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索片刻,迈着步子走了过去,手里还抱着黑色笔记本。
榕树下绿荫一片。
陈燃远远看见来人,不耐烦地打断周筝:“有人来了。”
周筝转头,对上祝今夏笑意盈盈的问好:“周筝姐没去吃饭?”
周筝剜了眼陈燃,猛地抽出计划书打了下车门,“没,忙着呢。”
“你呢?去食堂?”她问。
微风拂过,祝今夏勾下脸庞凌乱的发丝,浅笑:“买点水果。”
周筝皱眉,“就吃水果怎么行。”
又问:“一起吗?出去吃。”
祝今夏站在后视镜旁边,这个位置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陈燃的半张脸,陈燃却能透过前窗玻璃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在看她。
她也知道他在看她。
“下次吧,我刚才点了外卖,这个点估计快到了。”
周筝也不留人,提醒她去取,免得被偷。
祝今夏离开后,陈燃好一会儿没说话。
半晌,见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台阶,他才问周筝:“你认识?”
“认识啊,挺热心一学妹。”周筝说完,见他莫名笑了下,“怎么?你有想法?”
陈燃从她手里拿走计划书扔到中控。
嗓音淡淡:“不敢有。”
第6章 甜
“今夏,你待会儿能陪我去趟北区吗,我有个包裹好像寄错了。”孔唯雪翻着手机屏幕上的物流信息,把臂弯夹着的专业书放在桌上。
“你买什么了?”余韵正低头整理材料,桌上摆满了A4纸文件,闻言歪出个脑袋去看她。
“我国庆不是没回家嘛,我妈给我邮了点牛肉过来,就我们那边的特产,她想让大家尝尝。”
孔唯雪见祝今夏没回答,又往阳台喊了声。
祝今夏的声音才从卫生间传来,“等下。”
接着她走进来,双手交叉抓着衣角往上,领口穿过头顶,眨眼把衣服脱了下来。
腰肢纤细,皮肤的白与深色的抹胸形成鲜明对比,看得人心头一紧。
这个天气说热不热说凉不凉,正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秋日。她这么边走边脱,虽然说不上多裸露,但也足够惊到孔唯雪。
她吓得连忙回头把门关上,说话也打了结:“你……你这是要洗澡吗?”
今夏把衣服搭在椅背,抬手顺了把有些乱的头发,挽了大半天这会儿松散在后背有些微微卷曲,给整个人带上几分慵懒。
“嗯,刚才上课出了点汗。”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刚才叫我?”
孔唯雪眨了眨眼睛,“对,想问你有没有空,我有个快递好像寄错地方了。”
祝今夏拉开衣柜拿出件宽松大码t恤,“我晚点还有节课,可能不太行。”
“明早没课,要不明早我陪你去?”她关上衣柜门说。
孔唯雪有些犹豫:“可是刚才驿站的人给我打电话说尽快带着身份证过去核实,听起来好像挺麻烦的。”
“等等。”余韵回头去看祝今夏,“咱们的课表一样,体育上完不就没了?你晚上哪来的课?”
祝今夏把要换的衣服装进口袋,走到阳台用撑衣杆取下干发帽。
她微仰着头,脖颈纤长,红发因她这个动作垂到后腰挡住身形,只见两只白皙的胳膊举在半空中。
拿到帽子,她才回头对室友解释:“我帮人代课,得去上。”
余韵疑惑地去看孔唯雪,孔唯雪耸肩摇头,表示不清楚。
没一会儿浴室淋浴水声响起。
“那肖哲呢?”余韵转头询问,“你需要他的时候刚好不在?”
“他晚上也有课。韵韵你陪我去好不好?”
