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岁睫毛瞬间颤得更厉害,她当然不会单纯的认为他说的是手……
她咬唇,脸颊更烫,实在是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也不回答,只忙转移话题道:“不过你要管这么多公司,不是会很辛苦吗,忙得过来吗,你还拍《凤回》吗?”
沈遂之看她两秒,退开两分。
许知岁微微松口气,把捂着嘴的手放下,就听他说:“放心,有程睿在。”
许知岁,“……”
不等她说话,他又补充,“还有崔峻。”
许知岁一怔,想到不久前才认识的那个,看起来比程睿冷漠许多的崔峻。
她忽然好奇,“说起来,那个崔峻好像是从小在陆家长大的吧,他父亲就是陆随的得力助手了,为什么他会选择你呢?”
顿了顿,她又有些迟疑道:“你就不担心,他会有异心吗?”
毕竟他能背叛陆随,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沈遂之却只是弯唇笑笑,“本就是各取所需,他如果有异心,随时可以离开。”
许知岁愣住,“什么意思呀?”
沈遂之眯眸,“最开始便是崔峻主动找上我的,就在我刚刚接手沈氏的时候。”
许知岁更疑惑了,“他为什么找你?”
沈遂之,“与其说崔峻是陆随的助理,不如说,崔峻是陆随的……私生子。”
许知岁,“……啊?”
沈遂之目光微狭,缓缓道:“崔峻的父亲的确是陆随的得力助手,有一次,他父亲出国办事,陆随喝醉了,借机侮辱了崔峻的母亲。他母亲得知怀孕时想过要把他打掉,可那时候他父亲误会了,以为是他自己的孩子,他父亲很高兴,又因为忌惮陆随,他母亲便不敢说出真相。”
“崔峻出生后他父亲也不知道崔峻是陆随的孩子,直到崔峻年纪越来越大,眉眼间和陆随越来越像,他父亲才开始怀疑,在他七岁时偷偷去做了dna鉴定。”
“鉴定后,他父亲终于知道了真相,也终于知道这些年,陆随其实一直都有在背地里侮辱他的妻子,时常让他出国办事,不过就是为了他自己的兽欲。”
“他父亲想要找陆随报仇,被陆随杀了,他
母亲也跳楼自杀。”
“陆随也对崔峻多次试探过,崔峻都表现得一无所知,陆随便以为崔峻还小,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崔峻也算是他儿子,他自然多了层心思。可其实,崔峻很小的时候就亲眼见过陆随侮辱他母亲,也亲眼看着他母亲跳楼,在他母亲跳楼时亲口告诉了他真相。”
“他并没有因为陆随是他父亲而开心,反倒,恨陆随入骨。”
所以,等崔峻有了能力之后,便找到了他。
沈遂之说完,许知岁已经彻底怔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故事,那个陆随竟然这么恶心?
不过好像也不奇怪,毕竟陆随想要抓她的时候就没安好心,只是最后沈遂之用许知筝替代了她,又借机让陆厉枭去救许知筝,和陆随起了争执。
这样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似乎并不稀奇。
所以,他教出的陆厉枭,本性也是恶的。
她沉默片刻,“可他才七岁多,一个小孩子就这么有心眼了,竟然能把陆随都骗过去?”
沈遂之弯唇,似笑非笑的凉凉道了句,“在逆境甚至绝境中挣扎过的孩子,早就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
许知岁闻言目光一颤,忍不住叫他,“之之……”
他看向她,挑眉“嗯?”了声。
她轻抿唇,问,“你呢。”
他眯眸,她深吸气,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事,她问,“你的故事是什么,你也在逆境,甚至绝境中挣扎过吗?”
第319章 我和他一样,都是私生子
许知岁以前从未问过他这方面的问题,因为总想着那是属于他的隐私,他的过去,他不说,应该是有他的顾虑。
她怕那些过去太痛苦,她如果问他,就相当于在揭他的伤疤。
而等到他想告诉她的时候,总会告诉她的。
就好像他愿意带她去他的学校一样。
可现在,她有些忍不住了。
她太想知道了。
想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想知道他的所有,包括他的过去。
她问完后,有些紧张又迟疑,怕他会因为她的问题而不开心。
可沈遂之却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梢,随后弯了弯唇角,手指轻轻从她的发间捋过,说:“比起崔峻七岁就要在陆随面前伪装保命,我那倒也不算什么逆境绝境。”
许知岁咬唇,“那是什么?”
