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暖喉头一梗, “刚才……”
江鹤羽冷哼一声, 合上眼眸, 握住她的手，紧了又紧。
大民叔的儿子之前因为非法捕鸟的事，已经进去好几回了。每次出来都保证一定改正，谁知，今儿又遇上朋友来村里玩，他就想要抓点野鸟来招呼人家，便一大早将捕鸟网挂上去，还特意挂在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还刻意避开了无人机日常巡逻的时间点。
不过，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江氏夫妇今天会来，而且还会循着鸟鸣声去救鸟！
当发现鸟网被拆，而且还是江鹤羽亲自动的手，他早就吓得不轻，赶忙让自家老父亲去赔不是。
“听你们这么说……他是惯犯了？”温心暖喉咙发紧，指尖都在发颤。
她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睁开，一双乌黑的冰眸宛若潭水般深不可测，让人无法揣摩。
“最后一次。”江鹤羽双眸微眯，眸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
温心暖的眼神微不可见地沉了沉，察觉到他的五指在收紧，想来心头有所顾虑，她便不再继续问了。
车子停在江家老宅前，温心暖好一会没缓过神来。
江鹤羽轻轻拉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印上一吻，微微一笑，眉眼舒平，“奶奶想你了。”
“啊？”温心暖猛地弹起身，连忙抱怨，“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副样子，怎么见奶奶？”
一身尘土，脏兮兮的样子，很丢脸，好吗？
江鹤羽闻言，轻刮她的鼻尖，笑出声来，“你就算滚成泥人，奶奶都不会嫌你的。”
“你才是泥人呢！”
温心暖没好气地哼哼，“这有没有后门？先带我走后门进去，洗漱一番，再见奶奶！”
江鹤羽无奈，只得带着她绕过主屋，往后院走去，而此时江老太太已经听到声音，在保姆的搀扶下，往正厅走。
程雷没着急下车，而是不断发信息骚扰小庞律师。
【小橙子：江湖救急！】
【庞明祺：？】
【小橙子：最得力的两个保镖，被江哥开了。】
【庞明祺：Y？】
【小橙子：汪老六反侦察能力太强，截走嫂子，还甩掉我们的人！】
【庞明祺：出事了？】
【小橙子：求你说句人话，好吧？要是出事了，我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话？】
【庞明祺：你刚不是说‘江湖救急’吗？】
【小橙子：求推荐保镖啊！】
【庞明祺：建议，你去问问傅言礼。】
【小橙子：他？】
【庞明祺：你上次不是说，他欠过江哥一个人情吗？那让他还啊！】
【小橙子：是哦！有道理！多谢！抱一个~】
【庞明祺：滚吧你！】
完全不知程雷此刻已经开始纠结着怎么向傅言礼讨要回这个人情，江氏夫妇悄悄从后门进入主屋。
听到正厅传来江老太太的声音，温心暖呼吸一窒，拽起江鹤羽的手就往楼梯上跑。
他们上楼梯的动静太大，惊到江老太太，她连忙让保姆去看怎么回事。
保姆只看到小夫妻上楼的身影，回来告诉江老太太，老人家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这两个孩子哟……”
“小橙子呢？他怎么不进来？”
保姆连忙应声，出门去请程雷，他却没进来，只道一会还有事要离开。
江老太太赶忙让保姆去准备茶点，她自个就坐在对着楼梯口的沙发上，笑呵呵地等他们下楼。
令温心暖十分意外的是，江鹤羽居然在老宅这边给她准备了整整一柜子的衣服，各种款式都有。
衣帽间里，两人并排站着，空间显得有些挤。
“这些……什么时候准备的？”温心暖眼里满是惊喜。
下一秒，江鹤羽已经伸手拦住她的肩头，倾身过来，修长的手指将她垂在额前的长发撩到耳后。
温热的唇随之移到她的耳边，毫不迟疑地吻住她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如暖风一般灌入耳畔，带起一阵令她心尖猛颤的酥麻感。
“别……奶奶……还在等，等着呢。”温心暖声音软软的，抬手轻推一下，却怎样都推不开。
江鹤羽低笑，嗓音发哑，“江太太，亲一下就好。”
温心暖心尖一颤，微微扯唇，还没出声，唇齿就被趁虚而入，人也被抱起来，抵到墙上。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无言地诉说着这几日对彼此的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慢慢停下来。温心暖靠着墙，江鹤羽一点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喘息，眼角泛红，目不转睛地凝着她。
温心暖双手环住他的腰身，看着那双黝黑的双瞳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两人就这样看着彼此，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渐渐平稳呼吸。
这时，边上传来敲门声，隐约听见王姨的声音传来，“暖儿？”
“啊！”温心暖立刻直起身，脸又红又烫，嗔道，“都是你！奶奶……”
“奶奶不会怪你的。”
