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和阳历都算新年,收着吧。”在柳絮宁拒绝前,他笑着将两个红包塞给她,温柔语气里又带着不由分说的肯定。
柳絮宁轻快地笑,内勾外翘的眉眼弯出一抹愉悦的弧度:“谢谢叔叔,也谢谢爷爷奶奶。”
“嗯。”梁安成拍拍她的肩膀,没由来地说了句,“宁宁,这里就是你的家,在这里安心住着,别想别的。”
关上门,柳絮宁嘴角恢复平直,那张挂着假笑的面具被撕下。
平板自带浏览器一打开就自动跳转至租房页面。她垂眸盯着那个页面许久许久,最后关掉,并设置成无痕浏览。
窗外吹过一阵飒飒冬风,叶子打着旋飘落。柳絮宁待在打着充足暖气的房间里,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平板的密码是她当着梁锐言的面设置的。
她相信他不是一个会刻意查看自己隐私的人,也许是无意之间点到了这个界面。但这样的熟稔和亲近,随着日久经年的积累,她有点承受不住了。
胸口长长地起伏了一下,却依然无法消除心中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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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装了个影厅,120寸的电动幕布,打起游戏来很爽,梁锐言在楼下听见赛车轰鸣的动静就知道他哥在这。
“哥,我昨天那球打太狠了。”他吊儿郎当地靠着门,脸上是一贯的毫不在意和嬉皮笑脸,“比赛打多了,手感和力度一时没恢复过来。”
梁恪言气定神闲地回了句没事。
“那就好。”梁锐言笑得灿烂,“哥,你怎么球技还这么厉害啊。”
梁恪言也笑:“天赋?”
梁锐言娴熟地靠在沙发上,随手拿过旁边的游戏机,说人机多没意思啊,要不要跟他来一局。
梁恪言说可以。
从某些方面来说,兄弟俩喜好相似,能力相当。
宽大的电子幕布上,两辆赛车齐头并进,轮胎在地面滋出刺眼火花,一场寻常的赛车游戏玩出了激烈。
“想要弯道超车还是很难的。”连续经过两个弯道,梁锐言遥遥领先,不禁有些得意。
梁恪言稳着速度,也不急,反而应他的话:“你说得对。”
最后一圈,胜券在握。梁锐言换了个闲适的姿势冲刺。
就在这时,车从后方袭来,似一道意外降临的闪电。
在梁锐言懵然的神情中,一道轻飘飘的话语落在他耳边:“也不是很难。”
直到自己的屏幕界面出现一句“game over”梁锐言才缓过来。
“哥,是不是兄弟了!还玩偷袭!”
梁恪言不轻不重地看他一眼:“当然。”
兄弟吗?梁安成一年到头不知道要搞多少女人,而他梁恪言一年到头又不知道能有多少胎死腹中的弟弟散落在世界各地。很有可能,他最不缺的就是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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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宁的微博又小火了一把,最新一章的漫画内容发出去之后效果良好,不少人摸到了她的微博,又翻到她闲暇时分随意创作的画作,评论下一句“创作天才”。
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鼓励真是创作的第一原动力,第二动力就是红花花的钞票。充沛的鼓励,富裕的流水,和即使是考试周也无需太过耗费精力备战的课业,柳絮宁最近过的春风得意。
“宁宝,你今天不回家?”许婷在旁边收拾东西,轮上周五,柳絮宁一般都选择回家,今天都临近下午了,她倒是一反常态地躺在床上画画。
“不回。”
人家回梁家老宅吃饭了,她一个人回去做什么,不如在寝室里活的悠闲自在。反正回去也是换个地方画画而已。
胡盼盼正画到眉毛,一听来了劲儿:“那要不你和我去吃晚饭吧。”
许婷悠悠插嘴:“是这样,本人对柳絮宁和胡盼盼两人并无任何他意,但我觉得男人这种东西还是很难揣测的。你带着柳絮宁同志去和你的暧昧对象吃饭,这一顿饭吃完……”
胡盼盼:“对哦,柳絮宁……”
柳絮宁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嘴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你不相信我的人品,总该相信我的眼光。”
“啊啊啊啊啊刻薄——怎么这么刻薄啊柳絮宁!”胡盼盼尖叫。
但她放心了。
因为她真的相信柳絮宁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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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大大学城靠近郊区,梁锐言自己开车来的梁家老宅,他也是最后一个到老宅的人。
他慢悠悠地下车,扫了眼门口停的一排车:“哗,今天来的人什么路子啊?”
