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影山入学之前,乌野原本有二传的吧,被天才后辈替掉的高年级不是很可怜,没有出场机会了。”
话题变得奇怪了!澄夏皱了皱眉,她留意到同伴们的神情都不怎么好看,显然愿意来看乌野排球部比赛的人,都不喜欢这样的议论,好在随后那些人终于开始夸奖今天的快攻了。
“哎呀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果然还是还是影山和十号那个小不点打出的快攻吧,简直是奇迹!听说他们都还是一年级诶,别的学校一年级能有出场机会就不错了……”
“不是还有一个一年级吗,那个十一号?个子很高戴眼镜。”
咦,提到月岛了,澄夏寻声望去。
“啊?刚才的比赛里他好像没什么存在感吧,空有一副高个子……”
澄夏握紧拳头。
“哈哈哈,是不是给你一种如果我有这样的身高,我也可以做得更好,也能取胜的感觉?”
“是啊,有这种身高,偷懒也不会被发现吧?”
澄夏走了过去。
然后她在拐角被人一拉,不见踪影。
“找到了。”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险些打出一计肘击的澄夏:……
“吓我一跳,你怎么突然冒出来!”她控诉道。
月岛萤看起来很无辜:“自然是为了让某些不明事理的人,能够活到下一局。”
澄夏恍然,月岛显然是看到了她刚才的动作,以为她要过去暴力制止对方的议论吧!怎么能这么想她呢,她可是很讲道理的人!
“他们说话真的很过分,你都不生气吗?”澄夏不高兴地说道。在她看来,虽然月岛萤和西谷学长经常替换,也没有日向那样一鸣惊人的招式,显得存在感不如其他人高,但她知道月岛萤这个人是头脑派,他每一次跳起的拦网,都包含了他对对手的观察,以及心中的预判。
真奇怪,月岛居然这么镇定,只评价那些人“不明事理”,居然既没有别的讽刺了?!
“他们说得又不是你。”月岛萤看她一眼,“你在这里生气什么。”
哈?这话是说她大题小做?
“但他们说得是你!”澄夏不满地说道,既然站到这里,那就是代表他憧憬胜利,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说得好像你什么都不做就能跟着赢得比赛一样,太不公正了……”然后她把月岛萤在场上的表现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月岛萤最初觉得有些好笑,后面神色却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最后变成了惊讶。
是的,惊讶。
他诧异于她竟然真的……有点了解他。
少女义愤填膺地说完,下意识抬头看他,结果她并没有从少年的脸上看到他对她刚才那番话的赞同,反而看到他在忍笑,好像她讲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样。
澄夏:??
“你笑什么?”她疑惑道。
“笑你。”月岛萤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你的态度也非常不公正啊,南云。”
“哪里有?”澄夏有些莫名其妙,她明明是不偏不倚!
“倾向性很明显。”少年别有用意地说道,“等同于……”
偏心。
偏心过度,视为偏爱。
*
“既然憧憬比赛,那就不要在场外不甘心、乱着急,想动手都没办法动手——不如,回到你的赛场吧。”
“做你自己。”
像在他面前一样。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也是一个有关于理想的故事,不只是月岛,澄夏也有她未完成的梦。
第9章
09.
“这是什么书呀?”小姑娘踮起脚指着摆在桌子上的几本书问道,“姐姐好像从京都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看呢!”
时值国中三年级,距离京都修学旅行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是排球相关的杂志啦。”澄夏对小表妹解释道。
“诶——姐姐是为了要打排球才看的吗?”
少女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哦。”
她只是想要了解排球的规则,想要知道这是一项怎样的运动。
然后,更多地了解……月岛萤。
「第9话 得分」
“规则知道的很清楚呀,特意去补习了么?”第一次去看排球部练习的时候,清水洁子曾经这样问澄夏。
当时澄夏回答不算是“特意”,只是国中的时候了解过一些。
是谎话。
就是特意,她就是因为月岛萤才专程去看的。所以这家伙说她倾向很明显,等同于偏心——这句话没错。
南云澄夏就是偏心月岛萤。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人来人往和喧嚣都被模糊,澄夏也险些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语。但时间不对,场合不对,当事人……也不对啦!怎么能是她先开口?
“你不要因为很感动就想太多。”澄夏撇了撇嘴,“这只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有一颗无处安放的好心而已。”
她夸月岛萤是个好人,他不接受,那她夸自己总行了吧?
而且现在排球部的同学们应该都在一起休息,或者通过练习保持状态吧,怎么月岛萤会在这个地方恰好和她遇到?