孔唯雪一双杏眼水灵灵,请人帮忙的时候又会放软态度撒娇,别说男的受不了,就连余韵看了都不忍拒绝。
她无奈摇头,一边齐好桌上的资料一边说:“关键时刻还得看我这个中国好室友。”
孔唯雪笑着去拉她的手:“我就知道韵韵最好了。”
祝今夏洗澡中途听见余韵和她说自己陪孔唯雪出去。
她嗯了声,说知道了。
声音被淋浴水声掩盖,也不知听清了没。
洗完出来寝室没人,她简单化了个清透的日常妆,头发吹得七分干,开始对着衣柜犹豫起来。
她夏天裙子很多,而且大都清凉,长裙几乎没有,白色更少。
唯一一条不露肩的交领白裙,长度只到大腿,后腰镂空系着蝴蝶结。
露腿又露腰。
但比起另一条吊带来说已经好太多。
祝今夏换上裙子,微润的发尖从背部拂过,留下淡淡湿意。
正要出门,她想了想又折回去喷了点香水在手腕的发绳上。
周三这节非线性编辑是大二的专业必修课,她在表白墙接的。
去找学姐拿到教科书后她还照旧准备了笔记。
她说:“重点我会记下来,实在来不及的话我可以把重点拍照发给你。”
她尽职地扮演着代课者的角色,完美到让人挑不出错。
学姐‘恪了声,“你随便上,这老头要点名,帮我答个到就行,其余不用管。”
学姐说完要给她转代课费,祝今夏笑了笑没要。
学姐也是个爽快人,没坚持,就说下次要是再见到她就请她喝东西。
祝今夏答应说好。
她到教室的时候天还没完全暗下来。
天边残留着微红的霞光,她朝窗外看,教学楼下的人跑得很急,赶着最后几分钟的上课时间狂奔在校园。
风吹起衣角和头发,在初秋的傍晚一切都显得那么合适。
上课教室是小教室,只装得下一个班。
老师是位年过半百的教授,据说铁面无私,期末经常挂人。
每年光是在他手底下开学补考都有一大堆人。而且每节课必点名,甚至能记住某些同学的样子,平时分全靠出勤和作业完成度,一点退路不留。
教授戴着一副厚底眼镜,身穿素色的衬衫。透明杯子里泡着黄褐色茶叶,手里拿着书本和教案。
他提前了五分钟进教室,进来后打开了多媒体,等着上课铃响起。
期间拿起茶杯三次,喝了两口。
预备铃打响,他双手撑在讲台两侧,清嗓咳了声,低头看着点名册,声音却如洪钟响亮:“现在开始点名。”
原本吵闹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
“陈燃。”
“……”
“陈燃。”
教授又喊了一遍,没听见答道,这才抬头扫了眼教室,声音沉下:“陈燃没来?”
无人回答。
教室一时静得像中学时期的课堂默写。
教授哼了声,正要点下一个,门口却突然闯进一道身影。
“教授,你这点名只点两次的习惯得改了。”
陈燃扶着门框,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意。
教授朝他看去,指着说:“你小子重修还不积极!又想挂?”
“哪跟哪啊,我这不来了么?”
陈燃指尖勾着外套,随手甩到肩上走进教室,右手捏着一罐可口可乐。
他向来不爱上理论课,从入学起就是。
与其去浪费九十分钟听理论概念,他能自己捣鼓拍个三分钟的短片来。
大一被拉着上了半学期的课之后,后面基本都叫代课,只有某些重要的专业课才亲自去上。
结果到教授这可想而知,期末考挂了,开学补考直接没去,于是华丽地跟着大二重修。
任谁听了都觉得丢脸。
陈燃却没放在心上。
他说:“我用翘课的时间拍了二十万的商单,你呢?”
不仅如此,这两年的招生宣传片也是他工作室出的,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所以平时也不会多为难,不出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然而马有失蹄,偏偏碰上了这位教授。
陈燃也清楚他的脾气。
毕竟是重修,总归要给点面子。
教室坐得很满,前两排几乎占满了人――这也是教授的要求。
陈燃习惯性走向后排,还没坐下,就听教授说:“你要坐最后一排的话,平时分别想要了。”
陈燃回头,痞笑道:“我就看看。”
说完去找靠窗的空位,视线刚移过去,碰巧跟回眸的祝今夏撞到一起。
指尖用力,易拉罐发出轻响。
他没犹豫,直接走了过去。
前两次可以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他要是还看不出点什么,那才是真呆。
“大一也来上大二的课?”他问。
刚坐下,一股似有若无的晚香玉飘过,萦绕在鼻尖,还没凝聚就消散,恍若错觉。
陈燃就这么侧坐着看她,眼中笑意淡淡,毫无退让。
红发、白裙、珍珠耳环、吊坠项链、蕾丝刺绣发圈、修剪得刚好的圆润指甲。
签字笔、笔记本、教科书。
还有呢?
她还藏着什么。
她微红的唇轻启:“你对我的了解似乎比我预想中要多。”
陈燃挑眉,一语道破:“不是你故意在我眼前晃?”
