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回抱住许京窈,“我的荣幸。”
许京窈心疼地说:“那段时间,你在国外受了不少苦吧?”
“不苦。”当老板的,向来多在意结果,少在意过程,周妄自然也是。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国外寻找骨髓时的心力交瘁,也不记得看着时间流逝,却怎么也找不到骨髓时的恐慌感,只沉浸于这一刻的成就感之中。
许京窈在周妄的怀里蹭蹭脑袋,“今晚回去我给你捏捏肩膀,捶捶背。”
周妄说:“好。”
许京窈小声嘟囔:“如果你还有其他要求,也可以提,我都会满足你的。”
周妄的唇角扯起蔫坏的笑,顺着话故意问:“什么要求都可以么?”
许京窈点点头,羞怯地嗯了一声。
周妄说:“那你要不要主动……”
“咳咳、”周妄的话被尚巧巧的轻咳声堵在嘴里,她偏开脸,不敢看这对腻歪又养眼的情侣,“我还在呢,谢谢。”
周妄没分心,接着说:“主动把茶几上的苹果吃了,不要每次都让我盯着你吃。”
尚巧巧:“……”
她掏出手机回信息,以此缓解尴尬,但打开微信看见信息确实也不少,助理和经纪人问她跨年演唱会能不能参加,她一一回复完,抬起头来,看见许京窈跟周妄俩人还抱着。
尚巧巧以前从没见过周妄,也一直不理解许京窈为什么会喜欢大自己五岁的男人。如今接触上了,又觉得他们很般配,天生就该一对。
尚巧巧毫不避讳地看着旁边的两个人亲昵,见他们只是抱着蹭蹭鼻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俩不亲一个么?”
许京窈抽空瞥她,“有外人在,不方便亲。”
尚巧巧明知故问:“谁?”
许京窈:“你。”
周妄也:“你。”
尚巧巧:“……”
太尴尬了,谈浔怎么还不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谈浔被两个医生推出手术室。
他已经醒了,只是看上去有些迷茫,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毕竟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去世的准备。
许京窈跟尚巧巧两个人一同凑过去,许京窈抬手在谈浔的眼前晃着,“谈浔谈浔,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疼?”
谈浔木讷地摇头。
许京窈又问:“那你失忆了么?还记不记得我们是谁?”
谈浔配合地摇头,“不记得了。”
尚巧巧说:“孩子,我是你大姨。”
谈浔:“……”
许京窈接道:“我是你二姨。”
谈浔:“……”
他对这两个朋友感到无奈,眸光往前方倚墙站着的周妄身上探去。
周妄毕竟是个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看上去很矜贵稳重,谈浔正斟酌着道谢的措辞,却见周妄对他摆了摆手,“我是你二姨父。”
谈浔:“……”
他闭上眼睛,想让世界安静点儿。
-
江市的冬季阳光淡薄,但空气不算太冷,出门只需要穿件外套就足够。
平安夜已经过去,跨年夜即将到来,城市里被生肖龙的气息渲染得很浓厚。
这几天早上,周妄都跟许京窈一起出门,会先把她送到公司了再去公司,下班前也会先问一下许京窈几点结束,他会绕路过去接。
热恋期的情侣大多都是这样,想时时刻刻都腻在对方身旁,而且他们刚刚经历过生命攸关的波折,自然也更珍惜对方。
时间飞速流逝,跨年日到来。
那天刚好是周日,许京窈跟周妄都没有去公司工作,也没有去哪个景点玩,而是一同去了墓园,看望许京窈的父亲许泽铭。
午后,天空湛蓝净明,吹来的风也温柔,淡金色阳光将墓园里的阴翳完全驱散,笼罩着一层温暖的滤镜。
因为地段选得好,这里看上去并不像墓园,倒像是无人问津的公园。
直长的石板小路上很干净,四周是葱绿的树和冒头的青草,周妄牵着许京窈的手,绕上一个个台阶,朝着一个灰黑色的墓碑靠近。
许京窈穿着米白色的大衣,跟周妄的黑色外套形成鲜明的色差,她比周妄矮一截,身子也比周妄娇小很多,看上去还是很般配。
“快到了,”许京窈说:“周妄,如果我爸爸还活着,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周妄嗯了一声,整个人都溺在阳光里,任由风吹着随意散落的细发,眼眸永远漆黑纯澈。
