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只是室友关系，还算不上朋友。总不好麻烦人家一次次跑。
“那……那我现在出去吧。没事，你先回房间吧，刚刚麻烦你了。”她说。
“害，没事没事。”
严欣摆了摆手，回了自己卧室。
此时就只剩下了孟雪一个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需要面对了。
女孩儿紧握了握手，给自己打了好一番气之后才将门关上，心思沉重的走到门口。
走路的过程中，孟雪就能明显感觉到内心的压力在一点一点增大，直至到了门口看到对方时，那种压力最终达到了顶峰。
梁沉景站在门口。外面楼道里声控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成熟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双手随意放在西服裤口袋里，看起来随意矜冷。
他几乎整个人融在黑暗里，只剩下一点点轮廓。
但仅仅只是轮廓，就已经足够让孟雪颤栗胆怯了。
她是迫不得已才出来。其实就算看到梁沉景也没有话说。
如果自己能说得出来，刚刚在电梯里就说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害怕得把手机都关了。
究竟是害怕梁沉景，还是单纯害怕现在这种局面，孟雪自己也不清楚。
可能兼而有之吧。
“一开始不回话。”
“现在连信息都不回了是吧？”那人开口问，声音低沉沉的，不冷不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这样的话即便没有情绪，听着也叫人害怕。
现实中的梁沉景就是很凶很冷漠的啊。
不论是看上去还是相处起来。跟网络上给人的那种温暖温和的亲近感，一点儿都不一样。
女孩儿垂着脑袋，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就只是嘴唇动了动。
她本来就心里很乱，再加上有些害怕现实中的他。梁沉景这样质问，更是说不出来半句。
孟雪站在那里，浑身不舒服，甚至不知道要怎么结束这场气氛凝滞到冰点的场景。
可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手腕一紧，等下一秒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已经被梁沉景从门里拽到了外面。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即便已经站在了门外，孟雪手上那种被男人紧握住拉出来的感觉却好像有延迟效应一般，一直紧锁在了手腕处。
有被紧握的感觉。
女孩儿呼吸乱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抬起头来看向对方。
梁沉景神色不算很美丽，但好像也算不上生气。
她分辨不出来。
而此时，对方已经砰的一声把房间门关上了。
随后，他又紧拉着她到了外面半露天的走廊处。
孟雪过程中还尝试着想要挣脱。但对方握得很紧，她没有成功。
周围没有一个人。
已经很晚了，就连楼下都是静悄悄。只有偶尔风吹过时树叶哗啦啦的响，以及偶尔楼下的几声鸟叫。白天的天气好，晚上的风也是暖的。
只是此时已经秋，早已不似盛夏时那样闷热。此时的风是四季中最舒服的。
暖暖的，却又带着某种清爽，微微拂过脸颊。
只是，孟雪此时没有心情跟精力享受这晚惬意的风了。
梁沉景将她拉到走廊露天的一侧后才终于停下，站在她对面。而此时又忽然向前一步。
孟雪害怕，就也跟着退了一步。
得益于随着刚刚那砰的关门声。这边一排走廊的声控灯全部亮了起来。以至于她能清楚的看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在梁沉景面前，自己还真就像是一个瘦弱的小鸡仔。
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人笑了笑，既无语又无奈的样子，“知道是我，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
“……”
孟雪低下头，咬着嘴唇，眼睛又微微有些酸了。
她没有回答。
有种寂静却激烈的剑拔弩张在两人之间延伸着。四周的风好像都夹杂了名为情绪的化合药剂。只再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将四周全都点燃起来。
“孟雪，我对于你来说，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过了十几秒后，梁沉景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女孩儿紧紧捏着手指，指甲碰到了掌心的肉。
此时此刻，自己好像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而这时，梁沉景轻轻的嗤了一声，随后又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倒是没有责怪她或生气的意思，更多的像是无奈，跟拿她没办法。
“平时在网上不是挺能说的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人问。
梁沉景不说还好。他提了这句，简直像是戳到了孟雪最最在意的那个结。
就很像是……在嘲讽她。
孟雪本来就觉得自己在网上那么放肆，天天叫什么老公老公的，还说了那么多虎狼之词，但没想到对方就是三次元里面经常见面，甚至就住在隔壁的邻居。
这种要命的羞耻感几乎把她整个人吞没掉了。
她最最介意这个，最怕梁沉景是笑话她，看她玩笑。
可他现在还偏偏拿这样的话出来说。
孟雪心里的某处像是被针戳到了一样，有种很难受很酸楚的痛感。或许更多的是委屈跟觉得丢人。
自己不愿意见到梁沉景也是因为这个——
她没办法，也不好意思再面对他。
女孩儿眼睛一酸，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仿佛多了一层实实在在的水雾。
但很快，模糊的世界随着她轻一眨眼而重新变得明晰。而后有湿热的液体从眼眶中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虽然很丢人。但情绪确实到了。
她原本想忍，却没来得及忍住，眼泪就已经先一步掉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住在对面的人，是为了看我笑话吗？”
她红着眼睛抬起头看着梁沉景问。
因为还在哭，所以声音有些抖然。
“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可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你还说我撒谎骗你，难道你这就不算骗我吗？”
“每天看我在网上对你那么谄媚，到现实里见面一句话不说，你觉得很有意思吗？”
“是不是觉得自己全盘掌握，看别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很好啊？看我像小白鼠一样，很有成就感是吧？”
“认识那么久了，你中间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告诉我。可是你都没有。”