江鹤羽凑过去，偷偷亲一下她泛红的面颊，惊得她连连跳脚，“别闹了！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温心暖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米白色的休闲服，出来的时候，浴室里传来水声，江鹤羽还在洗澡。她朝门口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才转身出去。
至多一个月没见，江老太太的精神显然差了许多，不过一瞧见温心暖，她脸上顿时露出慈爱的笑容来。
江老太太是过来人，瞧见她红肿的唇，还有微微泛红的眼角，哪还能不明白？
拉起温心暖的手，抚了又抚，她轻笑道，“如果小羽欺负你了，告诉奶奶，奶奶替你教训他！”
“没，没有啊……”本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奈何老脸一阵滚烫，温心暖这话驳得好没底气。
江老太太拉着她一阵嘘寒问暖，还特意让人给她熬了桂圆红枣粥。
在老人家殷切的目光中，温心暖丝毫不敢怠慢，很快一碗粥见底，眼见江老太太还要再让保姆盛一碗来，吓得她连连摆手，直言“真的吃不下了”。
江鹤羽这时走下来，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见祖孙两人相处得好，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程雷被合作方那边追得要原地爆炸了，好不容易瞄见他江哥下来，立马将车开到门前。
“小羽，还要出去呢？”江老太太这才想起程雷还在外等着，忙道，“让小橙子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慢慢。”江鹤羽笑得一脸温润，走过来，轻吻温心暖的额头，嗓音轻柔，“在家等我。”
在江老太太面前，温心暖还是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的，缓缓一笑，“好，路上小心，别太累。”
瞧着小夫妻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江老太太早就笑得合不拢嘴。
待车子离开，温心暖转过头，却见江老太太一脸笑意盈盈，“暖儿啊……有你在小羽身边，奶奶真是死而无憾了。”
“奶奶！”温心暖拧起眉，拉起老人家的手，直摇头，“不要乱说话。”
王姨端了一杯养神茶过来，跟着摇头，“老太太，别说这话，吓着暖儿就不好了。”
“哎……”江老太太连声叹息，“死，是迟早的事。以前我还有所顾虑，但……现在有暖儿在，我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了。”
“奶奶……”温心暖总觉得老人家话里有话，一定是有什么烦心事了，难道是……江姑姑？
不过说到江姑姑，好像不在家？
江老太太没提，她也不敢开口。
问了一下她最近的工作情况，江老太太又道，“听说，你大哥回来了？”
“嗯，回了。”温心暖想起什么，继续道，“他现在回南大教书了。”
“教书啊？”江老太太点点头，“教书好啊！”
“现在的温家……”她冷嗤一声，“太乱！他这样反而更好，不用回去趟那浑水！”
王姨突然轻咳一声，似在提醒什么。
江老太太顿了一下，握紧温心暖的手，笑道，“暖儿，跟奶奶来。”
祖孙俩乘坐电梯上了二楼，王姨没有跟上来。
这会家里没什么人，只能听见一深一浅的脚步声。
停在走廊最尽头的那扇门前，温心暖的眼皮连跳几下。
“暖儿，开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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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奶奶：当然不怪！我等着我的小曾孙孙呢！小羽、暖儿，你俩要加油啊！
第52章 画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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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心暖心头一阵猛跳, 深深吸气，压下门把手，然后轻推开门。
屋内开着窗, 空气瞬间对流起来, 屋外的青草香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气味扑鼻而来, 她微微眯眸，没有急于迈步, 而是慢慢环顾一周。
这间房共有三扇窗，最左的那扇窗半开着, 旁边放置着一架钢琴, 用黑布盖着。
东墙上挂着一幅画, 看上去约有一米二宽，盖着白布，不知画的是什么。
西侧的柜子也用白布挡着, 看不到里面放的是什么。
温心暖呼吸微窒, 一种道不明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暖儿, 进来吧。”江老太太拉起温心暖的手, 迈步进去。
她扯住挂在柜子前的白布边角，一点点拉开。
“这是……”温心暖陡然一颤, 满脸惊讶。
一眼望去, 中间那层摆放着几座奖杯，其中有个亮闪闪的“金话筒”很是抢眼！
最下面的那层还放着一台老式唱片机, 旁边还有几张黑胶唱片。
江老太太没有应声, 而是继续往前走, 拉下东墙上的白布。
那是一张半身油画像！
画中的女人温婉大方, 穿着墨绿色旗袍, 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肤色莹白，眉眼弯弯，巧笑嫣然。
“这是——小羽的母亲。”
