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玥:“没错。”
沉默许久,庄昕芸忽然吸了吸鼻子,费力挣脱怀玥的手,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唇紧紧抿着。
就当怀玥真的不耐烦时,她终于轻声细语开始说话。
“陈停云那帮人和曾国辉一样不是好人,他们很坏。”
“因为我,她在陈停云的生日宴上被封淮盯上,S班的乔思喜欢封淮,乔思带头欺负她,她为了不牵连我,故意和我走远。”
庄昕芸抬起头,早已泪流满面:“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她失踪几天后我才发现,对不起,也是因为我的懦弱,所以没有报警。”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请你保持沉默。再等等我,我一定会找出答案。”
她近乎恳求地对怀玥这样说道:“不应该再有人牵连进来了。我求你,沉默地等着。”
……
又在咖啡馆坐了会,怀玥才动身回家。
庄昕芸那傻姑娘给的信息不多,全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切事情要从2023年9月5号陈停云生日宴说起,被热烈追求的庄昕芸羞涩天真,心有所动于是带上史雁柔一同前往,却在那天未料封淮这崽种色心大发,疑似对史雁柔做了些什么,具体庄不清楚,但因此她和陈停云闹翻。
6号开始,乔思与小姐妹展开报复,流言、霸凌随之而来。
再之后,史雁柔开始频繁逃学,还远离庄昕芸,行踪诡秘直至参加完10月31号游轮趴后失踪。
短短两个月,两个女孩的生活地覆天翻。
一个死,一个背负内疚,哪怕信息有限,也要孤身一人追寻答案。
怀玥把车停在出租屋,步行回御湖别墅,心思沉得仿佛跌入了万丈深渊。
想都不用想,庄昕芸之所以会去参加轰趴,封淮强迫是原因之一,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她以为能查到什么吧。
真笨。她吐出一口浊气,骨头都在发痒,恨不得找人揍一顿。
所幸获知一个关键人物,最初听到乔思这名字时,她第一时间查了,乔思是江璟的未婚妻,据说感情不错,但她居然喜欢封淮这个烂黄瓜?
从照片和资料来看,乔思是格高食品的皇太女,富贵圈里出了名的名媛闺秀,性格活泼人缘好,擅芭蕾,事业心重,无论是形象还是为人,都不像霸凌者。
她直觉事情或许没这么简单。
那么,除去早就隐约有猜想的这些,到底是谁把史雁柔带入天上人间,她说被塞入箱子的三人是谁,她要撞开的南墙又是什么呢?
想不通,线索少得可怜。
肚子里一包火的怀玥在别墅入口停下,一排奢华昂贵的独栋建筑透着纸醉金迷,她冷沉目光落在第一幢别墅上。
前头五栋别墅是五人团的,此刻灯光已歇,匍匐黑夜如同毒蛇冷漠回望,令人毛骨悚然。
静静看了会,怀玥已整合完毕目前所有信息。
最完整的信息还是在五人团心里,问别人肯定是问不出了,所以接下来只得继续靠近,最好能好到穿一条裤子,让他们无所顾忌随意展露秘密。
收回目光,她轻蔑冷笑。
早晚有一天,要把这股火撒出个彻彻底底。
她疾步往6号别墅走,回到家后把现有信息全部订在黑板上的照片墙上,并在陈停云和曾国辉两人的名字上打了大大的红叉。
下一步,明天去看望陈停云。
下下一步,找个机会夜谈(揍)曾国辉。
至于乔思,只要和五人团靠近,轻而易举也能接触。
做完这一切,怀玥洗漱完爬上床睡觉,不出任务她很快能入睡,一觉安稳到天亮。
翌日晨光熹微,她准时五点醒,惯例进行一小时的晨跑,再去健身房锻炼一小时,结束已经七点多,上午课八点半开始,还有时间便在路边买了份肠粉回家吃。
谁知刚到别墅,却在小道前的草丛里碰上一酩酊大醉的哥们。
“嘿嘿嘿——”
“你终于出来了。”
哥们脸色涨红,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应该是恍惚见到人影,他伸出手胡乱挥舞,好像要抓住怀玥,酒气喷出,恶臭难闻,一看就是通宵蹦迪去了。
“陈停云你丫狗东西,老子叫你这么久才跑出来,腿被李老三干撅了还是怎么?”
