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终于睁开眼睛，觉得手脚有些发软。
“知知醒了。”沈倾言叫了林照紫一声。
林照紫连忙来查看她的情况。
黎不知看向沈倾言，忽然松了口气，小声说：“师姐，你没事，太好了。”
沈倾言的衣服甚至没被血弄脏。豹妖那一口看似可怖，实则没有伤到她分毫。
她揉揉黎不知的脑袋：“大家都没事。”
“寇师兄也……”
“他好着呢。”林照紫招呼黎不知，“知知不是说饿了吗，快来吃点东西。”
菌菇粥咕嘟咕嘟冒着泡，乍看里面放的只是普通蘑菇，实际上是几位采薇谷弟子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珍藏灵芝，闻起来香气四溢，营养丰富。
黎不知接过林照紫递来的碗，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小谢，愣着干什么！”林照紫把盛满粥的碗塞他手里。
面具挡住了谢谙的脸，看不出神情。
沈倾言问他：“是不是吓着了？”
谢谙摇摇头：“没有。”他埋头喝起粥来。
黎不知一边喝粥，一边悄悄抬眼看师姐。
刚才发生的事，师姐们都看到了吗？
那些烈风堂的白衣人，还有妖族……都死了。她当时只是太伤心、太愤怒了……不知道怎的，事情就发生了，人和妖一个个毫无征兆地倒下去……不过她没看到全貌就断片了，再醒来，就在这片宁静的林子里。
饿得太久，粥又太好吃，哪怕一直在分心观察师姐们的神情态度，黎不知也很快喝完了。
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沈倾言和林照紫对视了一眼，林照紫对黎不知和谢谙笑道：“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舒服多了吧？”
两人点点头。
林照紫把剩下的吃食收了起来，说：“剩下的回家再吃吧，这里毕竟不安全。”
黎不知下意识回头望了望：“那师兄他们……”
“放心吧，”沈倾言说，“他们不会有事的，你的其他师兄师姐都在那儿帮他们呢，事情很快就能解决了。”
黎不知懵懵懂懂地想，师兄师姐，好像比她想象中厉害很多。
没有耽搁，沈倾言和林照紫带着两个小孩先撤。
回到洛城的宅子，黎不知都觉得有点儿恍如隔世了。
宅子里还是有同学留守的，一直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现在看见人平安回来，都齐齐松了口气，围上来对着黎不知嘘寒问暖。
黎不知在温度舒适的院子里吃饱了饭，在熟悉安心的环境里，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她睡着了，对于同学们来说，这可是个不眠之夜。
在万渊道以及其他同学的掩护下，寇宸带着赵白帆和王超卓在各大门派的怒目而视中全身而退。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万渊道犯下血案的消息又要在修真界大肆传播了。
知知啊！寇宸心想，这锅师兄帮你背了，不用谢。
回到宅子，天色已经黑透，宅院却是灯火通明。
林照紫看起来还算淡定，沈倾言则在院子里不断踱步：“我完了，我闭上眼睛就是那副场景，根本睡不着。我的天！今天真的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反应快——或许是身体的本能？我的两条腿都要被那豹妖咬掉了！不是，照紫，你怎么这么冷静啊？”
林照紫抿了口茶，微微一笑：“装的，我要是真淡定，就去睡觉了，这不是也跟你一样睡不着么。”
沈倾言全无在外界时的观妙山第一门主仙气缥缈的形象，捂着脑袋说：“天哪！我真的受不了！我第一次觉得空间想象力太好不是什么好事，那血肉横飞现在犹在我眼前啊啊啊啊啊！”
林照紫说：“冷静，都是细胞组织，就当观看了一场法医切片。”
沈倾言望天，当不了，她真的当不了。
不过她知道，林照紫之所以能稳定住情绪，是因为她一直梦想当医生，俩人聊天时林照紫说过：“当不了外科医生当法医，当不了法医当兽医！”
和林照紫同桌时，沈倾言亲眼看见她的课外读物是《尸体变化图鉴》。
只不过看图片和看现场还是有差别。
而沈倾言……她连图片都看不了啊！
寇宸他们回来时，就看见沈倾言在崩溃，林照紫在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地喝茶。
“哈哈，”寇宸叉腰笑道，“你们懂我看到万渊道时的感受了吧。”
沈倾言：“滚。”
林照紫：“……一身血味，离我远点。”
寇宸去换了身衣服，其他同学也把自己打理干净，各自调整了一下情绪，不约而同地聚集起来。
“李鹤冲呢？”李唐梦问。
林照紫：“在睡觉吧，他没去现场，又是个很凡人的身体，这个点应该睡了。”