沈遂之目光微闪,转眸看向阳台外。
从这里,能远远看到那座最高的摩天轮。
摩天轮的座舱是整体冰蓝色的,从这里,甚至能看到在阳光映照下,那一片闪烁着点点冰蓝的光,像是在阳光下闪烁着的蓝色的星星。
他喉咙微动,莫名轻笑了声,“真要算,也只能算是,贱境吧。”
许知岁,“……什么呀?”
这个人说话,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弯唇,“其实我和崔峻有一点是相同的。”
许知岁偏头看着他。
他顿了顿,又缓缓说:“我和他一样,都是私生子。”
许知岁目光微颤,轻咬了唇瓣。
她其实有猜测过这种可能。
毕竟沈家不可能无缘无故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而且那时候他还那么小,也不可能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如果有,那很大可能就是他的身份问题。
正想着,他又说:“我妈当初,只是沈家的一个佣人。”
许知岁咬紧唇,忽然就后悔了,她真的不该问他的。
“之之……”
她刚开口想让他别说了,他已经又道:“要是在古时候,她就是那种勾引皇帝的美貌宫女,运气好竟然还怀上了龙种。”
“本来呢,孩子是留不住的,不过太后比较仁慈,念着到底是一条性命,又是皇室血脉,便保住了她让她把孩子顺利生了下来。”
“当然,孩子生下来可以留下,她却不行,所以孩子还没满月她就被送出了宫自生自
灭了。”
“我这样的身份,难道还不够低贱吗?比起崔峻来说,分明是更加不堪。”
他的语气并不低落,反倒带着股调侃的意味儿,许知岁却听得皱紧了眉心。
他的比喻倒是很明确,简单几句她便听明白了。
可是,她听着他用这样的比喻这样的语气,心底却是有些堵。
他看似对这事儿全不在意,可真的会不在意吗?
私生子,在他们这些家族里,从来就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是会一直被人嘲讽看低的存在。
他背负着这样的名声,走到现在这样的位置,会经历什么她完全能想得到。
许知岁沉默两秒,摇头,“才不是。你又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利,出生哪里有高贵低贱之分的?”
他看她两秒,自嘲的笑了笑,“是有的。”
说着,他轻抚她脸颊,“岁岁,你知道的。”
许知岁睫毛颤抖着,“没有的,这不是你的错。”
他摸着她脸颊没有说话,她咬咬唇,问他,“那,你见过你妈妈吗?”
他点头,“见过。”
她睁大眼,“那她现在……”
还没说完,他又说:“就是六岁那年,见过她。”
许知岁一怔,“六岁?”
那不是他被送去寄宿学校的那年吗?
而沈遂之点点头。
他看着远处的一点点的冰蓝色光芒,想到了六岁那年。
其实可以说,他从还没有懂事开始,就知道了‘私生子’三个字。
他是沈家的四少爷,却是见不得光的,人人喊打的四少爷。
他小时候不懂,被人欺负了便哭着去找父亲告状,换来的是父亲的冷漠,以及更多的欺负。
只有他那个二哥是不一样的。
所有人都说,他二哥沈遂宁是真正的矜贵公子,他永远都是温和的,或者说温柔。
沈遂宁比他大了十五岁,看到他被人欺负会护着他,还会给他糖吃。
只是沈遂宁在外求学,偶尔才会回家。
所以他不被欺负的时候是很少的,能吃到糖的时候也是很少的。
沈遂之到现在还记得,自己只有四五岁的时候,有一次被人推进了臭水沟,差点窒息,是沈遂宁及时赶到把他救了上来。
那时候他哭着问沈遂宁,“二哥,他们说我是私生子,是野种,是没有人要的孩子,他们说我
就不
该生下来,就该死。是真的吗?”
沈遂宁蹲在他面前,替他把脸上脏水擦去,神色温和,“别听他们胡说,我们遂之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汉,是不能随便掉眼泪的知道吗?”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两颗草莓糖,“要吃吗?”
