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
“辉哥,”晓青坐过去,台灯低下看着他:“无论他们说什么,别往心里听,成吗?”
照辉看她一眼,马上闭起来,头靠向墙贴着。
“我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生活,我跟他早就断绝关系了。”
“那是你亲爹,你说断就断啦?!”照辉睁开眼。
“我从小到大的成长跟他都没关系,以后更不会有。”
“我从小到大的成长跟他都没关系,以后更不会有。”
“怎么跟他没关系?他没给你寄钱?他没去看过你?我出事是谁帮的忙?…没关系,,没关系没有他能有你吗!”
“…辉哥,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的事都说好了,难道你让我这个时候搬走吗?”
“我没逼你,你自己决定。”
屋子又沉默下来。
晓青最后说:“无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这。”
“跟着我你图什么?”照辉沮丧极了:“一辈子就只能窝在这破房子里,我不信你能心甘情愿一辈子……”
……
晓青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的东屋。
陆峰去征兵处参加体检。院子里,晓青把刚洗完的衣服一件一件展开,晾到绳子上。铃铛坐一旁,刚刚哭过的脸上还挂着潮湿,自从听说陆峰要去当兵,伤心的哭了起码三四回。晓青同情她,但同时根本没有心情劝她。
照辉从北屋出来,先看了晓青一眼,他把鞋蹬在鱼池子边沿儿上,用擦皮鞋的布掸着裤脚,一面冲向铃铛:“成啦别哭哭啼啼的,一大清早就这么晦气……又不是去为国捐躯。”
铃铛更委屈了:“敢情不是自己亲儿子!就您舍得!”
……照辉瞪着她的表情,被气乐了:“你跟我喊也没用,我说不让他去他就不去啦?”
铃铛:“那您阻止他呀,他不是怕您么?!”
照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怕我了……不是我说的,这要是小海干出这种事儿,我非踹死他不可!”
铃铛呜呜呜的止不住。
照辉:“行了小姑奶奶,——别哭了,等他当兵回来我就领他到你们家提亲去,不就这么档子事儿么!…”铃铛止住声,不好意思接话,灰溜溜快步走出门,照辉目送她的身影咋舌:“跟林玉芬一个脾气!哼,这下可热闹了,张三看上李四,李四看上王五,王五想嫁给赵六!……小城故事何其多啊!”等他转身,正好对上晓青的视线。
照辉躲开她的眼神,什么也没说。晓青跟着他身后进了北屋,把一个罐头瓶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钱自己清点着,然后说:“我昨天给小峰一千块钱,到了地方部队也许会用到,剩下的这些,应该够咱们办事儿用…”
照辉立刻机警起来:“办什么事儿?”
晓青:“……”
照辉:“……”
晓青:“我还看好了一张双人床,质量挺不错的,还有,这组衣柜也该,要不换一换……”
晓青最后问出的你同意吗的表情,让坐在对面的人彻底呆住了,好像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二万五千里长征还没走完就开始大跃进了。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
照辉瞅着她手里的东西,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晓青:“以前干活攒的。”
照辉:“你都开始琢磨办喜事了?主意还挺大。”
晓青:“……”
照辉:“……那什么”
晓青:“还想说什么?”
照辉:“……”
晓青:“还想问什么?”
照辉:“……”
照辉:“那个,今天你也休息?”
晓青:“不是休息,我请了假,洗澡间那个小屋腻子已经干了,今天刷刷白,我帮你一起。”
照辉叹口气:“别弄了,我懒得动。”
晓青:“那你歇着,我自己来,等够不着的地方,我再叫你。”
似乎不由分说马上就干,已经成了晓青在这个家里,这个院子里的习性。一直以来,晓青分担着各种各样的家务活。其实家务中不仅仅是刷碗扫地,洗衣做饭,还有很多,甚至是女人时常都不做的晓青都会尝试去做,去学。她更没在家里人面前说过一个累字。照辉想起王萍,王萍的厉害之处就是,头一分钟还伶牙俐齿的数落你,遇到稍微重一点的家务活马上变成小绵羊,求你干这干那,家务活哪些该男人干哪些该女人干分得一清二楚。
可晓青怎么就不吝这些呢?!女人通常不都这样么?林玉芬也是,家里换个灯泡都得叫他过去。照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烦躁无语极了。
于是他来到小屋,看着晓青撅着屁股正在勾兑桶里的漆料,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哎,你是女孩子么!放那儿!”
“怎么了?”
“别弄了!看着你干这些我就烦!”
“烦什么?你累了你去趟会儿。”
照辉一脚踢开脚边一个桶:“不是,咱俩之间沟通是不是有障碍啊!我昨天说的话你没听明白,还是没听懂?”