他的父母很多年前就过世了,他却从来没有去墓园看过,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只是,不想当一个掉眼泪的男人。
许京窈能感觉出来周妄的情绪不高,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握紧他的手。
很快便走到许泽铭的墓碑前。
“爸爸,我来看您了。”许京窈把手里抱着的洋桔梗花束放在墓碑上,眼睛笑得弯起来,“带了您最喜欢的洋桔梗。”
她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胸前,侧边夹着一枚银白色的流苏蝴蝶发卡,翅膀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这是七年前周从凝过生日的时候,周妄赞助的礼品,让她撒娇卖萌求到手了,这么多年只有在淮临被周妄辅导数学时戴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戴,想戴给爸爸看。
“这么久不见,您肯定想我了。”许京窈温软地说:“当然,我也很想您。”
墓碑上除了几行刻字以外,还有一张许泽铭的照片,那是周妄第一次见到许泽铭的长相,父女俩样貌很相似,但许泽铭脸上多了几分温柔和善,而许京窈则是明媚娇俏。
许京窈对着石碑说:“我旁边的这个人,叫周妄,是我的男朋友,也是我最最喜欢的人,今天带给您认识一下。”
周妄对着墓碑微微欠身,把手里的小雏菊花束放上去,“叔叔好。”
许京窈说:“周妄,我爸爸说你很帅。”
周妄淡笑,“跟叔叔比还差了点。”
许京窈认可地点头,“那倒是。”
两道身影在阳光下亲密无间,周妄紧紧握着许京窈的手,对许泽铭的照片说:“窈窈以后有我护着,您放心吧。”
许京窈说:“要护一辈子哦。”
周妄点头,“好。”
有落叶飘到墓碑上,许京窈抬手拂去,又用袖口擦着许泽铭的照片,多年的思念浓厚而绵长,她眼眶里浮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妈妈跟杨叔叔过得很幸福。”许京窈轻声说:“去年换了大房子,生活过得更好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都堆积在心里,沉甸甸,许京窈一一吐露出来,“我的好朋友谈浔,他的骨髓移植手术很成功,以后可以继续当一名优秀的律师,还可以去天安门看升国旗。”
“我设计的情侣钻戒被品牌创始人选中,已经上市售卖了,商场里挂着很大的宣传海报,上面有我的签名,是不是很厉害?”
“爸爸,您一直是我心里最优秀的珠宝设计师,也是我在设计路上前进的动力,我永远为您感到骄傲,也希望您能为我而骄傲。”
太阳落山之前,许京窈对着许泽铭的照片摆了摆手,“爸爸再见,提前跟您说声新年快乐,以后,我跟周妄会常常来看您的。”
“叔叔,新年快乐。”周妄偏脸看着许京窈,“下次能不能换我送洋桔梗?”
许京窈思忖半秒,点头道:“好叭。”
周妄在许京窈的侧脸上亲了下,又嘬了下嘴唇,许京窈没有推他,甚至主动抬手攀上他的肩膀,在阳光下贴近他,热吻他。
新年的钟声敲响前,许京窈跟周妄买了蛋糕,一起去医院陪谈浔跨年。
VIP豪华病房里面舒适又整洁,谈浔坐躺在病床上,看着跨年演唱会,屏幕里热闹喜悦的氛围,跟寂静的病房里形成明显的差别,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
“谈律,新年快乐!”许京窈一手提着蛋糕,一手推开病房的门,“看,我特意定制了你喜欢的青提味蛋糕,请品尝。”
谈浔望过去,淡笑,“新年快乐。”
虽然他从不在意节日和氛围,毕竟这么多年都是平淡而无趣的过来的,但看见许京窈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提了满手补品的周妄,心里涌起一阵不可忽视的暖流。
也许。
这就是人间为什么值得。
电视屏幕里一闪而过尚巧巧的脸,许京窈说:“你在看跨年演唱会呢,尚巧巧是不是也在,她今天这妆化得还不错,挺亮眼的,我勉强承认她是今晚最漂亮的女明星吧。”
谈浔说:“我会转达给她的。”
许京窈连忙制止,“那倒也不必。”
她抱着蛋糕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这几天休养得怎么样?身体没什么不良反应吧?”
