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不知立刻转身,把陶罐塞回谢谙怀里,乖巧地对沈倾言说:“炼好了!谢谢师姐给我的公式,不然我真来不及找到所有的材料。”
“用公式找的?”寇宸可惜地问,“怎么不用我教你的灵力搜索法?”
黎不知说:“师兄不知道吗,垂云林有很重的灵力干扰,灵气只要离开周身半米,就会不稳定,以我现在的实力,探出去的灵力更是维持不住,只会消散。”
沈倾言呵呵一笑:“他天天不务正业,能知道什么。”
黎不知经常搞不清楚师兄师姐们具体在忙什么,她只知道师兄师姐们对她很好。
从怀中把装有丹药的瓷瓶交给沈倾言,黎不知又拿出几个瓷瓶,交给林照紫。不管是蚯蚓还是其他材料,她都特意留有余裕,作为交给林照紫的作业。
作业交齐了,黎不知才继续去喂小青鸾。
作为她亲手养大的——好吧,养大小青鸾还有谢谙一份不可忽视的功劳,算是他们两个一起养大的,总之,黎不知很喜欢小青鸾,上课写作业累了就去找它玩,每次小青鸾载自己飞来飞去,她心疼它辛苦也要给它多喂些零食和灵植。
沈倾言和林照紫确认了交上来的东西都很好。
在暗中跟了黎不知一天的吴子陵也传音总结:黎不知这次小测试又是完美通过。
没有偷懒,没有乱搞,也没有遇到危险。不过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都被她认真解决了。
越是相处,同学们越觉得黎不知真是可爱。
“咳咳,知知,”林照紫收起她交上来的小瓷瓶,笑眯眯地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黎不知喂完陶罐里最后一条小鱼,抬头问:“什么消息呀!”
林照紫看向谢谙。
黎不知注意到她的眼神,也猛地看向她的小师兄。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锦秀山上生活了四年多,黎不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谢谙也越来越高大挺拔,只看背影,和几位师兄差别已然不大。
谢谙看着黎不知,嗓音因紧张而发涩:“大山巫说,明天就能把面具取下来了。”
第46章 摘面具
谢谙情绪复杂。
因为期待太久, 真到了这一刻,首先感知到的就是一种不确定感;确定这是真实的后,迎来的便是潮水般的紧张, 害怕出什么差错;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重焦虑, 那就是不知道自己面具下的这张脸究竟如何, 自己能接受和习惯自己的“本来面目”吗?
相较来说,黎不知得知这个消息, 情绪就纯粹很多,那就是高兴和期待。
黎不知翻来覆去,太兴奋,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着呵欠起来,陪从声音能听出同样没睡好谢谙去大山巫那里。
平时大山巫只允许谢谙一个人去, 今天毕竟是个重要时刻,所以破例, 允许他的小师妹跟着。
黎不知跟着谢谙进了锦秀山后山。
后山有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深处有若干泉池, 有的里面盛满药液, 有的是空的。旁边有一座竹屋,屋子不大,大山巫就像一个寻常老人, 在里面泡茶观景。
日光初升, 洒下光明,春日和煦, 大山巫看见两人,微微一笑:“来了。”
他身影如雾一闪, 站在谢谙面前,指着那几个装满药液的药池,慢慢悠悠地对谢谙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打坐运气,吸取日光,半个时辰。”
谢谙看了看池水,动作僵硬,扭头看了看黎不知,小声说:“我小师妹在……”
大山巫慈祥一笑,朝黎不知招手:“浸泡药液无聊,你来跟我下会儿棋吧,会下棋吗?”
黎不知说:“会!”
她跟着大山巫进了竹屋。
外面,谢谙才飞快地脱了外衣,把自己泡进池子里。
大山巫递给黎不知一杯果茶,兼俱茶香和果甜,黎不知忍不住赞叹好喝。
桌上摆好棋盘,两人落子。
黎不知虽然会下围棋,但都是消遣,并未认真钻研过。而大山巫毫不客气,盘盘杀她个片甲不留。
黎不知:“……”
她的好胜心越战越强,原先对谢谙浸泡药液的情形还有点好奇,现在心思都被棋局占据了,不断拍着桌子喊:“再来一局!”
大山巫但笑不语。
黎不知气性上头,一时居然越输越快,眼睛都红了。
大山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黎不知深呼吸一口,突然一笑。师兄师姐说过,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语文数学还是修炼法术,只要掌握正确的学习方法,就能事半功倍,下棋嘛,应该也是一样,不会就学,能有多难,能比沈师姐留给她的拓展数学题难吗?
她不生气了,开始留意和模仿大山巫的落子,沉心静气,渐入佳境。
大山巫捋了捋胡子,心中“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半个时辰,在一个个棋局间飞逝。
谢谙从最后一个药池里上来,用法术蒸去身上水珠,穿上衣服,按照大山巫所指示,在一片阳光照耀的空草地上坐下盘腿打坐。
春天的阳光晒得人暖融融懒洋洋。
黎不知赢了一盘棋。
她喜不自胜,手舞足蹈:“我赢了!”
