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娅蹙眉，“怎么可能！”
这是一个片刻都没有犹豫的回答。
安塔尔的心口遭到重击，他笑不出了，他的眼睛眨了两下，又一滴泪珠滚下。
这次不是演的，是真的。
莉娅的双手脱离他的桎|梏，她坐起身，友好地抬起手，给他擦眼泪。
“你怎么啦，安塔尔？”
“莉娅小姐，再和我多说说那个人吧。”
“哪个人呀？”
“前情人先生。”
“他有什么好说的？”
安塔尔抽泣，“我、我想听。”
莉娅妥协，“好吧。”
她开始对他说“安塔尔”的事，说了他多么疯狂、可怕、喜爱杀人。
安塔尔绝望，“莉娅小姐，这个人就没有优点吗？
莉娅圆睁着蓝眼睛，说：“怎么可能没有？”
安塔尔目露期待，“比如呢？”
莉娅掰着手指，说：“脸、身材、还有——”那里。
还是不说了。
一来，没有使用经验；二来，当朋友的面说这个不好吧。
安塔尔则已经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更难过了。
原来，他在她这里，就只有这具模仿蛞蝓诞生的躯体，受她的偏爱。
那“我”呢，你对“我”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安塔尔张大眼睛，试图在女孩的蓝眼睛里寻找到这样的情感。
他失败了。
他还必须假装赞同她的话：“莉娅小姐，我真为你难过，你遇人不淑。”
莉娅说：“还好啦，反正我不会再见到他了。”
安塔尔说：“嗯，是啊，你不会再见到他了。”
安塔尔心底苦涩，他还是想要替“前情人”说点话。
他说：“莉娅小姐，我想无论他多么讨厌，事情过去那么久，你是不是也可以原谅他一点呢？”
莉娅皱眉，“过去那么久？”
安塔尔说：“啊，这是我猜的。”
莉娅说：“那你猜错啦，我和他才分手十几天而已。”
安塔尔愕然，“十几天……”
他复述着这个数字，拿它和他经历过的时间作比较。
比较的结果毫无意义。
除非拿一天等于几年来计算，才能勉强同他的等同。
安塔尔的灰眸里蒙上了一层嫉恨的薄冰。
他嫉妒、憎恨她轻巧地离开十几天又回来，却对自己的经历一无所知。
讽刺的是，要勾|引、要求取她爱的人还是自己！
安塔尔感到不公，却无处控诉，因为——这仍然是谁爱谁多少的问题。
他更爱她，所以他输。
安塔尔屈服了，他向前屈身，恨不得要将身体折成两半。
莉娅跪在地上，被迫和弯腰的他双手互握。
她的左肩承受住他部分的重量。
还有灼热的眼泪。
泪水洇湿她的肩膀。
她听见他说。
“莉娅小姐。”
“嗯？”
“……”
他好像说了点什么，她听见部分，怀疑听错，她追问，他不说话了。
她听错的部分是：占有我。
这明显不可能是安塔尔说的话。
过去的、现在的都不可能。
-
他们离开洞穴，乘坐马车，踏上回学院的道路。
车上，安塔尔睡着了，莉娅猜想他是哭了太久、消耗太多体力。
他为什么哭呢？她想不到原因。
马车行至中途，青年醒了，他睁开眼睛，揉着惺忪睡眼，笑着望向她。
莉娅莫名感觉，他笑得有几分黯然。
或许是眼睛被他哭红的原因吧……
“莉娅小姐。”
“嗯？”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他对她招了招手。
她凑过去，右手被他抓在手里。
他另一只手挡在唇边，靠近她耳朵说话：“莉娅小姐，我好冷，你可以为我取暖吗？”
“啊？”
“就像我们昨天做的那样。”
莉娅想说今天一点都不冷，可她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已经被他按向胸|膛。
唔，他的身体好像是比昨天冷了点……
莉娅秉承着照顾病人的想法，伸手，搂住他的腰。
他们抱在一起。
马车的颠簸时而将他们拉近、时而将他们拉远。
拉近的时候，安塔尔微笑。
