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
他咬重字眼,楼邵眸光微动。
九皇子见状,继续道:“而且我们也不一定要伤害她,只是借她牵制,让谢濯臣无心他事,或分身乏术而已。”
……
沈烛音将画像挂了起来,回头见床上有动静,把手里的红烛随手往桌上一丢,她便跑了过去。
“你醒了!”
沈烛音迎面扑了上来,令谢濯臣有些恍惚。
这般感觉,有些久违。
“什么事这么高兴?”
沈烛音抿着嘴摇摇头,却又没忍住笑出声,“秘密!”
“又是秘密。”谢濯臣小声嘀咕,推开她,起身去拿自己的外袍。
沈烛音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大声嚷嚷,“又生气喽!又生气喽!”
“我没有!”
“那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谢濯臣:“……”
他穿好衣袍,转身捏起她的脸,“故意的是吧。”
“略。”沈烛音扮鬼脸,掰开他毫无力道的手,“我要出门去买红绸子。”
“好,我陪你去。”
沈烛音摇摇头,“万一碰上认识的人就不好了,我能带帷帽你又不能。希玉说她陪我去,我们可以顺便去逛街。”
“哦,我多余。”谢濯臣点点头,“那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沈烛音抱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尖,仰面看他,眨着眼睛明示。
谢濯臣先是一愣,恍惚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缓慢地俯身,蜻蜓点水付之一吻。
“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沈烛音像兔子一样脚步轻快地跑了。
谢濯臣在原地站了许久,等风吹得窗扉作响,他才回过神来。
蓦然笑了。
——
宫墙厚重,廊道悠长
言子绪与公主今早进宫谢恩,拘谨地过了一上午,终于要走了,却又在出宫半道遇到了二皇子。
“二皇兄!”熙嘉兴高采烈。
言子绪与她心境完全不同,原本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二皇子恢复了一贯的温煦有礼,“皇兄没能参加你的婚宴,熙嘉可会怪罪?”
“当然不会!”熙嘉笑着仰头,面色红润,像个惹眼的小太阳,“皇兄受了这种无妄之灾,不能来观礼也是情理之中。”
她拉着二皇子,一同看向言子绪,“给你介绍一下,我的驸马!”
言子绪今日一上午都在僵硬地笑着,现下依旧,“见过二皇兄。”
他话音一落,二皇子便感觉心口被扎了一针,堵得慌。
他勉强笑道:“为你们大婚,皇兄准备了一份礼物。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便一起去拿了如何?”
熙嘉望向言子绪,后者迟疑地点了点头,她便应下。
三人一同折回,言子绪听着他们兄妹闲聊,总是心里不安。
忽地一只黑影窜出来,吓得熙嘉连连后退,言子绪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没事,小猫而已。”
他一抬头,撞见二皇子瘆人的目光。
言子绪心一紧,不愿露怯,努力模仿谢濯臣平常的模样,淡然处之。
待熙嘉拍拍胸脯缓过神,二皇子的视线收回,愠怒道:“哪里来的野猫?”
“对不起……”
拐角处,一个衣着简单的小男孩扒着墙面,怯怯地看着他们。
“十七弟?”熙嘉试探上前,“你养的猫吗?”
小男孩往后一缩,同时着急解释道:“它平常很乖的,只是今天不小心被宫人踩了尾巴。”
言子绪将小男孩打量,外头只知二皇子九皇子,但其实圣上子嗣众多,太子死后,便唯他二人有一争之力。
面前这个小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身上还算干净,但无多余配饰。受宠的皇子就该像熙嘉一样胆大无畏,而这小孩却明显畏畏缩缩。
“走吧,莫耽搁时间了。”二皇子提醒道。
三人继续往前,与小孩擦肩而过时,言子绪被他拉住了衣角。
“我……”小男孩咬着嘴唇,“我迷路了。”
“喜荷。”熙嘉唤她的贴身宫女,“送十七皇子回去。”
可小孩却死死拽着言子绪的衣角不放手。
言子绪低头一瞧,小孩眼眸黝黑,神情紧张,似在向他乞怜。
“要不……”言子绪不明所以,却有些心软,“我跟喜荷送他回去吧。”
熙嘉大方道:“行,那我去拿皇兄的礼物,快去快回,宫门口见。”
“好。”
喜荷在前带路,言子绪牵着小孩在后。
小孩忽然道:“祝皇姐和皇姐夫百年好合。”
“谢谢。”言子绪蹲下,在身上摸了摸,“也没什么别的送你,这几颗糖和金子你拿去吃和玩吧。”
小孩没有推辞,牢牢攥在手里,“给我吃的,我会很听话的。”
言子绪笑笑,没有多想。
可小男孩却定定地看着他,“只要有吃的,我就会很听话的。”
“嗯。”
言子绪正要站起来,又被他攥紧手掌,听到他虔诚地重复道:“我真的会很听话的。”
“小殿下可是还想要糖果?”喜荷上前解围,“奴婢这里还有一些,都给你。但驸马该回去了,不然公主会久等的。”
“我真的会很听话的。”小孩松了手,依然看着言子绪小声嘀咕。
他重复了四遍的话反覆在言子绪脑海响起,直到坐上马车,返回公主府的时候,也时不时响起。
“你发什么呆啊。”熙嘉向他展示宝石项链,“二皇兄送的,好看吗?”