江老太太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忧伤。
温心暖呼吸一紧，那股道不明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让她有一瞬间的迟疑，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短短几秒，她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曾经在电视上见过有关江父的新闻报道，他五官周正，眉眼却没有江鹤羽那般细致。
关于江母，她真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江鹤羽那样出众的容貌，与江父不太像，那只能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深深凝望画中人，与之深情对望。
画上的江母，面带浅笑，那抹柔意仿佛能穿越时空，宛若一阵春风，轻抚她的面颊。
那一瞬，一缕缕暖意，一点点沁入她的心田。
婆媳俩好似突破了生命的界限，隔空对话。
“婆婆，您好。我是您的儿媳，温心暖。”
“请您放心，我与鹤羽一定会好好的。”
她笑着，眸光坚定有力。
静默一会，江老太太才出声，“暖儿，来。”
“这是莫灵那些年得过的奖。一直……保存得好好的。”
江老太太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有些哽咽，“造化……弄人啊！”
温心暖心下一沉，奶奶今天情绪很不对劲！
虽然与江老太太相处的时间不多，却能真实地感受到她还算是个健谈快乐的老太太，前些日子，还天天念叨着她身体硬朗，不但能抱还能帮忙带曾孙呢。
可今儿一见，她大多时间都在唉声叹气，现在还说了一句“造化弄人”，显然，情况很不对！
温心暖当机立断，决定先带奶奶离开这里，暂时远离这些令人感伤的记忆。
江老太太一直抹泪，任由她搀扶着走出来。
两人朝庭院中的凉亭缓步走去，王姨见状，赶忙拿来一条毯子给老太太盖上，看着温心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屋。
安抚好一阵，江老太太才止住泪，却不肯放开温心暖的手，泪眼婆娑，“暖儿，奶奶……给你讲讲你的婆婆吧。”
“好。”温心暖乖巧地坐在一旁。
莫灵，江鹤羽的母亲，有着“迎城画眉”的美称，全因一副天生的好嗓音。
父母早逝，她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迎城歌舞团。后来被歌舞团团长发现她嗓音轻柔婉转，宛若天籁之音，接着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之后通过参加一系列歌唱比赛，她渐渐出名，更被冠以“迎城画眉”之称。
随着视野不断开阔，她渴望更加广大的舞台，于是决定到南城发展。
与她同行的还有她的竹马，一直陪伴在旁。
一般而言，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他们俩应该会顺理成章结婚生子。
然而，江母却在南城遇到了江父。
那一刻，怦然心动的她，才知与竹马之间的感情根本不是爱情。
那位竹马并未纠缠，而是选择离开。
江父江母自然而然结合到一起，江父刚开始时还是很支持江母继续歌唱事业，甚至出钱赞助过相关的活动。
直到有一次应酬，竞争对手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江父，仰头大笑，“想你们江家也是堂堂世家，到你这辈居然沦落到要娶歌女为妻，也不怕辱没了门楣！”
这话明摆着就是故意找茬的，可偏偏进了江父的心，他越想越不通，渐渐冷落江母。
得知原因的江母，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想过离婚，而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终日郁郁寡欢。那时的江鹤羽才三岁多，正是需要母亲在身边悉心照看的时候，江母却把自己锁起来，谁也不见。江老太太只好把孙子带在身边，亲自照顾。
家里如此压抑，江父更加不愿回来，转而全身心投入到事业当中去。
好好的一个家，转眼就这么散了。
江父虽然不怎么回家，但还是有让医生上门为江母诊治，她却不肯配合治疗，每天都静静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那位竹马也上门看过她，甚至提出要带她离开江家，离开南城，她都不肯。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嗓音哑了，吓得不行。
经过医生初诊，怀疑是她喉咙里长了一个瘤，导致暂时性失声，原本打算带她到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她却服安眠药自杀了。
至于那些安眠药是怎么来的？经查，她很早就开始借用药物才能入眠了，以前服用的剂量都不大，而且都是偷偷找熟识的医生开的，因此江家并没有人留意到。
“那是她……引以为傲的嗓音啊……”
一时之间，江老太太老泪纵横，“可怜我小羽……那么小就没了妈……”
***
亲自送老太太回屋休息，温心暖双眼泛红，一直没缓过劲来。
江老太太睡得并不安稳，不时喊一声“黎权”、“孽缘”之类的字眼，眉头紧锁，任凭温心暖怎么抚，都揉不开那眉间的褶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