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野狼
“打电话叫救援吧。”隋昭昭之前在纳河工作的时候, 也总是因为道路过于陡峭崎岖,车开到一半老是抛锚,也算是对这种情况处理得十分娴熟了。
不过因为西北太大了, 总归还是有信号不太好的地方, 他们都人手一部卫星电话,这边倒还好, 一部手机其实就够……
“打你的。”隋昭昭默不作声的把早就没电关机已经黑屏了的手机重新揣到了兜里。
骆清河听到也开始沉默:“是这样的, 病号服没有口袋。”
“所以呢?”
“所以我根本没带手机。”他扬眉道。
骆清河在临京确实常开大G,但由于上班自由没有时时刻刻需要看手机的条件反射,本人又经常莫名失联, 车上完全没有手机充电器也实在情有可原。
“油还够跑多久?”骆清河皱着眉头问道。
隋昭昭透过防风玻璃往前看了一眼:“大概往前数五个路灯的距离。”
意思就是, 启动一下子, 轮胎都没擦热呢就要没油了呢。
沉默半天,头脑聪明的骆老师在荒山野岭的大路上, 从嘴里平静的挤出两个字:“等吧。”
“医生没让出院就自己偷偷跑出来,还一个人半夜飙车开了上百公里, 手机也不带,油也不加, 幸好你是碰上了,没碰上是不是一个人被困在哪个荒郊野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发现啊?”隋昭昭深吸一口气, 感觉火气让血压都骤然上升了不少。
“碰上了不是也被困在荒郊野岭了。”骆清河争辩。
“那是因为谁?”隋昭昭冷眼看他,“请问我可以骂你神经病吗?”
“畅所欲言。”骆清河矜持道, 又甩出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的话茬作为挡箭牌试图转移她的怒火,“那天你在三楼的木屋里,我和王青松在外面看到一楼窗口出现过一个陌生的身影, 没看清脸,但身形绝对是个很壮的男人。”
“有多高?”隋昭昭眯起眼。
骆清河想了想:“占到窗口大概一半的样子, 那应该是不超过一米七。”
那就不是占巴。
隋昭昭压下眸子的同时,又不免泄下一口卡在胸腔半天不上不下的气。
车外风平浪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飙车的时候太上头了,骆清河这会冷静下来,血色退下去脸色倒是显得更苍白了,眼皮懒恹恹的耷拉着,一向盛气凌人的眉眼这会也染上了病骨支离,散漫的靠在座椅上,可能是由于凉风吹得太猛了,耳尖和唇色都是殷红的。
看起来似乎比月光还要皎洁破碎几分。
隋昭昭生活在纳河很多年,那里离西藏很近,难免受到藏传佛教的一些影响,虽然她是个十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偶尔也愿意欣赏宗教里一些哲理思想。
比如僧人们常说的——一切色相皮囊不过都是红颜白骨,转瞬即逝的虚无而已。
但是当骆清河这么顶级的红颜白骨真的落在她眼前的时候,恍惚间竟然生出了一种迷惑人心的永恒感,似乎美的价值体现就在这里,一瞬的惊叹,但却是一场永恒的烙印。
隋昭昭的视线实在是有点太久了,盯得骆清河都侧过头来看她,两人在车内接上的眼神就像两块突然碰撞的磁铁,一直呼啸的风声此刻在耳边停止。
月光洒在窗外的草原上,甚至还能看出苍凉的月色下一片流浪缥缈的碧绿柔光,就像她的眼睛一样,透彻得不参一丝杂质。
清风穿堂过,但气温却越来越躁动了。
骆清河突然倾身上前,用手托住了隋昭昭的后脖颈。
月光溜进来一缕正好落在他的眼睛上,炙热的惊人。
唇齿交融,两人的喘气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隋昭昭脸颊都染上了绯红。
“别咬……等会,”隋昭昭皱起眉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你身上伤口裂开了?”
“嗯?”骆清河抬眸,狭长的眸子微眯着,显然一点话都没听进去,肩口处的那点撕裂伤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眼中倒映着她熏红的侧脸,声音嘶哑,“别管了。”
他得寸进尺的俯身上前,以一个将隋昭昭环在身下的姿态,右手放下了她的座椅,尖齿轻轻摩擦在颈侧,动作特别像猫猫狗狗磨牙的时候,不疼但痒得敏感。
骆清河早就发现了,隋昭昭脾气硬得很,但只要一咬上脖子,整个身体又软得犹如一滩水,墨色眼睛雾蒙蒙的盯着他。
“伤口都开了,你还想干点什么?”隋昭昭曲腿抵住了他的腹部,混乱中不小心掀起骆清河的衣摆,硬邦邦的薄肌毫无芥蒂的抵在了膝盖上。
骆清河脖颈间的青筋都忍得有些若隐若现了,他的眼神带着直勾勾的谴责,声音幽幽道:“难道伤口好了,我就能干点什么了?”