这个问题在他落座之后得到了回答。
许芳华和他一一介绍饭桌上的人,来的是吉安集团的董事长王民昊及其一家。王民昊父亲是华东地区著名企业家,不过吉安交到他手上之后业绩略有下滑,十几年前靠着鼎隆商行的注资才又在业界风生水起。
王民昊身体不太好,这几年深居简出,梁锐言虽然幼时见过他,却已经对他没什么印象了。
起先还没什么,等介绍到那位和他同龄的女儿时,梁锐言终于感觉到不对劲。
“我们小锐不爱读书,成天不务正业,有空可以带锦宜在青城玩一玩。”许芳华笑着说,又夹菜到女孩碗里,“锦宜不常待在南方吧。”
王锦宜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嗯,谢谢奶奶。”
饭桌上一片热闹景象。
梁锐言一点一点挪到梁恪言身边:“这是什么意思?”
梁恪言漫不经心地夹菜:“看不出来?”
他当然看出来了,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才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啊,梁继衷明明承诺过他,这几年不会把这些事情强加到他头上的。
晚宴继续,饭桌上觥筹交错,楼上书房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阿锐,爷爷知道你心里有数。但是你王叔叔一家正好来了青城,大家趁此机会见个面不好吗?”
梁锐言在梁继衷的书房里垂头败脑,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没能把这件事从自己头上摘下。
不对啊,联姻这帽子为什么会扣到他头上?他们梁家能联姻的可不止他一个。但这想法刚自脑门冒出又湮灭了个彻底。
这个圈子里,婚姻有自主权的不太多,反正梁锐言心知肚明,他这等要本事没本事要话语权没话语权的二世祖绝对不在这少数行列里。不过他哥可能是。但他哥没这么卑鄙,自己不接受还要想方设法往他头上安。
梁锐言出门时恰巧和梁恪言碰上。南方的冬天,天气幺蛾子频出,夜里温度骤降。他套了件来时的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哥你要走了?”
“嗯。”
“那我应该也能走吧。”梁锐言嘀咕,“我要去接柳絮宁。”
“她不在家?”
“她和她室友在外面吃饭。”
沉默几许,梁恪言说:“附近应该有地铁。”
然后这话又遭到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湾路那个小洋楼,离地铁站有两公里呢。”
梁锐言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哥对话时这语气神情实在太自然,导致他就像个没盖的篓子,稍微被踢一脚,事情就咕噜咕噜往外冒。
“她和我说了,她刚和她室友已经打车回学校了。”梁锐言扯着谎。
梁恪言显然对这事不在意:“那就行。不然你现在走的话,爷爷可能会让你送王小姐回家。”
也是。梁锐言懊恼地搓搓脸,颇有些无语。
“走了。”梁恪言先他一步下楼。
梁锐言想想还是认为不合理,总觉得哪个环节不对。再次转身进了书房,誓要和梁继衷掰扯掰扯这孔融让梨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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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湾小洋楼外。
柳絮宁这顿饭其实吃的没滋没味,原因无他,胡盼盼的暧昧对象还带了个朋友来。胡盼盼当即有点不舒服,她提前和这男的说好了自己会带朋友来,柳絮宁的那份她会a,那男的却不说自己也会带个人。这位朋友到底是因为她带了柳絮宁来,所以他像配平一样带上,还是他本来就要在不告知自己的情况下带过来?
察觉到朋友那微妙的低落情绪,柳絮宁自然也没有太开心。
要付款时,暧昧对象付完钱对两人说了句账单发大家了,大家算一下,支付宝转我就行,微信没开实名。
胡盼盼:“……”
她转头在寝室群里咒骂一句:精装a仔。
柳絮宁想,好了,这男的从此以后在她们三人的交谈中将永久地失去姓名。
饭后a仔说要不要去逛街。
胡盼盼在群里:逛个**。
柳絮宁跟在两人后头对着那聊天记录频频笑着。
a仔朋友就走在她身边,轻声说:“我室友现在应该被打了负分,要不我找个理由分开他俩?”