不会是……
心底涌上莫名其妙的情绪,澄夏只觉她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心跳稍微有些加速。
“呵。”月岛萤又笑了一声,像是在奚落她,这让澄夏有些不服,她刚想说些什么反驳他,却没想到少年忽然开口说道,“南云。”
他收起取笑,神色认真。
“既然憧憬比赛,那就不要在场外不甘心、乱着急,想动手都没办法动手——不如,回到你的赛场吧。”
什、什么?
澄夏讶异地看着他:“你……”
月岛竟然察觉到了?!
可她只是在入场的时候因为体育馆里熟悉的布置而触景生情,然后流露出片刻的憧憬与不平,仅此而已啊!
见她表情惊讶,月岛萤心中有数。
看来这一分,他是得到了。
因为她破绽百出,心情都写在脸上,他当然会一目了然。在比赛场上,月岛萤曾经被音驹二传手的视线误导,预判失误,但在澄夏这里,他可不会失算。
所以呢?他接下来是要鼓励她,为她指点迷津吗?那岂不是完全被他看透了,澄夏感到非常挫败。
“我不会说‘我不知道你在困扰什么,但我觉得你应该如何如何’这种话,那样未免太自大了。”月岛萤看着她说道,“你的人生,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手画脚。”
“……”
澄夏怔怔地看着他。
“做你自己。”月岛萤肯定地说道。
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他此刻走了个神。因为南云好像第一次听到别人对她说这种话一样,所以她这副懵懵的表情,看起来出乎意料的乖巧,不是她从前的伪装,而是被藏起来的脆弱。
……是一副看了会想让人摸摸头的表情。
月岛萤别开视线:“你再想想吧,我走了。”
澄夏回过神来,她原本想追上去,又想起小胡桃发现她不见了可能会着急,于是她止住脚步,深吸一口气。
什么嘛,突然说这样的话……她都还没道谢呢,怎么这个人就先逃走了。
任谁也不会觉得月岛萤刚才的举动是“逃”走,但在澄夏看来,刚才少年的举动中有微不可察的破绽,被她及时捕捉到了。
偶尔有时候,月岛萤不敢直视她。
但是这家伙,还真是可怕啊,竟然能分毫不差地说出她的困扰。不是老生常谈的鼓励,而是把选择权交回到她手中。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想也知道,人生应该怎么做,是当事人应该思考的问题吧?可是对于澄夏而言,却不是如此。
爸爸思想保守,希望她做大和抚子一样的女性,妈妈却希望她张扬明媚,替结婚后辞职的自己完成年轻时的梦想。于是她的出生变成了父母的博弈,掩盖在最普通的家庭烦恼之下,从穿衣风格到想要学习的特长,大人们看似平和的讨论中藏着年幼的澄夏不知道的种种危机。
有很多人夸奖澄夏聪明,即使是被她捉弄过的人也会这么说。但她又很迟钝,迟钝到她抱回优胜的奖杯,才发现家庭陷入支离破碎——爸爸说不要继续学习空手道了,做点像女孩子一样的事情吧,妈妈坚决反对,于是两人就此分居。
是因为她做喜欢的事情,才会这样吗。
在父母漫长的拉锯战里,澄夏心中始终有无法走过去的一道坎,它看起来是高高的一堵墙,但她知道,只要她不再踌躇,她敢于迈出那一步,她就可以跨过。
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
于是即使后来父母都无暇再干预她的人生规划,澄夏依然在犹豫和彷徨,她得到了选择权,但她不敢去握住。
做她自己吗?她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只是在得到优胜奖的时候,从澄夏开始练习以来,就有人问过她累不累。她当然很辛苦,初学时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她喜欢啊。于是当颁奖人问她,接下来还有什么规划的时候,她的回答一如既往——
“当然是向前看啊!”
向前看,然后——
眼前的高墙消失,低低的一道坎,将父亲对她的不理解,将旁人的议论,就此隔开。
然后她迈步,跨过。
水分子聚集,散射阳光,于是云出现在天空之上。
“果然……”她捂住了脸,从指缝中看到广阔无边的世界,豁然开朗。即使她已经落后于从前的对手,即使丢掉了优胜的光环和曾经前途不可限量的评价,即使会输,她也依然想要再回到场上,继续为自己战斗。
只是月岛萤对她的状况如此了然,却没有意识到他自己自相矛盾的内心吗?看似散漫却又认真,心存热爱却无法尽兴,什么时候,他才能激发出他自己的潜力,跨过他心底的坎呢?