拉远的时候，安塔尔咳嗽。
安塔尔忧愁道：“莉娅小姐，再这样下去，我会生病的。”
莉娅感觉这句话很耳熟，“那你说怎么办？”
安塔尔说：“换一种姿|势。”
莉娅猜到，他要什么样的姿|势。
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她曾经也这么对过他，但这一次好像有所不同。
马车的颠簸带来的不再是拉远、拉近。
而是——
莉娅倒吸一口凉气，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抵|住她。
那是圣骑士绝不可昂|扬之物。
“莉娅小姐，你怎么了？”
银发青年还在表情纯洁地问候她，他看上去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
莉娅为难，手向下一指。
安塔尔顺着指向看去，他发现了，他的脸上流露出震惊。
“这……不可能。”
“是吧，我也觉得这不可能。”
“咦？莉娅小姐，你怎么会知——”
莉娅打断他：“我道听途说的。我听说圣光相当于一种魔法阉|割。”
安塔尔无奈，“莉娅小姐，不是阉|割。”
莉娅嘟嘴，“差不多嘛。”
安塔尔说：“总之，我不该产生这样的反应，这太奇怪了。”
莉娅说“确实奇怪”，她心不在焉，她想要尽快从他身|上下来。
现在这样太尴尬了吧。
安塔尔停在她身后的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莉娅小姐，我想到原因了。”
莉娅的注意力被他的言语吸引，“嗯？什么原因？”
安塔尔认真道：“莉娅小姐，我们对彼此的情感太纯洁，圣光判断这无关男女之情，于是便解除限制。”
莉娅：“…………”
离谱，太离谱了，鬼才会信这种话啊！
莉娅不信的另一个原因是，她上周目已经猜到安塔尔要如何解除圣光限制。
关键就在于那颗吊坠吧。
她亲眼目睹，塔楼里有道魔法将吊坠击碎。
所以，现在只要看一眼安塔尔的吊坠还在不在，就知道答案了。
莉娅的目光落在青年颈间，那里空无一物。
果然——
“莉娅小姐是在找这个吗？”
安塔尔笑着，手握拳头伸到她的面前，张开五指。
银链当啷作响。
黑石吊坠完好无损地停在空中。
莉娅怔住。
“我确实和不少人说过我有一串项链，这件事莉娅小姐一定也是道听途说的吧？”
“嗯……”
莉娅心不在焉地应着，思绪游向了其他事。
所以，圣光此刻的解除限制，真的是因为他们情感纯洁？
想想，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想睡他，但没有和他恋爱的打算，这何尝不算是一种纯洁？
色令智昏。逻辑成不成立已经是次要的事。
莉娅的心底生出坏主意，她一把抱住青年，笑容甜蜜。
安塔尔回抱住她，“莉娅小姐？”
莉娅说：“你说得对，我们的情感都太纯洁了。”
“嗯！”
“所以……”
“所以？”
莉娅眨了眨蓝眼睛，“你要不要我帮你呢？”
安塔尔疑惑，“帮我，是什么意思？”
莉娅说：“就、就是，那里……”
莉娅害羞地红了脸，说不下去，她也是第一次嘛。
安塔尔想了一会，领悟了她的意思，他“哦”了一声，接着脸上绽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非常不妙。
莉娅有不详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听见他说：“莉娅小姐，不用担心，我已经用魔法解决了。”
莉娅：“…………”
她纯不纯洁她不知道，但他是真的纯洁！
莉娅鼓起腮帮，直白地将“生气”写在脸上。
安塔尔小声问：“莉娅小姐，我是不是做错了？”
莉娅说：“大错特错，这种事不可以用魔法解决！”
安塔尔问：“那要怎么解决呢？”
莉娅双手捂住脸，说：“要、要用友情解决。”
