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映风也总是回:“嗯,就是这样。”
午夜梦回,他偶尔会记起那道飒爽身形,如同救世主,为濒临死亡的朝圣者赐下福音,于是他用自己的想象还原救命恩人的性格与模样,个高英气张扬自信,耀眼夺目,随后对标着在茫茫人海中找寻,始终一无所获。
他万万没想到,她可能就在身边。
现在想想,光说给人感觉的话,两人似乎真的非常像。
可是,他认为同一人的概率微乎其微。命运如果愿意馈赠他,就不会让他在那场攀岩中失误,不会让本该死亡的他要背负内疚活着。
书映风闪烁着亮光的眼暗淡下去,可能是巧合罢了。
想通这点,他轻轻撑起身体挪下沙发,先对耳麦说了句人没事,他不敢乱动她,只好将她平躺放在沙发上,打了水沾湿毛巾,小心翼翼给她擦拭身上的血痕。
腰腹间的伤口处理的很简单,纱布边缘处有很多结痂的血块,书映风擦了会,才发现她肚脐上方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刀疤,似乎是大砍刀砍出来的,不仅如此,她手臂上和肩膀等处的遮瑕全蹭完了,露出一道道可怕的弹痕割伤。
他心神忍不住震动,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有这么多伤疤?
眼神不由自主停留,擦拭的动作也缓了下去。
“肚子上那条是被一人贩子砍出来的,他砍我一刀,我还他两刀,比我这更深。”
还以为早就昏迷的人忽然出声,书映风心情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席卷,震惊与惊讶交织,一时间只是愣愣看着缓慢睁开眼睛的人,无法言语。
怀玥没晕,她就是懒得说话甚至动,只想闭着眼休息。
实在是受不了他眼神才睁眼,她虚弱地笑起来,理直气壮命令:“怎么?很惊讶吗?那我劝你别大惊小怪,赶快给我擦干净我要睡觉。”
书映风:“……….”
认命帮她处理好,书映风把猫关回卧室,然后找来墙壁上的画把窗户堵住,这高度看下去犹如万丈深渊,他不解:“你怎么爬上来的?”
短暂休息过后的怀玥有了点精神,懒洋洋回:“就这样爬呗。”
虽然她也怕途中体力不支摔下去嘎掉,但她更怕一身是血的她被人发现,或者来不及回家就倒在大马路上。要死,也得死在熟悉的地方。
说着,她拿起手机给郑娥报平安,并发给蔡思娟一条信息:【陈停云没对史雁柔出手,顾山河也不会管他个废物,找个理由把他看住。最后再一起算他的帐,残了也得给我进监狱去】
估计蔡思娟忙得晕头转向,没有回复。
怀玥也不在意,丢了手机,安静躺在沙发里,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
今天栽了两枪,到时候要给顾山河几枪才好呢?
四枪不够泄愤,那还个十倍好了。
见她好像在发呆,书映风弄好窗户,一边给她倒温水,一边状若不经意问:“你很会攀岩吗?看起来很厉害。”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怀玥偏过头去,正巧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尽管装得很镇定,但心绪不宁的抿唇小动作暴露一切。
很想知道答案?
那她偏不。
怀玥恶劣心顿起,微笑道:“相反,我最讨厌攀岩,成绩也一般般吧。”
“……好吧。”书映风垂下眼。他就知道,一切是他多想。
眼看他像朵被雪覆盖住的漂亮花朵蔫了,怀玥挑眉,这兄弟啥意思?不就是不喜欢攀岩嘛?
不过她也懒得想,脸不红心不跳转过眼闭上。
“明天起来我想喝皮蛋瘦肉粥,劳烦书先生给我这个病患准备下。休息好了我还要去上学。”
“感恩有你,晚安。”
书映风:“……”
第39章
怀玥休息一晚上, 大概是受伤缘故,难得睡特别沉,整十个小时下来第二天状态已重回巅峰, 又生龙活虎了。
头一回没例行锻炼, 醒来后,她穿着书映风昨晚临时买的新衣服, 简单拉伸下出去吃早餐。
印钞机贤惠无比,大清早就做好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皮蛋瘦肉粥。
他忙她也忙, 刚安顿好孩子们的郑娥打来电话说:“孟清香现在不能回警局,保不准顾山河会再次动手,我让她加入专案组配合你行动。”
“你没告诉她我是谁吧?”怀玥很谨慎,以免发生意外除了专案组不能有其他人知道。
郑娥也明白重要性, 笑了笑说:“她什么也没问。”
“那就好。祝睿和周若海你帮我安排下吧, 他们是我提前带走的证人, 需要钱跟我说。还有赵荷和宋虎也先扣着,等最后法庭上见。”怀玥肚子咕咕叫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这些提前带走的人不能现在就出现,不然顾山河他们肯定会发觉不对劲, 该“消失”就“消失”好了, 最后出现再吓死他们。
怀玥刚坐下,蔡思娟的电话也来了。
“嗯, 在喝粥。”
“医院门口的人?没错就是我干的。多大事啊,我没受多重伤。”
“你要是担心我就亲自来给我做饭吃。果然,陈述刚那老登被杀了吧?”