当澄夏整理好自己,打电话找到同伴们之后,从雨宫语无伦次的描述中她才知道,刚才小胡桃不仅及时注意到澄夏的去向,而且还做了她之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我去让他们闭嘴了。”胡桃真轻描淡写地说道。
澄夏虚心请教:“请问你怎么做的?”
“我问他们,需要喇叭吗。”胡桃真扬了扬手里为了应援而准备的工具,“毕竟他们讲得很好,应该让全场都听听看。”
澄夏几乎可以想到,那一瞬间男生们的茫然,还有后知后觉的窘迫。背地里议论别人,在越说越过分的情况下,来了个可爱的女孩子搭话,竟然是问他们需不需要喇叭……
她忍不住对小胡桃竖起大拇指:“好酷啊。”
“还、还好啦。”少女不好意思地说道,“比赛一点半开始,我们回观众席吧。”
再次落座之后,雨宫又拿出了速写本开始画画,她虽然自称是初学者,但澄夏留意到雨宫很会画人物的神态,惟妙惟肖,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画的人是谁。
“雨宫同学,我有个不情之请。”澄夏小声地说道,“你可以帮我画个人吗,我可以付给你酬金。”
“诶、诶?太客气了……不是,酬金什么的也太正式了。”雨宫连连摆手,因为她觉得自己画的很普通,“请问南云同学是想让我画谁呢?”
澄夏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雨宫瞪大了眼睛:?!
“嘘。”澄夏对她眨了眨眼睛,“我请你去坂之下商店吃东西~”
“好、好的。”雨宫点了点头,眼里闪烁着光芒,“我一定幸不辱命!!”
“……”
澄夏忽然发现,不只是小胡桃,雨宫也是个很友好、很有趣的女孩子。
宫城县真好啊,无论是天气还是人,都要比东京好很多,她真的很喜欢这里。喜欢国中时的雨丸中学,也喜欢现在的乌野高中,喜欢身边的同学们,尤其喜欢——
拖到很晚才回家时,天边的月色。
第二战开始之前,全场已经响起了伊达工的应援口号,他们的队员看起来也很有气势,不愧有“铁壁”的外号。小胡桃告诉澄夏,在三个月前的比赛上,乌野输给了伊达工,被拦得彻彻底底:“简直是心理阴影。”
虽然小胡桃相信排球部已经跨过这道坎了,但还是有些担心他们的心态,尤其是现在到处都是伊达工的应援声。澄夏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正好带了喇叭,此时不喊加油,更待何时?
但是澄夏没想到的是,小胡桃抓住一个空隙,拿出喇叭大喊了一句“乌野加油乌野必胜乌野打破铁壁冲冲冲”之后,迅速地把喇叭塞到了澄夏的手里。
澄夏:?
于是澄夏收获了许多凝视。
“哦哦哦,今天有女孩子们来给我们加油!”排球部的少年们也留意到了场上的情况,田中一下子就认出了澄夏,“南云学妹!”
……刚才那声可不是南云喊的,月岛萤想,看到澄夏分明有些慌乱却又假装镇定从容的模样,他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交友不慎啊,南云。
被伊达工压制的氛围随后又因为西谷漂亮的接球和帅气的发言成功扭转,得到一年级女孩们应援的少年们或多或少都受到鼓舞。而小胡桃的勇气也成功激励了雨宫和她的朋友,两个女孩子拿起喇叭一起应援,澄夏混入其中:“乌野加油——”
她原本想再喊一句月岛加油,但是月岛这个名字,她在那里小声地“T、T”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Tsukishima”,最后话到嘴边,变成了Tsuki。
是Tsuki,也是……Suki。
于是月岛萤猝不及防地听到来自看台的,清脆的女声——
“月,加油!”
砰的一声,是热身的排球落地了。
落地即是得分。
他抬头看向少女。
南云,得一分。
*
澄夏想,如果她是因为“好意”,才在月岛萤面前如数家珍一般地说出他在场上的表现,那么月岛萤对她的点拨,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吗?
同样是“无处安放的好心”,所以就把关切的心情,安放在对方那里——
“雨宫同学,请帮我画十一号。”彼时澄夏在雨宫耳边轻声说道,“我突然发现,我对他……”
志在必得。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澄夏已经明确心意了,那么月岛呢?
第10章
10.
春日,一年四组靠窗的座位上,听到教室门口有熟悉的声音,少年看似沉着,心底却非常诧异。他若无其事地回头,看到少女正在跟好友山口忠在说话,山口在说什么“好巧”之类的。
月岛萤:……哈。
确实很巧,竟然真的是南云。
不是都说她去东京读高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