难得碰上个直白坦率的人,柳絮宁一时不知如何搭腔。
“他们……”
真诚真是必杀技。她心中确实有一堆描述a仔的刻薄话,可这朋友太真诚,她一时间无从下口,于是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朋友也笑:“不好意思,我好像也说错话了。”
“我是不是也变成负分了?”
味道突然不太对了。太过熟练了,一股游刃有余的熟练。
柳絮宁对玩套路的人没有胃口:“对哦。”
瞧好了,她这才叫真诚。
这下轮到朋友愣了,但他很快恢复正常。
四人徐徐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旁边有个商场,a仔问要不要进去看看。胡盼盼再三推辞,她只想回家。但那a仔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非说着四人可以进去看看。那语气大有买什么他全包的豪气。
饭请不起,高奢商场倒能一扫而空?胡盼盼懒得再糊弄:“那是起瑞旗下的百货商城,柜姐都认识我朋友,我跟着她进去什么都能免费拿。我现在看见起瑞都绕道走,不然钱都花不出去。”后半句纯属夸张,但用来挡挡面前这蠢货绰绰有余。
柳絮宁那时候落在后头系鞋带,等系完鞋带跟过去的时候眼前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变得微妙。
原本是a仔打的车,这事却被朋友揽去。a仔巴不得占着便宜。
周五的夜晚,打工人、学生仔倾巢出动,打车这事儿十分艰难。等待的功夫里,a仔喋喋不休地聊着天。
朋友站在柳絮宁面前,自然地一转手机,微信添加好友的搜索框页面就已经递到柳絮宁面前:“方便加个微信吗?”
“不方便”三字刚要说出口,朋友浅笑:“不需要现在通过,哪天想起我来了,想通过也不迟。但就是想求个能在你好友申请通知里的机会。”
胡盼盼:我操,挺他爹的会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柳絮宁还是在他手机上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
刚输完最后一个字母,路口传来尖锐又响亮的“滴——”的一声。
如有一种预兆,柳絮宁抬头看去,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像寂静黑夜里蛰伏许久的野兽终于按捺不住准备鸣鼓而攻。车窗缓缓降下,柳絮宁出乎意料地看见一张熟悉的侧脸。
她第二次为梁恪言的到来而欣喜。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氛围之中,于是朝三人招招手:“我哥哥来接我了,我就不回学校了。盼盼你上车了记得把车牌号和实时定位发给我,到宿舍了和我说一声。”
胡盼盼感动得涕泗横流。
浅灰色的围巾随她跑动的姿势微微飘起,像一只翩然飞去的蝴蝶。
车里因为她的到来弥散一股湿润的寒气。柳絮宁在位子上坐定,梁恪言看了眼她,这样的天气里,鼻尖渗出汗珠,碎发凌乱地垂在耳边,亮亮的眼眸里全是因为摆脱了恐怖社交而外溢的欣喜。
“很开心?”梁恪言等她系上安全带,才自然开口。因为那男生问她要微信吗?所以是喜欢那一类?
“对。”柳絮宁重重点头。
“为什么?”
梁恪言视线越过她的脸,小幅度地往外看去一眼。
真是不挑啊柳絮宁。
“因为你来接我了啊。”
文字真奇妙,让人会心一击。
他难得语塞到不知如何回复,收回了视线,敛住唇边笑意,只将注意力放在前行的道路上。
车辆像一只夜行兽,在高楼林立间穿行。
“你怎么会来这里?”柳絮宁突然想到他的出现如此意外,于是打破沉默。
“梁锐言说要来接你。”
哦,梁锐言那时问她晚上回不回家,她顺口说了句晚上的活动。
“那他怎么没来?”
前方路口有禁止通行的立牌,导航却未更新提示,梁恪言有些厌烦地选择另一条路。
“家里来了客人,有同龄人,怕客人无聊,所以爷爷要他留下吃饭。”
聪明的妹妹,你一定能一点就通吧。
家里来了客人,留的不是梁恪言却是梁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