李唐梦吐出冷酷无情的字眼：“把他薅起来。”
李鹤冲睡眼朦胧地被薅过来了：“怎么大半夜开会啊？”
“事态紧急，”李唐梦说，“不能拖了。”
李鹤冲：“什么事？”
虽然大家都没说，但能从各自的表情猜到一点，大家想讨论的是什么事。
“首先，我觉得，”李唐梦说，“类似这一次的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我们必须保护好黎不知，还有谢谙。”
“就是，”寇宸说，“不是要治愈反派嘛，多来几回这种事件还能治愈吗？而且大家都看到了……”
他顿了顿。
沈倾言接着说了下去：“大家都看到了，这次事件让黎不知的能力又爆发了。其实理想状态，应该是她在我们的爱和呵护下，再也不需要用到这种能力的。”
赵白帆和王超卓十分羞愧地站在一边，觉得这事儿他们的责任重大。
李唐梦说：“所以今晚大家聚在这里，我的想法是，先进行一个摸底。”
“摸底？”
“要考试？”
“啊？”
李唐梦：“……”
这就是高三生的条件反射吗？
李唐梦叹了口气，担负起班长的重责：“什么考试啊！我的意思是，大家捋一捋自己身上有没有和赵白帆、王超卓一样的麻烦，能解决尽早解决，不能解决也要让我们有预防准备。”
李鹤冲举手：“我身上绝对没有麻烦！所以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他话没说完就开始哈欠连天。
“不能，”李唐梦说，“你有别的任务。”
“什么任务？”
“卜卦啊，算命啊，查漏补缺！”李唐梦一拍桌子，“你要早跟我们说要布置暑假作业，不就没这事儿了吗！现在开始算，巨细无遗地算！放假要布置作业对吧，什么频率合适？什么难度合适？除了语数外物化生别的科目要学吗？什么时候教她修炼法术合适？给我一条一条地算。”
李鹤冲：“……”
他弱弱道：“这种问天命的事，不能算多，会头疼，严重了还会七窍流血的……”
李唐梦轻描淡写：“现在不是还没疼么？再说了，修真界第一医修林照紫在这儿呢，别说七窍流血，五马分尸了也能给你救回来。”
林照紫：“……也没到这个程度。”
第21章 摊牌
这场大摸底就在夜色中持续进行着。
李唐梦主持，王灵犀笔记，李鹤冲含泪卜卦，一卦接一卦。
一摸底，大家发现，形式确实严峻，除了少数人设定得很低调确定身上没麻烦以外，其他人多多少少有点，门派的，家族的，个人的，恩怨情仇，记下来都是大戏。
还有几位同学不在场。
譬如甄甜，不知道何时才能把那几个情债解决掉。
寇宸凑到王灵犀的本子前，看到一条条可能会爆发的危险，不由感慨：“这么多，而且涉及到修真界上上下下，怎么防啊？”
“哎哟……”旁边李鹤冲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众人望去，他仰着脑袋，捂着鼻子，血直往外涌，嘴里大喊：“有没有手帕啊给我一块！”
同学们下意识在身上找了一下，最后林照紫给了他一张，李鹤冲连连道谢，堵住鼻子，另一只手抱着脑袋，夸张地呻.吟：“啊，七窍开始流血了，啊，我的头好痛，啊，真的不能再算了……”
李唐梦：“……”
同学一场，不能真让他出事，她摆摆手：“休息去吧。”
李鹤冲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不过东西留在了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王灵犀过去拿起来看，看了一会儿，抬头注意到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便手一递：“你们自己看吧。”
同学们凑了过来。
一看之下，纷纷头大。
卜出来的卦辞大多含糊，李鹤冲在旁边标了注解，说来说去，其实还是那个意思：要上课，要考试，放假可以，作业不能少，但，也不能太多，不能完全不让小孩儿放松，学习是件好事，但压抑到一定程度，一样能让黎不知黑化，把握度就很重要。除此之外，除了他们的异界语数外物化生科目，修炼法术之类的课程随时可以提上日常，美术音乐熏陶养性也可以试试，外出探索秘境更是绝好的天然实践课……
看到后面，同学们不由对这几张纸指指点点起来——实际上指指点点的真正对象是李鹤冲。
“不早说！”
“就是！”
“还是班长英明，要不是班长押着李鹤冲算了一晚上，我们连这点儿信息也不知道呢。”
“唉，但是这个度到底要怎么把握呢……”
同学们互相看看，嘴上不说，心里都寻思着：让李鹤冲休息几天然后继续算吧，最好给他们搞出一套教程来，按着做，不会错。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虽然进行了摸底，但要怎么解决这些暗藏的危险，并非人人都有头绪，一时之间，晨光熹微下，同学们都发起了呆。
要解决的问题太多，有同学甚至发出了惊天宣言：“唉，这书穿的，还不如要我回去参加高考呢。”
还有人应和：“要是没穿书，我这会儿都考完了，彻底解放了吧。”