“看你表现吧。”
骆清河闻言啧了一声,意有所指道:“那可不行,我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隋昭昭躺在座椅上,感受到膝盖下方接近小腿脚踝上那种尺寸十分明显的触感,冷笑道:“别叫,装什么衣冠禽兽。”
即使两个年轻气盛的躯体已经分开了,但车内的气氛却没有好多少,燥热感像是秋天里点燃的干柴,噼里啪啦的呲着火星子,烫得人身上直发热。
原野悠悠,静静的舒适的风声吹拂在草原上,野草摆动的声音像是把人带回了工业文明发展之前最原始的世界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特别适合在清爽的秋夜睡上一个好觉。
不过天都快亮了,车内却没有一个人睡着。
一个脸上神色淡淡的阖着眼,心里头指不定在心猿意马什么,耳尖上的红始终没能褪个干净。
还有一个脑海里骤然想起他那句莫名的暗示,久久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还是拖着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陷入短暂的昏沉。
“隋昭昭,醒醒。”
她刚眯一会,就被骆清河轻声摇醒了,天色还是黑沉沉的。
“别出声,”骆清河显然一下都没睡着,压低身子,侧头看向旁边的窗户,沉声道,“你听。”
风吹拂过野草,沙沙作响,宛如贴近摩擦人的耳蜗,但是在这令人沉溺的暮色中,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声音。
像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是狼叫!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瞬间严肃起来,轻轻把敞开的车窗摇了上来。
按照车载导航显示,这一块应该是秦岭淮河以南,的确有狼群出没。
不过按理来说,狼群一般不会主动靠近经常有车行驶而过的现下这条国道。
骆清河知道隋昭昭的确是一个十分神奇甚至能让科学家们为她单独开上一科的物种,但晚上野外巡游的狼大多都是饥饿状态才会四处追寻猎物,直到游荡在国道附近。
他肩膀上的伤口撕裂了一点,血腥味不大,但他不敢赌犬科的鼻子的敏感度。
“狼群要是过来了,我们兵分两路走。”骆清河脸上神色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理智下达指挥,“增加存活率。”
“你对你两三百万的SUV多点信任行吗?”隋昭昭微眯着眼瞥他,墨色的眼睛像一支穿云而过的箭,“况且你一个病号还想走到哪去?真能折腾。”
风声沙沙作响,路灯微弱的光芒照射在野外平静的原野上。
车内的绷紧而可以放缓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隋昭昭刚想放松一下僵硬的四肢。
突然,一道沉重的撞击声从副驾驶的车门边传来。
像是有什么生物剧烈击打着车门,挣扎着往上攀爬又滑下来了一样,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十分恐怖。
骆清河瞬间侧身挡住隋昭昭,视线紧紧的盯着车窗,月光划过侧脸宛如锋利的寒刃。
只剩下沉重僵硬的呼吸声和生物坚硬的爪子划过车漆的刺耳声交杂在一起。
——这车漆补起来得多贵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太大了,隋昭昭紧绷着的神经在这种危机关头还不忘游走一下,替身价上亿的骆老师担心一下补漆的费用。
拍打扒拉车门的声音骤然停止了一瞬,但谁也没敢放松下来。
下一刻,一个带着尖锐獠牙,长着血盆大口的野狼的头骤然贴在了车窗上,绿油油的眼睛诡异得吓人,爪子激烈的拍打着车窗,沉重的力量让整个车都晃动了起来。
“你这车有定时保修吧?”隋昭昭盯着外面陷入狂暴状态的野狼,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车窗玻璃都岌岌可危起来。
“你说呢?”骆清河离野狼最近,屏住呼吸,一股阴森森的气息从背脊一直凉到后脑。
野狼不断的拍打着车窗,尖锐锋利的齿间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冷的血光,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腿都得吓软了,毕竟那可是一头满嘴獠牙的野生狼。
“它为什么不叫?”隋昭昭眯起眼睛,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出声问道。
其实野狼是很少单枪匹马出现的生物,一匹狼发现猎物的时候一定会嚎叫,像是电视里圆月下那种狼人变身的长啸一样,除了用来呼唤同伴以外,还能起到震慑猎物的作用。
不过野狼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人类的,况且还是这种大摇大摆的坐在车里的,平白给自己上难度做什么?