香喷喷的粥到肚子里暖得伤口都舒服了,她一边喝粥, 一边和蔡思娟打电话,眼神却不断往厨房里忙碌的男人那边瞟。
身穿灰色圆领短袖和同色宽松家居裤的书映风正背对着她刷锅洗碗, 一眼望过去,半开放式的流理台能够完美将他宽厚背影完全纳入眼底,也就能清晰看到绿粉色田园小碎花围裙的两根带子绕在腰际处打了个漂亮蝴蝶结。
【翘屁嫩男】——
怀玥忽然想起来这个令人羞涩的形容。
他正侧身打开头顶的置碗柜,手臂肌肉线条优越,视线顺着滑下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
“!”怀玥痛斥自己久未开荤色欲熏心,片刻,压低声音小声问蔡思娟:“蔡局,你和书映风熟吗?”
蔡思娟忙得晕头转向,一晚没睡打过来就想同步下信息,结果话题突然岔到天边,顿时没好气地骂:“熟得不能再熟,他妈是我最好的朋友。干嘛?你看上他了?”
“……”
这话可不兴乱说。
怀玥连皮蛋一起吞下一口粥,心不在焉道:“就感觉他不像普通富n代,性格温润细腻,还会下厨。啧,话说这粥滋味可真不错。”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场面挺养眼。
人高腿长的英俊男人忙上忙下,碎花围裙凹得他屁股挺翘,居然有种诡异的人夫感。还很懂事,明明昨晚看见她只穿背心,事实一眼戳穿却不问不说,当真乖得过分。
“有钱有颜又乖,这种男人绝种了。”怀玥毫不吝啬夸奖。
只是美则美矣,可远观不可亵玩。
再好的男人谈起恋爱来也得变傻变坏。
这话说出来,蔡思娟倒是也同意:“他的确不错,就是太过清心寡欲,那件事之后变得更加没劲。他妈老跟我骂他。”
她擢取到关键词,好奇询问:“哪件事?”
结果蔡思娟不仅猛地挂掉电话,还丢下了一句:“哼,就不告诉你!”
怀玥:“…………”
“怎么跟小孩似的。”她嘟囔一句放好手机,继续暗中观察,甚至蠢蠢欲动拍张照片给队友陈婉看,她最爱看身材好的帅哥。
洗完碗出来的书映风一转眼就看到她手鬼鬼祟祟搭在手机上,眼神还特奇怪。
沉默两秒,他道:“打完电话了?”
怀玥悻悻收回手:“打完了。”
他不多问事情发展,总之新闻上看不到,也有咋咋唬唬的路忠大清早打电话吵他,他摘下围裙,拉开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路忠和我说今早上官岱发布声明会严查鎏金K班的事,学校好像要放一周,你可以在这里好好养伤。”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怀玥点头,面不改色小口喝粥。
上官岱是鎏金校长,曾国辉居然敢联合外界对学生下手,这件事严重程度超过他亲爹暴毙,如果处理不好他前途就完了,于是紧急召集所有老师开会,就K班学生遭遇一事进行长达了为时三小时的会议。会议一停,暂定所有学生放假一周。
“我就不信老东西不知道,对着一帮学生卑躬屈膝那贱样我到现在还记得,”怀玥骂起人来根本不客气,“现在关键问题是他敢不敢为了自己前程动最初投资建立K班的人。”
顾山河。
又是顾山河。
市长大人以身作则,带领名门望族一块作秀,借口是为平衡教育资源发展,不让外界非议鎏金只是个徒有其表的富n代培养皿。
事实嘛,就是为了权贵好任意挑选‘玩具’罢了。
喝完粥,她愤愤放下勺子:“他不敢,过段时间我就连鎏金一块炸掉。”
如此凶残的发言没让书映风感到可怕,相反很想笑。
他视线静静停留在她英气十足的五官上,半晌,轻笑一声:“就像炸会所一样吗?”