“好看。”言子绪将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到脑后,“你不是想吃辛娘子做的糯米糕吗?我们今天回小院吧。”
熙嘉嘟起嘴,“不可以把辛娘子叫到公主府当差吗?”
“辛娘子是跟着谢兄和音音的,别人花再多的钱都请不走。”言子绪哄道:“谢兄近来脾气颇好,好到你都不敢相信,不用担心他出言不逊。”
“真的吗?”熙嘉质疑。
言子绪煞有其事道:“他要是敢凶你,我们马上就走,啊不,马上把他赶走!”
“好!”
熙嘉把玩着宝石项链,眉开眼笑。
同样在回小院的路上,带着帷帽的沈烛音和希玉走在前面,充当苦力拎东西的沈照跟在后面。
沈照见她们还要买,很大声地叹了口气。
“啊!”
忽的一声惊叫,众人回头,四面八方涌出一大群人,将原本站在一起的人冲散。
“音音!”
希玉被推搡着不断后退,已经见不到沈烛音的身影。
沈照尚且灵活,率先找到她,带着她躲避。
“音音呢?”希玉钳住他的胳膊,慌张地问。
沈照左右张望,人群骚动不止。
不断有人冲过来,整个街面水泄不通,连只多余的脚都无处安放,无比喧闹。
但不过半刻钟,人群又各自散去。
可是,依旧不见沈烛音的身影。
第91章 不见
沈照匆忙赶回家时, 谢濯臣正和言子绪他们夫妻二人在外品尝辛娘子酿的青梅酒。
他一进院子便“噗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道:“公子,烛音姐失踪了!”
“砰!”
谢濯臣手里的杯子当时就从手中脱落, 青梅酒洒了他一身,“你说什么?”
“我们本来好好的在街档口买东西, 莫名其妙冲出一堆人将我们冲散,等人散开,烛音姐就不见了!”
谢濯臣脸色惨白, 被酒水打湿的手握成了拳。
他的腕骨上搭上了另一只手, 言子绪心慌不已,强装镇定安抚他道:“你千万冷静, 听起来像是有预谋, 但她又没跟人结过仇, 那必是以她为饵有所图, 所以她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对吧。”
言子绪越说声音越小, 不知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谢濯臣闭上眼, 呼吸有些重, “在哪里,具体什么时候, 报官了吗?”
“就在东六街第一个档口, 两刻钟前, 希玉姐现在就在官府。”
谢濯臣立马动身,前去东六街。
言子绪和熙嘉对视一眼,拉起沈照赶紧跟上。
——
沈烛音在睡梦里感受到了颠簸, 醒来时却安稳躺在床上, 但头疼得厉害。
她揉着太阳穴爬起来, 瞥见了窗外夜色。藉着满屋的烛火, 她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摸了摸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她诧异于屋内所有东西的精致。
她记得,人群拥挤时,有人从背后用布帕捂住了她的嘴,她顿时头昏脑胀,失去意识。
房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白净的姑娘,端着些吃食。
“你是谁?”沈烛音警惕问。
姑娘长发垂肩,小家碧玉,模样美丽,装扮不似女使。
她笑容温婉,将碗碟放下,手指比划。
“你不会说话?”沈烛音困惑。
姑娘点了点头。
沈烛音缓慢起身,走到桌前,趁她不注意冲出房门。
却没料到门口还有守卫,将她拦了回来。
哑女将她拉回,安抚地摸摸她的背,不断示意她吃东西。
沈烛音多番尝试,逃不出去,不管怎么吵闹,守卫都一声不吭,像铜墙铁壁一样堵在门口。
而哑女则眨着一双水眸,静静地看着她闹,等她累了,又耐心地哄她吃东西。
沈烛音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憋闷。
饿得慌,看着桌上精美的吃食,沈烛音灵光一动。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毫无形象地手抓食物,狼吞虎咽。
把哑女吓了一跳。
哑女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见她白眼一翻,往后一倒,整个人跌落在地一边呕吐一边抽搐。
沈烛音感受到了摇晃自己的人手上动作的慌张,还有脚步的急促。
她猜想哑女去求助守卫了,果不其然,她终于听到了有人说话。
“属下这就去叫大夫。”
沈烛音晕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感受到有人在轻轻擦她嘴角,接着扶她起来,送到床榻上。
大概过了一刻钟,她听到不止一人进了屋,有人搭上了她的脉。
“从脉象上看,没什么异样。”
“当真?”