孟雪一口气说完，狠狠擦了擦眼泪。然后就不去看对方了。
她气得将连扭到一边去，视线也看向外面黑漆漆却又亮着城市灯火的远方。
要是以往，她不会跟梁沉景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今天实在是被逼急了，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有了情绪就一口气抒发出来。
不然总憋在心里，会真的很难过。
而梁沉景始终在对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直到十几秒后，孟雪情绪平静下来了一些，才重新开口。
“我没看你什么笑话。”他回。
男人声音难得淡淡的，语气平静，比之前软很多。再没有刚才那种有些咄咄逼人甚至冷冰冰的架势。
更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平和。
孟雪原本扭着头看向外面，却在余光里看到对面有一片白色东西。转头过来一看，发现是梁沉景递过来的一块纯白色的干净手帕。
她抿了抿唇，接过，擦了一下眼泪。
那张手帕质感很细腻，手感柔软，擦在脸上时没有任何摩擦感。
她擦眼角的眼泪时，鼻尖甚至闻到了一种淡淡的，很清凛的味道……
跟男人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就是他身上的那种感觉。
“一下子反应这么大。”那人站在对面一边递着纸巾一边说。
“挺好的。”
梁沉景冷静却又温和地评价道，“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多骂我几句也可以。”
“现在都说出来。总比什么都不说要好。”他回。
“我刚刚吓到你了，抱歉。”
男人似乎恢复到了某种她熟悉的，温柔且绅士的样子。
但这又让孟雪有点看不懂。
不过……她从来没懂过他就对了。
“但不管以前怎么样。我希望你明白，我始终是我，是一个人。不论是网上还是现实中，我没有对你说过半句假话。”
“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是喜欢瞒着你，享受我掌握一切，而你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局面。那我今天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不是么？”
“我大可以什么都不说，继续隐瞒就好了。”
“如果我享受那些，我就不会给你任何能发现我是谁的机会，也不会暴露任何真实信息。包括你说没有带卡我下去给你开门，包括你说饿了我送夜宵。”
“包括我的地址，我的名字。”
“孟雪，我没有想要对你刻意隐瞒过什么。”
第44章
“如果一定要说我隐瞒你了, 没有直接告诉你我就是住在你对面的人。那也是因为我担心说了之后，会看不到你最真实而最无所顾忌的一面。”
“就像现在这样。”
“我知道你对我很戒备。但至少你跟我在网上说话的时候是很放松的，不是么。”
“如果我想要隐瞒什么, 我今天也不应该告诉你。大可以一直隐瞒下去。”
“只是这样的相处总会有尽头。隔着屏幕的时候你对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很热情。”
“可一旦面对真实的我的时候, 就会变得想躲。为什么？”他问她。
梁沉景一站到她对面, 孟雪的脑子转得就已经很慢了。
对方再这样一问，她根本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明明是她在质问他来着。但自己情绪激动, 梁沉景讲话却好像很冷静很有条理。以至于孟雪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习惯性把别人往坏处想。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不管梁沉景说什么, 对方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她自己就是住在隔壁的邻居。这一点是事实。
“你说这些没有用。”
“你没有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就住在我隔壁。而且这么说来, 你肯定不是偶然刷到我直播间的，你敢说这一点你不是骗我的吗？”
孟雪突然反应过来了, 想起第一次看到对方账号时的场景。
那样一个崭新的号, 怎么可能恰好刷到自己呢？
梁沉景听到女孩儿的质问, 低头笑了下，声音很轻：“你倒是聪明。”
“现在反应过来了。”
聪明？这个词用来反讽她此时的处境倒是更合适。
所以梁沉景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找到了她的直播间，还装作真的是偶然刷到才认识的样子。
虽然后续那么多事, 他确实没有再骗她。可是一开始就错了，后面再好有什么用？
“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谁，我可能一开始会尴尬紧张一下。但后面慢慢习惯了, 知道你不是难相处的人就好了啊。”
“我怕你, 觉得你很冷漠，那都是因为我平时遇到你的时候, 你表现的就是很冷漠啊。我第一天去敲你的门，还有平时见到你打招呼, 你不是都不怎么说话的么？”
孟雪问。
“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突然告诉我你们是一个人。那我肯定会觉得自己被当成猴子耍了啊。”
能把心里的感受全都说了出来，感觉的确舒畅了很多。
孟雪一通抒发完，继续将脸转到了左边，看向外面。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半晌后，才重新开了口：“抱歉。”
“给你造成困扰是事实，但也希望你明白，这不是我的本意。”梁沉景回。
谁知道你的本意是什么。
孟雪已经不敢揣测梁沉景的本意是什么了。
她只想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梁沉景这样的人太复杂太深奥，就像一道很难解的数学题。
虽然这个分数自己很想拿到。可是实在太难，连题目都读不懂，索性还是放弃为好。不如把解这道题的时间留出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认识彼此更加契合的人。
她低下头，声音跟刚刚比起来也缓和平静了许多。
孟雪刚刚情绪抒发的时候太激烈，时间拉扯太长太长了，以至于精力都快被消耗光，此时反而没了什么力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脑袋里面很乱很乱。”孟雪喃喃道。
“我需要时间梳理这件事，也需要从这种总感觉被愚弄了，所以很崩溃的情绪里走出来。我相信你说的话。毕竟我自己也干过蠢事，知道有时候本意不是坏的，只是各种阴差阳错的一瞬间的想法，慢慢导致后面变得很难收场。”
“我对你也有没说真话的时候，所以也算是扯平了。”
“只是……我可能还需要时间来平静一下。”孟雪说。
她跟梁沉景在外面继续争吵下去也没意义。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是她心里面有个结。但这个结很明显不是梁沉景一句两句话，或是做什么事就能很快解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