他没带书,手里就一件薄外套和可乐。
喝的话应该会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和那晚在酒吧喝酒一样。也许还会因为汽水而刺得微微皱眉。
“阮佳。”
祝今夏思绪回笼,答:“到。”
“什么时候改名了?”他翻开她的专业书,瞥见上面的名字,轻嗤一笑。
祝今夏也没挡,就这么任由他看。
她说:“连我名字都知道。”
陈燃抬眼盯她,“好记。”
祝今夏。祝今夏。
念两遍就记住了。
“知道是哪三个字吗?”她又问。
她并不意外他知道她的名字,可能是薛凌,也可能是周筝告诉他。
但无论他怎么回答,她都会迈出接下来这一步。
陈燃瞥了眼她手边的笔,抬了抬下巴,“写来看看。”
下一秒,祝今夏却毫无征兆地拉过他搭在课桌上的手,握住指尖,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指尖微凉,大概是刚拿了冰镇可乐的缘故,还残留着一股润凉的湿意。
祝――今――夏――
食指与手心接触,不见字迹,徒留痒意像肆意生长植株缠绕蔓延。
陈燃没抽手。
她的手小,托着他的指根,拇指按在上面,垂着眼眸神情专注。
右手手腕上米白蕾丝发圈随着写字的动作不经意过扫过小臂内侧,陈燃额角一跳,目光从掌心移到她脸上,没再移开。
写完最后一笔,祝今夏抬眸看他,“现在记住了?”
对视一瞬,陈燃突然笑了。
他从她手里抽出,朝着另一边偏了偏头,脸上是怎么都压不住的笑。
再看她时,叫了她的名字――
“祝今夏,胆子不小。”
祝今夏眉尾轻轻上挑,没在意他后半句,而是以胜利者的口吻说:“看来是记住了。”
第7章 甜
周筝是外联部的副部长,平时活动教室跟宣传部挨得近,这周又恰好赶上运动会,所以经常来找虞美人。
宣传部忙得要命,光是各个学院的宣传就够烦的。因此部门的人除了上课时间,其余基本都在活动室帮忙设计海报和横幅。
这天周筝又来要人。
虞美人眼一斜,故意阴阳怪气:“什么风把吕奉先给吹来了?”
周筝‘啧’了声,冲她摆手:“不就找小貂蝉帮个忙吗,看你宝贝那样子,又不是不把人还你。”
虞美人正在分类各个学院报上来的资料,闻言头也没抬:“她一个宣传部的人,这两天都快成你们外联部的了。”
“互帮互助嘛,咱们部门今年新招了好几个新生,你要看得上随便用。”
虞美人摇头,放下手里最后一张材料纸,抬起头看着她幽幽叹气:“我可不是某人。”
周筝走到身边虽随手捡起一张看了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找你借书的事谢了啊。”
虞美人把材料从她手里抽出,问:“谁挂科重修了?”
周筝双手抱臂,往后一椅斜靠在课桌旁,“老教授的课都敢挂,你觉得还能是谁?”
虞美人笑笑没接话。
一眼看去在场人都在忙。
有的半个身子趴在海报上火急火燎地改图,有的眼镜滑到鼻尖都没空往上推一下,也有把红色横幅拉得跟教室一样长的,足足像大楼外面的招商宣传广告。
见周筝在找祝今夏,虞美人解释说:“她刚才出去一趟,你要不急就等等。”
“急是不急,就我那东西有点多。差点忘了问,你们这上一届的道具还在吗?”周筝说。
“什么道具?”虞美人绕到她旁边拿起桌上的剪刀,顺势用刀尖指了指教室的杂货角,“你去那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每次大型活动结束后,一般用不着但又没必要丢的东西都堆放在那。
周筝过去翻找。
翻到一半,发现两个铁锤,她弯腰举起,正要回头问虞美人借,就听祝今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筝姐来了。”
“是啊,又来找你帮忙了。”周筝回头把其中一个递到她手上,奇怪地诶了声,“你把头发染回来了?”
祝今夏浅笑,“发色尴尬期,本来想去补色的,后来觉得看腻了就染了黑茶色。”
她撩起头发,“很奇怪吗?”
“没。感觉换了风格更乖了。”周筝说,“厚刘海也这么好看。”
又问:“这会儿忙不?不忙的话跟我去趟电竞社。”
没等祝今夏回答,她转头对上虞美人的目光,保证道:“我答应你最多半个小时!”
祝今夏的主要工作是帮忙题字和上色,眼下大家还在赶稿,自然用不到她做什么。
周筝也恰好是看上这一点,这才隔三岔五来找她。
一来一去两人熟悉不少,后面连带着一点小事都要喊她过去帮忙,倒也不是真的忙。
从宣传部教室出来后,周筝问祝今夏:“你周末也没休息吧?”
见她轻嗯了声接着问:“就一直在这儿做冤大头给其他学院当免费劳动力?”
自从上周五临时接到通知要把运动会提到这周三,宣传部就开始了起早贪黑的加班,祝今夏自然也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