怀玥:“……”
她蹲下身,仔仔细细看了圈,才发现这人是齐河。
半秒后,她面无表情伸出手。
“啪”一声,清脆响亮。
凌晨蹦迪回来,在陈停云别墅门口喊了整整一小时有本事你开门的齐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迷茫睁大眼,好疼……发生了什么?
他摇摇头努力恢复清醒,下一刻醉醺醺重新倒回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咦?陈停云你怎么戴眼镜了?还挺人模狗样嘞。”
走错别墅就算了,还把她认错,怀玥忍无可忍。
于是,二话不说伸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你再不醒我就把你丢垃圾桶去。”
第20章
“你还说你没打我?我脸都肿起来了!!”
6号别墅, 客厅响起一道愤怒的质问声。
怀玥就坐在不远处的餐桌忙着炫肠粉,听到动静,动作顿了顿。
那叫打?
明明是贴心叫醒服务。
她装作没听见, 头也不抬, 自顾自往肠粉里加了一勺川省出品极品麻辣子。
“真香!”
“……”
齐河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她一门心思吃饭不搭理自己, 顿时从鼻孔里呼哧呼哧吐出两口气,想骂人却皱起眉揉了揉太阳穴, 才醒不久,头还有点晕,但架不住脸上疼得要命,通宵一夜的糊涂劲在清醒这一刻早已全部抛到脑后。
刚开学两天, 这就和上班族碰上周一, 总是最艰难且收不住心的时刻。
齐河昨儿就和朋友通宵蹦迪, 赶了两个场子,喝得不知天南地北。
这会儿好好捋捋思绪,他才想起局上陶勇一帮人和他一块儿可劲吐槽陈停云,早上陶勇非要送他回别墅, 他没让, 独自一人回来,途径4号别墅想起陈停云, 两人有龃龉已久,又出了怀南打陶勇这事,酒后恶向胆边生于是拍门去了,非得和那小王八蛋打一架不可。
谁知到居然拍错门, 这和捉奸踹错房门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被踹门那个不仅给了他呱呱两大逼兜,还强行灌了三瓶水溶C醒酒!
齐河回想刚才怀南给自己看的门前监控, 刹那感觉柠檬的酸味再度冲上了天灵盖,他牙酸,可脸上疼得更厉害,在沙发上翻找一通找到手机后,立即打开相机对准自己。
仔细看会,他愤愤放下手机,鞋都不穿,三步两跨扑到餐桌。
直接一把推走怀玥面前的外卖盒,齐河愤怒指向自己肿得像猪头的脸颊,“你还吃得下去?你丫吃怪力丸了?怎么手劲这么大?”
一张猪头脸怼到面前,怀玥镇定自若把饭盒拉回来:“现在吃不下了。但我不喜欢浪费食物。”
眼看她还能大口吃下去,齐河沉默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
半晌,他咬牙切齿:“你怎么会住在这?”
御湖别墅是著名富豪区,由江璟家的恒源房产特建,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都是鎏金S班学生,少部分人则是看中房产价值才买。当年开盘前,前五栋江璟大手一挥送给陈停云四人,一栋给自己,齐河想买6号别墅却被书映风抢了先,但这些年一直没人住在这。
“不会吧,你还真是书映风培养的接班人吗?怪不得这地界都给你住。”齐河说不惊讶是假的。
书家资助的贫困生没有五十也有一百,其中不乏有考入鎏金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住宿生,从来没有哪个说破例能得到书映风的特别对待。
齐河小眼神往淡定坐着的人身上乱瞟,心里思绪百转千回。
看来,怀南在书映风心里地位很重耶?
怀玥消息多灵通啊,早已隐约听说外界猜想,小印钞机这么好的挡箭牌她才懒得否认。
但大清早碰到个醉鬼还是挺烦,把最后一口凉掉的粉皮塞入嘴里,她起身把吃干净的外卖盒丢入垃圾桶,越过他去沙发拿书包都没给一个眼神。
“醒了就赶紧走,我要去上课了。”
齐河:“……”
他还从来没这么被无视过!
他气归气,还是屁颠屁颠跟上怀玥,不管巴掌的事了,反而好奇问道:“陶勇那么壮,你是怎么打过他的?”
满身酒气非常难闻,怀玥皱起眉,这人话可真多,好烦。
忍住想把他掀出去的冲动,侧眼瞥向凑在肩膀旁一脸好奇的家伙,她微笑:“你想试试吗?”