沈遂之看着他掌心的糖,吞了吞口水,“要。”
他便把糖放进他的手里,然后笑叹着说:“这是一个小姑娘跟二哥告白的时候硬塞给二哥的。”筆趣庫
说这话的时候,沈遂宁倒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带着点儿无奈,“你说她是不是傻,我又不是小孩儿了,她告白送我的礼物竟然是两颗糖。”
那时候的沈遂之并不懂这些,他只是握紧手中的两颗糖,抬眸看着沈遂宁,看他本来就温和的神色中透出的温柔无奈……
随着时间流逝,他非但没有忘记那一刻沈遂宁的表情,反倒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清晰。
直到他长大,他终于明白,沈遂宁其实也是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只是可能那时候的沈遂宁其实也不是很明白,所以他把那两颗糖,给了他。
而他明明很想吃那两颗糖,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舍得吃。
只是那之后,每次被人欺负,他就会想到那两颗糖,想到沈遂宁说过的话。
然后咬紧牙根,不再哭也不再闹。
直到六岁那年。
其他孩子六岁或许还在懵懂,而他六岁的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叫做私生子。
他找到了整个沈家他最信任的沈遂宁,求他带他去找他的母亲,他不想再留在沈家。
那时候,沈遂宁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他点点头,答应了。
他带着他,去了他母亲所在的那个城市,让他看到了他的母亲。
被赶出沈家后,她身体虚弱,又没有立身之本,可她偏偏有一张过于招摇漂亮的脸。
她靠着这张脸,周旋在男人之间,靠着男人们养活。
最后,被一个男人的老婆给毁了容,弄残了腿。
那之后,她只能靠着捡垃圾讨饭为生。
而沈遂宁带着他站在路边,看到那个在垃圾桶边上翻找食物的女人。
向来温和的沈遂宁面上带着抹冷,“离开沈家,跟她过这样的日子,你真的愿意吗?”
第320章 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十六岁
沈遂之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在垃圾桶边上翻找的女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四肢似乎也僵硬,却还是一步步朝她走了过去,慢慢的靠近了她。
他站在她身边,看她从垃圾桶里翻出了半块面包,欣喜若狂的塞进嘴里,然后她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朝他看过来。
见到他是个小孩儿后她张嘴就骂,“哪里来的小野种,滚滚……”
还没骂完,她忽然僵住了。
嘴里还咬着那半块面包,怔怔的看着他。
她的脸是被人泼了硫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甚至连一只眼睛都被毁掉了,只剩下一只眼。
那剩下的一只眼紧紧盯着他,慢慢的,那只眼睛似乎湿润了,他看到有眼泪掉了出来。
她应该是认出了他。
哪怕他还只是个孩子。
可母子连心不说,他很像她,至少有六分像。
只是一眼,她就知道他是她的孩子。
那个生下来就被人抱走,她甚至没能看过一眼的孩子。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而她也就这么看了他差不多一分钟,然后忽然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跑了。
他紧紧握了握拳头,没有追上去。
双腿发软,六岁的他,也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甚至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感觉。
似乎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羞耻。
为自己的身份而羞耻,更为自己有这样的一个母亲而羞耻。
那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明白了私生子到底是什么,也明白了,沈遂宁当年跟他说的那些话,也不过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儿安慰他哄他罢了。
他甚至觉得,沈遂宁其实不能算是他的二哥,他们同父异母,他的母亲,明明是沈遂宁家庭的破坏者。
他这个破坏者的孩子,自然也是。
有这样的母亲,他被人打骂羞辱似乎也是活该。
他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人越跑越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沈遂宁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头发,轻叹,“走吧,跟二哥回家。”
他始终没有再说话,整个人都很迷茫。
他跟着沈遂宁回了沈家,可他父亲知道了这件事,让他在书房跪了一夜,然后送他去了寄宿学校。
按照他父亲那时候的话说,就是:“既然不想留在沈家,那就把他送走吧。”
当然,也没把他送得太远,而是就近选了个寄宿学校,条件一般,管理却严格。
或许是怕送去太好的地方,他会变得太优秀。又怕送去不好的地方,他会变得太差劲吧。
既怕他学好,又怕他真的学坏。
不得不说,沈遂之现在想来,也觉得他那个父亲非常谨慎。
而他并没有抗拒,毕竟对他来说,沈家也没有什么亲情可以留恋,在这里的七年,只有嘲讽打骂和羞辱。
唯一让他有些不舍的,或许就是沈遂宁。
可直到离开,他也没再看到沈遂宁。
他知道,他在书房跪着的时候,沈遂宁已经被父亲送回了学校,并且让他这三个月都不许再回家。
沈遂之在到了寄宿学校后,面对那样陌生的环境,到底还是有些害怕。
他给沈遂宁打了个电话,跟他说:“二哥,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点草莓糖吗?”
沈遂之在电话里回答,“好啊。”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哄着他说:“我们遂之要好好学习,等二哥回来来看你。你别怕,二哥会让父亲把你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