安塔尔：“……”
安塔尔不知为何停顿了许久，才回应：“嗯，这样啊，我知道了。”
说完，他深深将她拥抱。
他必须这么做，不然他就会暴露他脸上的笑容。
他笑得既幸福又哀伤。
莉娅脸上则笑容挚诚、纯粹。
天啊，这周目的安塔尔也太好骗了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莉娅回到学院后, 设想的未来生活，是将“友情”进行到底。
而实际上的未来生活是——
“什么，校长让我回家？！”
“莉娅小姐，请不要担心, 这不是退学, 这是伯爵大人向校长提出的申请。”
莉娅回想到上周目, 伯爵确实有过类似想法，他想要“莉娅”回老家、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结婚。
后来，那位青梅竹马……死得太惨了！
莉娅看向杀人凶手, 这周目的凶手先生似乎对那位未婚夫一无所知、或者毫不在乎。
安塔尔笑容温暖, 仿佛发自内心地为她可以见到父亲感到高兴。
但前提是, 那真的是她的父亲。
莉娅没有信心在“莉娅”的亲生父亲前不露出马脚。
完蛋了, 她肯定会被拆穿是冒牌货，到时候她又要怎么解释呢？
莉娅不情不愿登上马车，安塔尔也在马车上, 他提出要护送她回家。
马车上，青年十分安静, 他好像有心事。
莉娅听见他自言自语, 他反复念着同一句话。
“十几天。”他在说什么？
莉娅不关心, 她自己也有心事, 她的脑海里盘旋着要如何欺骗伯爵。
她想了许多借口。
她希望这些借口能够帮她蒙混过关。
-
卡温斯特伯爵府。
莉娅和伯爵的第一次会面，出人意料地轻松结束。
卡温斯特伯爵没有要和她闲聊的意思, 他一心要促成那桩婚事。
莉娅保持微笑，不停说“是”、“好”, 接着便被打发出房间。
现在, 她知道了，上周目死去的那位可怜、长相普通的青年叫科里。
过几天, 他会亲自来伯爵府，邀请她来一场甜蜜的约会。
莉娅不担心那位科里、也不担心那场约会，男人嘛，很好骗的。
莉娅心情愉快，双手合十，期待起接下来的伯爵千金生活。
就在这时，她听见脚步声，有点耳熟。
莉娅躲到墙角，悄悄探出眼睛，她看见圣骑士站在伯爵房间的门口。
几声叩门声后，门打开，青年消失在门内。
莉娅疑惑。
他们两个能有什么要交谈的事？
-
傍晚，莉娅收到伯爵的紧急召唤，匆忙赶到房间。
她一推开门，便看见同上午态度截然不同的伯爵大人。
伯爵冷着脸，手指着她，质问：“你到底是谁！”
莉娅平静地回：“父亲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伯爵说：“有人告诉我，你——已不再是我的女儿。”
莉娅手握拳头，“这真是污蔑！那个人凭什么这么说？”
伯爵将一叠纸砸到她面前的地板上。
莉娅弯腰，拾起，一页页看过去。
全部都是她成为“莉娅”后，日常做出的不符合“莉娅”行为的事。
巨细靡遗。
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包括在内。
莉娅挑了下眉，无声地念了遍“安塔尔”的名字。
啊，她被他骗了。
她意识到这件事，却还是难以相信。
一个人怎么能仅靠十多天就将骗术修炼到这种程度呢？
可他确实做到了。
莉娅的蓝眸里划过恨意，烦死了，待会再找他算账！
莉娅抬头时，蓝眼睛里已经蓄满泪水。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非要提起我的伤心事呢？”
“什么？”
卡温斯特伯爵不能理解话题为何发生跳转。
当然要跳转，不跳转，她怎么能把主动权抓到手里呢？
莉娅开始诉说她单恋西奥未果的事。
这是事实，伯爵大人肯定早就听说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