照辉一脚踢开脚边一个桶:“不是,咱俩之间沟通是不是有障碍啊!我昨天说的话你没听明白,还是没听懂?”
晓青一本正经回答:“你本来就没说明白。”
“……成,你出来,我今天跟你说明白喽。”晓青被叫到院子里,照辉坐下,让她也坐下:“你别站我眼前,我眼晕。昨天呢,是这么个情况,你爸,就是你那当书记的亲爹,说这么些年千辛万苦的总算找到你了,不管从前对你怎么怎么地,现在又想认你这闺女想弥补你了,让你跟他们一起住,我觉着他们做得对!你跟他们生活那肯定比跟咱家条件强百倍,你说是不是!况且,亲爹毕竟是亲的,就算他又有家庭了,他现在有这份心,你还忍心不接着当他是陌生人?再说他现在那媳妇人也不错,也说喜欢你,你就过去陪他们住一阵,这不挺好的……”
晓青听完他的话,中途没打断他,因为她也在思考着,猜测着。自从她知道那次陶化年找辉哥喝茶以后就觉得不会有好事发生。
晓青把刚才干活套在身上的破军服脱下来,说:“辉哥,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听他们说的,也不要跟他们多说什么,他们是什么人,你根本不懂。”
照辉:“……我又不懂了?!”
晓青:“他们说千辛万苦找到我?他要想找我会找这么多年?而且这里离我老家才多远?一个书记,找个人这么费劲么?辉哥你别太善良了,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
照辉:“……说得我跟没脑子似的,我又不傻,我分得清谁为你好为你着想!……我是不懂你们家的事儿,你以前跟我说了么?一问你什么,不是低头不吭声,就是沉默着走开,这要不是你爸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亲爹,我还真当你也是烈士遗孤呢!”
晓青沉默一会:“你那么想知道我以前过的生活?”
晓青沉默一会:“你那么想知道我以前过的生活?”
照辉叹口气:“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咱现在探讨以后的生活,目前对你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你亲爸的提议,你也不能老窝在我这个破院子里……”
晓青马上回口:“怎么破了?刚粉刷过墙和窗户。”
照辉眨眨眼,无语了。
照辉在晓青那里没说通,就找陈庆喝了一顿闷酒,但一个字也没提。隔天等他去部队医务室换药的时候,却又遇到了糟心的事儿。人在这一阵子要是走背字儿,身子就算再怎么正也拧巴不过来。照辉郁闷的想,不是一阵子,似乎自己这小半辈子都他娘的没顺过!
诊所的美女杨大夫在给他换药时候,特别焦急的质问:“怎么又长出脓包了!怎么回事你!”
照辉一脸无辜的:“我也不知道啊,都没注意。”
杨大夫:“我让你一周三次来换药,都两周了,你才来一次?!”
照辉赔笑:“哦,忘了,真忘了。”
杨大夫扬着清脆的细嗓子喊:“忘了?你还是个军人么?有没有点纪律性,对别人不负责,对自己也不负责?”
不知道是负责俩字戳中了照辉的痛点,还是因为眼角起的包而火大:“你急什么,不就长个疙瘩么!”嘿,他纳闷了,这特么是招谁惹谁了,个个都冲老子喊。
同一屋看诊的老大夫插一句嘴:“辉子,最近又喝酒喝多了吧,长这种东西就应该忌烟忌酒。”
照辉:“啊?这不是要我亲命么。”
老大夫嘿嘿乐两声:“小杨大夫,再给他做个病理吧,看看复发的原因。”
……
照辉拿着病历走出大门,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是杨大夫。
“陆照辉,请留步,”杨雪满脸拘束的模样追上他:“对不起,刚才不应该跟你大呼小叫……其实责任都怪我……”杨雪告诉照辉,第一次的手术自己大意了,粉瘤切除没有彻底,伤口部位仍然残留着囊壁,所以很容易导致粉瘤复发,这种情况如果只仪仗药物消炎,也不顶作用。照辉吃惊的问她那怎么办。杨雪说:“需要再做一次切除手术,因为你这个瘤长得位置不太好,离眼睛和大脑比较近,所以这次做细致的切除手术比较有难度,不过我会帮你约一个很有经验的大夫,请你放心,我会负责到底。”
照辉:“有这么严重么?复发就是反复胀饱?长了就挤了不行?”
杨雪:“那怎么行,这是粉瘤,不是普通火疙瘩,很容易引起病变的!”
照辉:“病变?……癌变?……我操,虽然你是大美女长得漂亮,但是咱别开这种生命的玩笑成不!”
杨雪急了:“没跟你开玩笑!你知道我在办公室为什么那么着急么?就因为不是小事儿!”