谈浔摇头说:“没有。”
“那就好,”许京窈欣慰地说:“估计再过个两三天就能出院了,恭喜呀谈律,你以后就是一个健康的人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儿旅游就去哪儿旅游,不用再顾虑什么。”
谈浔静静地看着许京窈,欲言又止。
周妄瞥他一眼,走过去把手里的补品和果篮放好,往许京窈旁边坐,莫名其妙地在许京窈的脸上亲了下,好像在宣示主权似的。
谈浔其实不太喜欢周妄,没有原因,就是不太喜欢。但救命之恩可抵一切私怨,他十分僵硬地说了句:“周妄,谢谢你。”
周妄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谈浔想说句,你肯定花了不少钱吧,但又想到周妄的财力不可小觑,便立即转了话锋,“那段时间挺不好过吧?辛苦了。”
“还好,”周妄满不在意地说:“我人脉广,找个骨髓挺容易的。”
实际上是在新加坡所有的大医院里面一家一家地咨询,大笔大笔地花钱打广告,才好不容易发现了跟谈浔的骨髓匹配而又愿意捐献的人。
谈浔:“……钱我以后还你。”
“不用,”周妄若无旁人地蹭着许京窈的脑袋,“八千万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钱。”
谈浔:“……”
好像有点聊不下去了。
许京窈被周妄蹭得心里痒痒,抬手挠挠他的下巴,“周先森,这次做的很好。”
周妄得到回应,满意了。
许京窈拆开蛋糕盒上的丝带,香甜的奶油味冲出来,她饿了,“对了,你不是要起诉吴经理么,谈浔刚好是律师,让他帮你处理啊。”
这阵子太忙,周妄都已经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差点真的让吴经理逍遥法外。
他正了正神色,对谈浔说:“我集团总部那边有个会计经理,挪用公款在香港洗钱,还偷税漏税,差点把我的身份抹黑了,这种能判个十年八年么?”
谈浔说:“只要你想,就可以。”
“行,”周妄点头,莫名很信任谈浔,“等你回律所上班了再细聊。”
许京窈切开蛋糕,递了一块给谈浔,“谈律,吃完这块蛋糕,以后的人生就没有波折,都是美满了。”
蛋糕是绿色的,飘着青提的果香,谈浔接过来,还没吃一口,就已经觉得心里满满的。
其实他有一个秘密,除了自己以外谁都不知道。当年学校里有谣言说他是因为许校花才转去高三七班的,其实这并非谣言,而是事实。
从小性子内敛安静的他,在小学里经常被同学欺负,而小时候的许京窈每次都会替他欺负回去,还扬言要保护他。
做梦般的,许京窈在高三时转来淮临,他为了能跟许京窈有接触,主动提出转班。
课间,他故意将自己的桌子推倒,然后等着许京窈进教室,扶起他的桌子,捡起地上散落着的书,而后他走进去,把提前准备好的牛奶放在了许京窈的桌上。
至此,他得以进入许京窈的世界。
但从未对许京窈表露过心意,是谈浔觉得自己做的最对的事情,所以,他能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以后,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许京窈,”谈浔淡淡地问:“你有什么新年愿望是我可以实现的?”
“愿望啊?”许京窈转着眼珠想了想,然后极其认真地说:“希望你跟尚巧巧去北京旅游的时候能带上我,不要让我觉得三个人的友谊是拥挤的。”
周妄差点笑喷,忍不住在许京窈的脸上捏一下,“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好玩?”
许京窈打开他的手,脸上还是一本正经,“我是认真的,谈浔,如果让我发现你们俩出去玩不带我,我真的会生气。”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嘿嘿地笑起来,“除非那时候你们是情侣,那我就可以理解。”
谈浔默了默,眼神里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先吃蛋糕吧。”
电视机里不知名的男演员在唱歌,氛围挺欢快的,病房里的三个人吃着蛋糕,许京窈的笑声不断地传出来。
她在讲笑话,但每次都是周妄和谈浔不笑,她自己笑得停不下来。
“还有一个,这个你们绝对会笑的,”许京窈说:“猴子不喜欢平行线,因为平行线没有相交(香蕉)哈哈哈哈哈哈哈!”
谈浔:“……”
周妄:“……”
谈浔慢吞吞地把许京窈切的蛋糕吃完了,盘子里一点儿不剩。
许京窈吃腻了,用指尖沾了一抹奶油,正要往谈浔脸上贴去,周妄眼疾手快地拉住她,“许京窈,你在你男朋友面前做什么?”
许京窈心里觉得没什么,她早已经把谈浔当成家人,“哎呀,他是谈浔。”
“谈浔也不行,”周妄强势地说:“除了我以外,任何男人都不行。”
许京窈只好把那抹奶油擦在他的脸上,哄似的乖巧道:“好的,我以后会听话的。”
周妄点头,“嗯,乖。”
谈浔看着这一幕,笑了笑。
电视屏幕里的明星们各个光鲜亮丽地给观众送着祝福,或许一般人对这些没什么感触,但谈浔却认真地把祝福语记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