手腕上系着黑绳吊着的那一颗圆润的狼牙轻轻戳到了隋昭昭的皮肤上,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隋昭昭突然坐直身体,与窗外那双幽绿的眼睛对视一瞬,轻声道:“骆清河,把车窗打开。”
第32章 不要嘛
苍冷的圆月, 婆娑的树影。
张着血盆大口的野狼瞪着恐怖而幽绿的眼睛,狂躁的用尖锐的爪子疯狂的击打着车窗,看着这一幕, 你甚至都能遇见那头狼用锋利的满口獠牙, 把你的躯体撕得血淋淋的样子。
但隋昭昭却说:“骆清河,把车窗打开。”
车外的冷风在半夜骤然变得寒意刺骨起来, 骆清河身形一顿, 侧头看着她,蹙眉沉声问道:“你确定吗?”
隋昭昭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又重复一遍:“把车窗打开吧。”
骆清河没再询问为什么, 他坐得离车窗最近, 那头狼只要进来了, 尖锐的牙齿会最先落到他的大动脉上,但他依然伸手按下了车窗。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席卷了整个车内, 狼是犬科动物中体型最大的野生物种,它的爪子紧紧的扒住车沿, 敏捷的溜了进来,张开四肢的形态下差不多快充斥了整个前座。
不过它此刻却没有丝毫攻击的形态, 带着油光水滑的皮毛温顺的落入了隋昭昭的怀抱里,鼻尖蹭着她手腕上的那颗狼牙。
它比一般成年野狼的尺寸要小上一圈, 大概还是个崽子。
“……”
看着驾驶座上用手抚摸着狼头仿佛在撸狗的勇士,骆清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退一万步来说, 这件事情放在现实世界来看真的不算诡异吗?
还是说其实是一种魔幻的魔法呢?
骆清河睁着眼睛就这样木着身子盯着这一人一狼的互动盯了快一分钟,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艰涩的开口:“所以它的腿是怎么回事?”
后退明显带着大面积的血迹, 黏住尘土粘在了毛上,颜色看上去很新鲜, 应该就是最近才留下来的。
隋昭昭用手轻轻扒开那片血迹粘黏的毛,手下的狼很明显在颤动,月光下,一条长而发黑发焦的划痕钳入了大腿皮肉中。
她眯着眼打量,这种痕迹毫无疑问是她十分熟悉的,她甚至能张口默背下伤口造成的原因以及过程,语气平静但是神色却凝重了起来,她笃定道:“这是猎/枪擦伤。”
骆清河压下食指把车窗摇上来,蹙眉道:“这附近有人猎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他们对视一眼,脑海里顿时不约而同的出现一句话——人可能还没走远。”
两人搭把手把身上发着颤的狼挪到了后座底下,又把座椅摇了下来,用衣服和一些杂物什么的把露出来的尾巴给遮住了,草草用车上的湿巾纸清理了一下血迹和毛发。
“你怎么确定那狼不会伤害你?”骆清河靠在座椅上,不解的蹙眉,“拿命赌?”
“你没发现吗?它一靠近,血腥味就全都从车缝里溜进来了,”隋昭昭说,“不会有野狼明知道自己受了伤还这样激烈的攻击猎物的。”
“除非它是在求救。”骆清河了然,又轻声感叹道,“你这鼻子怎么比狗还灵啊。”
他又想起第二次在伯利塔动物园遇到隋昭昭的时候,这人好像就是不知道从哪顺着烟味一路嗅过来的。
“我不止有鼻子灵。”隋昭昭冷哼一声,启动车里的最后一点油,往前面的大路上多开了几十米,把地上一点野狼的血迹远远甩在了后面,“所以你可别想着在我面前能隐藏什么。”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总是在藏来藏去的。”骆清河嗤笑道。
不远处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是双腿落在草坪上的摩擦,两人瞬间噤声。
车窗贴的是防窥膜,从外面很难看清里面的动静,但里面往外看却是明明白白的。
他们清楚的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的往这边走过来,一只手奇怪的曲着,模糊的月色下能看见手上似乎架了一杆枪。
他刚刚明明用子弹把漏掉的崽子打伤了,母狼都死在手里了,它拖着那条伤了的腿又能跑多远?
他顺着血迹慢慢的在半条腿高的草地上寻找着踪迹,这边的杂草长得太野蛮了,血迹实在是不太好找,前面的道上好像有一小滩黑乎乎的血洒在地上,他加快脚步赶了过去,蹲下来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