照辉:……
杨雪:“当然这不怪你,是我的失误,我会向上级领导写检讨主动……”
杨雪后来还说了什么,照辉不记得了。他只感觉头有点晕,头上的包越来越疼。
陆峰辞了职,在家等日子去部队报道。小海励志要报市重点,一放学就到同学家里复习功课,写完作业才回来睡觉。照辉有一次从别人家把他揪回来,再后来也没空管他就由他去了。
照辉心烦意乱,为了躲着晓青,借故去廖永宁家吃饭,吃完就回部队睡在办公室里。晓青呼过他几遍都没回电话。躺在两张椅子拼一起的床上,照辉回想永宁的话。
永宁得知他们的关系后,并不是特别惊讶,他说:“上回你进拘留所出事我就猜到一些,只是没敢深想,我以为只是晓青单方面的意思。”
照辉把和晓青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永宁,永宁不是陈庆,更不是老姐,应该可以帮他理出个头绪。并且还对他讲了陶化年的事,永宁对这一件却是吃惊不小。
永宁说:“亲爹是市政协主席,晓青这么多年都不告诉你?……她也够能藏事儿的。”
照辉:“可不嘛,藏得深着呢,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就说拘留所那事儿,我都是事后知道的。”
永宁:“如果一直不认她倒也还好,现在他想认这个女儿了,他一个正部级的国家干部,断然会反对你们,这可以想象。”
照辉:“我现在满脑子特别乱,不知道怎么着好了。”
照辉:“我现在满脑子特别乱,不知道怎么着好了。”
永宁:“就是说,晓青现在非要跟着你,不愿意去她亲爸那边?”
照辉:“对,而且还一根筋,随便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她还照自己的意思来,这不都开始自己忙活办酒席了……”
永宁摇着头笑了:“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被你这小子迷住了!”
照辉仍下酒杯揶揄他:“诶诶,你这个当校长的,说话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永宁不理他,正色说:“秀明姐担忧的也对,我看你们年龄差这么多,往后真要一起过日子,就怕会矛盾重重。”
第二十一章
照辉想着永宁的话,躺在椅子上,身上只搭件半袖。他开始琢磨晓青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每到这个时候,他就异常烦躁,于是起来爬地上,做了三十个俯卧撑。
呼叫又响了。一定是晓青。
他不想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掏出来查看内容。
呼叫上面显示:现在可以来训练场吗?有事商量,杨小姐。
照辉按照留言的电话号码打回去,这个应该是部队的女生宿舍电话。
接听的是别人,照辉说我找杨大夫。
杨雪接过来电话,照辉问:“你怎么知道我呼机号?”
杨雪:“你在病历本上留的。”
照辉:“哦,杨大夫找我有什么事?”
杨雪:“商量手术的事,我们当面说吧,我在训练场等你。”
照辉:“电话里不能说?”
杨雪那边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接话:“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今天不是在办公室值班吗?”
照辉:“……”
杨雪:“晚上经过你楼下,看到你办公室的灯亮着……我,”
照辉打断她:“成,训练场东北角等你,我这就出去。”
照辉的办公室,座机电话又响了,是晓青打来的,但是他已经出了门。
在训练场看见杨雪以后,两人倚靠在角落里停着的一辆废旧坦克车旁开始聊手术的事宜。杨雪再次歉意的向照辉道歉,并承认自己的疏忽,照辉说:“没事儿,不就再挨一刀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杨雪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开刀的地方离脑部和眼部比较近,即便用麻醉剂也不能太大量。”
照辉说:“咱好歹也是艰苦受训出来的,忍这点痛不算什么,当年关公怎么着来的,刮骨疗伤还下着棋呢!”
杨雪盯着他,想了想,说:“医药费和手术费你用操心,我会向部队申请补贴金。”
照辉不解的看向她。
杨雪:“我听说了你的事儿,你正在抚养三个儿女,其中两个儿子是抗洪中牺牲的烈士遗孤。”
照辉:“你从哪儿听说的?”
杨雪:“这种优秀事迹部队里应该大力宣传的,现在很多即便是各方面成绩都很优秀的同志,也缺乏这种奉献精神。官职和军衔对于一个军人到底能衡量出什么,我真不明白……”
照辉:“奉献精神有很多种。你父亲不就是个例子,当年杨旅长参加边防部队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时,听说连刚谈的婚事都推了。这不也是牺牲自己的幸福,为国家奉献吗?”
杨雪眼前一亮:“你是怎么知道的?”
照辉:“咱们师我最敬佩的就那几个参加过实际作战的,杨旅长就是其中一个。”
杨雪望着照辉那张可以算是英俊的脸,有一小会儿出神。
照辉避开杨雪的眼神,这神态让他不自觉想起晓青。他上下粗略大量一下杨雪的着装,粉色短袖加半裙,搭配着特别顺眼,照辉琢磨那丫头要是穿成这样应该也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