有人深有同感地点头：“不像现在，身在修真界，但心里还是会惦记高考的事。”
一晚上过去，沈倾言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说：“放心吧，不是都说了么，只要最后黎不知不毁灭世界，我们就会穿回去，赶得上高考。”
气氛一时寂静了下来。
有人说：“但是……真要是十年八年再穿回去，我们知识点是不是忘光了啊，那到时候高考的话……”
惨烈程度简直不敢想！不少同学打起了寒噤。
寇宸说：“所以啊，都来跟着知知一起上课呗！”
有同学仰天长啸：“穿书前要上课，穿完书还要上课，那我这书不是白穿了吗！”
……
感觉睡了很长的一觉，才把这两天的焦急恐惧带来的深刻疲惫驱散而尽，黎不知醒来时，外面阳光耀眼，已经日上三竿。
她一醒就觉得饿了，蹬蹬蹬跑去“卫生间”洗漱换好衣服后，出门觅食。
往常师兄师姐会给她和谢谙准备好早餐，但今天黎不知有点忐忑，师兄师姐很厉害，上一次小乞丐半夜闯进来出事被她糊弄过去了，这一次呢？
她……不希望被师兄师姐当成坏人、怪物。
黎不知走到平日师兄师姐们常常聚会的大院子——就在教室，草地青绿，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好几张桌子和十几把椅子，都是空的。
黎不知正迷茫，院门被打开，寇宸拎着早餐走进来：“知知起来啦？”
“师兄！”黎不知眼睛一亮，“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小师妹关心自己呢，寇宸心里美滋滋，“你师兄很厉害的，昨天经历了那么大阵仗，还记得给你买早餐呢！”
黎不知从他手里接过鸡蛋饼和牛奶，露出笑容：“谢谢师兄！”
她坐下来开吃，吃了两口，又忍不住说：“师兄，你真的没事吧？没有受伤？昨天你被大蟒蛇吞下去，吓死我了，当时我想，都怪我，师兄师姐是为了救我才会陷入这种险境，要是我能让那些坏人都——”
黎不知没有讲下去。
她望向寇宸，张了张嘴，小小地叫了一声：“师兄。”
寇宸注视着她，神情有些严肃。
黎不知预感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
她年纪不大，脸庞、神情、嗓音都青涩稚嫩，以前瘦小苍白，这段日子总算被养得脸色红润了许多，长肉了，个子也一天天再长高，好好的小姑娘，这时露出这种神情，寇宸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说：“你先吃完饭，我再跟你说。”
黎不知低头吃了两口，很快抬头：“我吃不下了。”
寇宸不动声色，神识左右扫了扫。
表面上院子里没人，实际上寇宸知道，全都在院子外听墙角呢。
早上讨论完上课的事之后，李唐梦一拍大腿，说：“差点忘了，还有件事。”
那就是要不要继续装作不知道黎不知的能力。
同学们很是争论了一番。
“装作不知道，怎么教育她？怎么跟她摆事实讲道理说这种能力不能乱用？”
“跟她摊牌？谁去摊？真不怕她秘密被叫破，直接把你弄死？”
“知知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知知哪次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才爆发？我们最初的设定也是她为了自保才会爆发那种能力。”
“而且昨天情况那么严重，是因为她以为我们为她受了伤……知知是为了我们。”沈倾言低声说。
“我觉得我们不能老拿既定印象看人，”寇宸说，“这么久了，难道大家还当知知是那个注定的灭世反派吗？她是多好的小孩啊，又聪明又可爱，天天师兄师姐的，都把我们当亲人看待了，为什么还是要觉得跟她讲不通道理呢？”
寇宸想到林照紫跟他说，黎不知当时在梅子林昏迷了一会儿，醒来后问起了他好几次，生怕他真的被蟒蛇吞下去死了。
他一上头，拍着胸脯说：“你们不说，我去说！”
于是就坐在了这里。
寇宸眼一闭心一横，对黎不知说：“知知，你的事，师兄师姐都知道了。”
第22章 学法术
出乎意料的是， 之前神情流露出脆弱的黎不知，在寇宸说了这句话后，反而收住了情绪。她的脸上还是没有血色， 但漆黑的瞳子直直地看向寇宸，很轻地问：“我的……什么事呀？”
她这副神态， 让院子外各显神通看热闹的同学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同学们没有注意的地方， 黎不知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紧攥在了一起。
她的心中闪过一丝茫然，在考虑：离开这里以后， 自己能去哪儿了？不管怎么样，应该比之前好点了吧，至少她现在能识字、会算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