话很轻飘,却只有书映风自己明白,他心中涌现了一股十分古怪的感觉,好像知道她是女性后,无论是这张干净清爽的面孔、眼尾轮廓长而深邃的丹凤眼还是弧度饱满的下颌,或者通体豁达随性的气质,一切都开始变得更加亮眼。
有趣逐渐转化为好奇,探索欲节节拔高,这种感觉久违而新鲜。
人向来会爱上自己所知的事物,却更爱去了解追求未知的事物。而她是他所知,也是未知。
“……我觉得你眼神有点奇怪,你是在嘲笑我吗?”怀玥多敏锐一人,古古怪怪觑他一眼后起身,“我不住这,我要回御湖别墅。”
书映风本就不是喜欢强求别人的人,表示任她选择。
不过他到底没忍住,狐疑不决地沉吟道:“你伤就好了吗?”
昨晚他帮忙重新处理两道枪伤,发现她自行处理的伤口实在惨不忍睹,刀尖在皮肉伤划开十字,粗暴取出子弹,随后胡乱用针线缝了几道。给猫主子嘎哒都得十分钟,看这样估计五分钟都没有。
两次清创,按照道理不可能好这么快,起码不会如此神清气爽。
书映风郑重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来回操劳,要是介意我在这,我可以住其他地方去。”
好熟悉的话,怀玥忍不住调侃:“多次邀请女人住你家,这不太好吧?”
书映风沉默:“……我只是出于好意。”
承了这句关照,怀玥表示自己就是开开玩笑,随后捞起经过的猫往怀里摁,语气散漫:“你放心,就是小伤。我以前受的伤比这重十倍,照样撑得住。”
用力揉了两把猫猫头,她心满意足放它下去,然后戴上卫衣帽子,随便把面罩眼镜往兜里一踹就要走。
走了两步,她忽然折返。
看眼用画挡住的破碎窗户,怀玥觉得自己还真不能扭头就走,于是一本正经掏出几张纸币,有澳币有人民币还有美元。
怀玥一股脑儿塞到他手里:“打人的时候从那几个外国人兜里戕来的,我身上没带钱,就当赔你了。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不差钱。”
书映风:“…………”
好的,真阔绰呢。
……
一周后,九月中旬的天闷燥,乌云蜷缩于天际,沉沉向鎏金压来,好似一场风雨欲来。
热血姐热搜与连番大瓜的热度渐渐褪去,只剩下警方官博置顶的通缉热心人士的博文仍高高悬挂。
最近发的一条是一张冰冷的死亡通知。
【威尔市公安局】:
1.9月12号晨间六点零五分,市民于威海沙滩发现的两具尸体已确认为寰宇资本陈某刚(51岁)和万象娱乐李某达,两人留下谢罪遗书跳海自杀。
2.本局已将9.7会所爆炸案列为重大刑事案件,此案涉及会所的相关人员已全部移交司法部门,寰宇资本与万象娱乐旗下公司与员工也将一起等待审查。
社会案件无论有多严重,普通人该过的日子还要过,忙忙碌碌间便基本抛之脑后。
喜提通缉犯名号的怀玥在家养养伤,偶尔和姑娘去约约会,书映风还每天亲自来送饭,小日子自在得不行。
这几天她还和庄昕芸见了一面。
庄昕芸一见着她就忍不住哭,说她脑子都是混的,很兴奋也很难过,干脆请了一天假,语气不可置信地说:“就这么没了?我还以为要和他虚与委蛇一段时间呢。”
怀玥当场摸鼻子,撒谎不打草稿:“作恶多端多了,有人收拾呗。”
要说庄昕芸还真是傻,哭得稀里哗啦,一口连说三个好。
现在事实基本清楚,怀玥不希望她再掺和进来,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一切有热心市民,大家等着看好戏就行!
差不多把手头事都处理完,也该开学了。
临出门前才想起还有一份话剧史没写,唯独把这件事忘掉的怀玥心态炸裂,脚步踏得都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