沈烛音心一紧,后面这个声音她认得。
大夫重新把了一次脉,肯定道:“确定无事。”
沈烛音熟悉的那道声音停顿了一会儿,迟疑地问:“她应该……没有身孕吧。”
“喜脉?”大夫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为防万一探了探,“没有。”
在那人松了口气的时候,沈烛音蓦然睁开眼睛。
“醒了!”大夫惊诧。
楼邵莫名往后退,“你装的。”
他瞬间明白了,“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
大夫和哑女都退出房间,带上了门,只留楼邵和沈烛音在内。
四目相对,无形的尴尬蔓延。
“你抓我做什么?”沈烛音语气不善。
楼邵第一次感受到她如此情绪,有些紧张。
他不知如何作答,缓慢走到桌前坐下。
“你该不是想拿我威胁阿兄吧。”
沈烛音追到他面前,用最坏的恶意揣度他的心思。
楼邵心情沉闷,沉默不语。
“楼邵!”沈烛音今天受够了这种不被理会的感觉。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楼邵突然爆发。
沈烛音一愣。
“这就对我失望了吗?”楼邵恼羞成怒,“谢濯臣发疯的时候,当着我的面强迫你苟且你都毫无怨怼,现在我还没做什么,你就要这样看我吗?”
沈烛音不明所以,“你吼什么!”
楼邵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他别过脸冷漠道:“不会有人对你怎样,你老实在这里待着就行。”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眼看他要离开,沈烛音着急地拽住他的袖子。
楼邵狠狠甩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拿你去威胁谁的!”
“你总是有目的的吧。”
“呵。”楼邵冷笑一声,“只是让谢濯臣疲于找你,无心他事罢了。只要没了他,二皇子就会像条断了牵绳的狗,为着熙嘉乱咬人,自寻死路。”
他说完便拂袖而去,不再理会沈烛音的叫喊。
“楼邵!”沈烛音气急,扒在门口气恼,“楼邵!”
……
三日后,碧空如洗,熙嘉公主携驸马拜访九皇兄。
“所谓九皇子府,并非父皇御赐,其实是九皇兄偶尔在外小住的私宅。”熙嘉小声在言子绪耳边说道,“而且东院西院不互通。”
言子绪边往里走边问道:“为什么?”
“平西王被夺爵,府邸也被收回,他们夫妇迁居出京,但楼邵没走。因为时常要与九皇兄议事,他便暂住在东院。今日九皇兄招待我们,也是在东院。”
熙嘉耐心解释,“西院住的是九皇兄的一个侍妾,因为身份太低又是个哑巴,带不回宫,所以安顿在这里。”
言子绪点点头,“那有没有可能藏在西院?”
熙嘉明白他的意思,“若是东院没有踪迹,那我就找借口去西院瞧瞧。”
“好。”
九皇子知道他们要来,早早便做好准备,好酒好菜招待。
楼邵亦在侧奉陪。
席间寒暄的都是平常事,熙嘉借口如厕脱身,在东院逛了一圈。
他们全城疯找了沈烛音三天,官府、商铺、暗卫全部动用,然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线索都没有。
谢濯臣排除所有可能,只剩下对楼邵动手的猜测。
沈照暗探楼邵居所好几次,都被高手堵截,甚至受了伤。
毕竟这是九皇子的地盘,九皇子身边有暗卫高手保护,一般人难以靠近。
暗的来不了,便只能光明正大进来,熙嘉觉得好玩,便接下重任。
她在东院来来回回找了几遍,并未发现半点可疑的地方,无功而返。
在门外整理了情绪,熙嘉佯装兴奋跑回席间,“九皇兄!上次哑娘答应我下次来就给我做雪梨酥,我今天可以去找她兑现诺言吗?”
言子绪紧盯九皇子神情,后者并未露出半点为难,大方道:“去吧,她胆子小,你可别欺负她。”
“知道了!”
熙嘉偷偷朝言子绪眨了眨眼睛,随后一溜烟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