齐河警惕后退,嘟嘟囔囔道:“不是已经体验过了,还是算了。”
怀玥翻了个白眼:“那就离我远点。”
原本她是根本不想管这醉鬼,谁让他醉得稀里糊涂嘴巴里还不停往外蹦陈停云的名字,她实在太好奇两人有什么瓜葛,干脆把他带回家。
要之前就知道他话多人烦,她管他去死。
不过……怀玥觉得眼见为实这词得印鎏金学生们脑瓜子上。
飞信上大部分同学对齐河口诛笔伐,人人声称他是个霸道小混混,爱惹事喜争斗,怀玥自己当时对他的第一印象下意识也是仗势欺人的二世祖,可真当见了面,却发现他似乎并没有那么恶劣,相反还有点虎。
看眼时间差不多得去上课,她拉开门,指尖敲敲门板,最后一次下逐客令。
“走?”
“怎么你对陈停云好得要命,还舍身取义救他,对我态度这么差?”齐河觉得稀奇,从小他就是出了名的人缘好,心想自己没变成猪头前也挺帅,当下就不服,“怀同学,我俩好歹也是同学,第一次见面有点唐突,中午我请你吃饭呗?”
怀玥定定看着他:“好歹是同学,你还让人来试探我?”
齐河一本正经道:“我那是怕你误入歧途!”
不知道为什么,怀玥看他一脸正经就很想打他,好不容易摁下想法,又听到他小声说了句许之余不是好东西。
她放下手,双手环胸靠到门板,顺口问道:“你和许之余怎么回事?”
提起这小小年纪的学弟,齐河心里就一股无名火蹭蹭蹭,他咬牙切齿道:“那小子就是个小绿茶!背地里爱使坏,看不惯他,所以我要欺负他。”
去年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齐河那会谈了个特喜欢的姑娘,他也没什么看不起穷人一说,当时许之余道歉赶紧走人就是,可那小子非搁那装哭,脸色惨白得好像他要吃人一样,他脾气也不好看着来气,想让他好好说话,结果手还没搭上人衣领,臭绿茶先软趴趴倒地了,惹得女朋友眼神看他都充满异样。
后来女友被封淮勾走,借口说他太霸道就分了手,如此一来事情越传越过火,所有人在背地里说他齐河是个欺软怕硬的主,把人家低龄越级生都给打哭了。
齐河心高气傲,哪碰上过被人倒打一耙的这种事,干脆直接让陶勇去教训许之余。之后让陶勇教训的一群人,也是几个特别喜欢在论坛上散布谣言的家伙。
齐河举起手,比出四根手指放在太阳穴上:“我发誓,绝对都不过火,都是让他跑腿买吃的,或者陪我玩玩极限运动而已。”
怀玥:“……”
敢情还是个正义小警察。
噎了半晌,她反问:“这种难道就不是霸凌吗?”
霸凌的形式有很多种,有些自以为是的小教训,对于自身来说也许只是不甘心不服气的一时之快,对于他人来说却是精神上的羞辱折磨。
许之余的确不是好人,她不全信昨晚他的话,有两副面孔的人话只能听一半,今天碰上齐河更加确定其中被欺负那部分可能略夸大其词,但他曾经受到的威胁肯定是真实的,齐河也肯定实施了轻微的霸凌,只是他自认为不过火。
怀玥啧了一声:“齐同学,你也不是啥好人。”
齐河微愣:“我怎么不是好人了?他让我不爽,我难道不能报复他吗?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我又没往死里打他,而且我平时还经常做慈善呢。”
“……”
好轻飘飘的一句话。
怀玥觉得和他说不清,默不作声观察会他迷茫表情,她讽笑地勾起唇。
可能这就是鎏金S班与其它班级泾渭分明的根本原因,本该教书育人地位崇敬的老师都对一帮学生毕恭毕敬,他们的思维从出生就已被阶级固化,超脱的地位权势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以至于他们天生觉得俯视是应该,被仰望也是应该。
被人欺负打回去的确没错,但今天怀玥就光明正大承认自己双标了,她不是好人,毕竟活两辈子早就想明白人生有多世事无常,还不如将自己过得快活当作人生宗旨贯彻彻底。
就像对许之余出手,从来不是为了史雁柔或拿正义当借口,纯粹出于心里不爽而已。
可她仍然有个标准:这宗旨必须要在法律与道德衡量的这条底线之上,一旦越线,所有动机就变了质。
她不会像他们一样觉得应该,把一切行为当作理所当然,从不自省。
“你看!”齐河得不到答案,火急火燎拿出手机很多捐款截图,好似一定要证明自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