荔枝一样宝贵,就谢家也就受领了两篮子,送到沈兰棠手上只一个果盘大小。
沈兰棠谢过来人,转身对兰心道:“把荔枝分成两份,一份给小少爷送去。”
“是。”
兰心领命很快将一小盘荔枝送到了隔壁,这就是一件小事,沈兰棠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午后她打算给自己洗葡萄子时才发现,她心爱的果盘不见了。
这个果盘是两层的,其中上面一层开有空隙,呈花瓣状散开,就类似于现代的沥水篮,是沈兰棠的爱物。痛失爱物的沈兰棠坐在床上苦苦回忆了好一会,终于恍然大悟:
昨天让兰心拿走给盛荔枝了。
家里当然不止那一个果盘,只是作为一个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娇夫人,沈兰棠知道制作果盘的工艺都不知道家里果盘放哪了,为此,她宁愿多走几步到隔壁把盘子拿回来。
午后时分,兰心和宝珠被她打发出去干活了,家里其他下人是不允许随意进她卧室的,沈兰棠身上披着一件直领对襟长褙,百迭裙裙裾在地面散开,她脚尖微微飘动,散漫地推开卧室门走到客厅。
谢弘文的卧室就在正厅右边,有一个朝向院子的正门,从正厅也有一个小门直接连接,沈兰棠穿过午后闷热的客厅直接到了谢弘文的房间,最外面的是他用来吃饭玩耍的小客厅,由数道屏风隔开的才是他的卧室。
还在午睡时间,日常伺候小少爷的两个丫鬟都不在房里,沈兰棠担心惊扰了谢弘文午睡,刻意放慢了脚步,只是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多想了,谢弘文并没有入睡,因为她听见房里传来的人声。
“嬷嬷,阿母真的不喜欢我么?”
“我和少爷说了许多遍了,沈夫人并非少爷生母,她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她为了自己孩子必定会与少爷相争。少爷是她的敌人,她又如何会喜欢少爷?”
“可是阿母现在对我很好,她还说喜欢弘文。”听着他委屈的声音,就能看到他眼泪汪汪模样。
冯嬷嬷嗓音严肃,带着几分不满呵斥道:“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笼络老爷夫人还有小少爷您的心罢了,小少爷若是真信了她,到时候怕是会被她打击得毫无招架能力。”
“相信嬷嬷,嬷嬷不会骗你的。”
余下声音嗟嗟磨磨,不可细闻。
沈兰棠神色微冷,转身原路返回。
到了傍晚时分,兰心宝珠回来了,一进门就见到沈兰棠倚在罗汉床上,手上拿着一块帕子在做针线活,宝珠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让你竟然做起来女红?!
沈兰棠语气清幽:“闲着无事绣个手帕。”
宝珠眼疾口快:“可是小姐绣得又不好看。”
“……”会说话么你?
“那你给我绣!”沈兰棠把手一伸,就要把帕子扔给她。
宝珠脸色为难:“小姐,你忘了,我和兰心也没学过女红的。”
兰心和宝珠作为她的左膀右臂,沈兰棠平日里教的都是经商手段,再不济也是下厨房之类的,毕竟吃饭还有被下毒风险,往大里说了学掌厨房还攸关她的性命,针线活算什么,怕衣服做得太糙扎到她么?
兰心推开宝珠,贴心地端上一杯水:“小姐可有烦心事?”
沈兰棠放下针线接过杯子:“有也算有,不过我做女红只是想起来该做秋季衣裳了。”
兰心镇定自若,无视她后半句话,继续道:“小姐在烦心什么?”
“冯嬷嬷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