“是,你赢了。”大山巫微笑着给她的果茶续满。
黎不知嘿嘿笑着猛喝一口。
果茶清甜,沁人心脾。
大山巫起身:“好了,可以去摘面具了。”
外面日头已经高悬。
黎不知看到日光下的谢谙,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谢谙结束打坐,站了起来,看着从竹屋出来向他走来的大山巫和黎不知。
今天谢谙穿的是件淡青衣袍,少年抽条长高,如今手长腿长,就是略显瘦削些。
黎不知好奇地问:“小师兄,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谢谙说不清:“其实,好像没什么感觉。”
只是内心复杂,他甚至不敢去触碰脸上的面具。
大山巫抱臂,对黎不知说:“你去帮你小师兄把面具摘下来。”
黎不知:“我?”
她睁大眼睛,不太敢相信,迟疑地问:“我去摘?可以吗?”
大山巫笑道:“当然可以,面具已经可以摘了,谁摘都行,他自己摘也行。”
虽然这么说,但谢谙不敢。
他蹲下来,仰头看向黎不知:“知知,你来帮我摘吧。”
既然如此,黎不知也不客气:“行!”
她伸手,触碰到那狰狞的鬼面具,被太阳晒了半个时辰,它也散发出淡淡的暖意,而非黎不知过去印象中的冰冷,只是仍然坚硬、沉重。
黎不知稍微用力。
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就像普通的面具一样,它被拿了起来。
黎不知心脏狂跳。
谢谙也察觉到了,他握紧拳头,掌心都是汗。
黎不知把面具缓缓往旁边拿开。
少年的脸在阳光下显露出来。
谢谙闭着眼睛,眼睫微微颤着。
他听到了对他这张终于显现在天光下真实的、本来的脸的第一个评价。
“小师兄,”黎不知说,“你长得真好看。”
第47章 圣主救我
谢谙从大山巫手里接过长命锁, 戴在身上,认真行礼道谢。
大山巫淡然挥挥手:“走吧。”
话音落下,他便如雾闪身消失。
原先戴在脸上的面具, 谢谙收了起来,那代表着母亲的爱意, 他会好好珍藏。
“知知, ”谢谙有些腼腆羞涩地对黎不知一笑,“我们回去吧。”
他其实还不太习惯这样暴露面容和表情, 黎不知看起来也不太习惯,直愣愣地看着他,一会儿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总觉得你像是能够发出小师兄声音的另一个人。”
以前她对他很熟悉,不仅是她最亲密的小师兄,他们还共同结伴经历了许多,谢谙是她最好的朋友, 近乎于亲人。
但是现在,拿下面具的谢谙对她来说, 变得有了一层奇怪又散发着光晕的陌生感, 让黎不知觉得自己在他面前都没有以前那么自在了。
不过她相信, 很快她就会习惯的!就像当初谢谙的声音发生变化, 她后来也习惯了一样。
黎不知便朝谢谙笑道:“我们去紫竹院,师兄师姐看到你肯定也会吓一跳的!”
她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又回头, 冲他招手:“快点快点。”
……
紫竹院今天的人不少。
谢谙摘面具这样的大事, 同学们能来的当然要来,更何况大家都很好奇谢谙究竟长什么样子。
黎不知推开紫竹院的院门。
“师兄师姐, ”她兴奋又神秘地一笑,“看是谁来啦!”
谢谙差点想捂着脸进门。
最终, 他克制住自己,像平常一样走进院子里。
同学们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不错不错,”寇宸先开口,“小谢长得可以啊,也就比我差一点点。”
程暮:“认清现实吧,小谢比你帅多了!”
众人哄笑起来,气氛轻松欢乐。
大家祝贺谢谙摘下面具,可以“恢复自由”了!首先是实践课要提上日程,然后是为了庆祝给他们放假一段时间,出去游玩……
在锦秀山的日子终于告一段落。
说到要离开锦秀山,黎不知和谢谙都有些不舍。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离开锦秀山之前,黄辞代表大山巫来送他们:“大山巫说了,欢迎你们随时回来玩。”
黎不知说:“好!下次再来找大山巫爷爷下棋!”
……
走在阳光下,人群热闹的集市里,谢谙脚步轻盈,觉得自己脱胎换骨。
然而进入实践课,看着黎不知的熟练与轻巧,自己却手忙脚乱后,谢谙长叹一声,明白“脱胎换骨”只是自己的美好错觉。
黎不知安慰他:“因为这种测试我已经进行过很多次啦!一回生二回熟嘛!”
师兄师姐们带着他们在修真界各地学习,每到一处地方,都会有一些动静。同学们的宗门遍布各处,知知和小谢若到自己地界上实践,为了保障安全,便会有暗中的调动。
比如说某位同学的宗门有自己的秘境,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非本宗门弟子不能进,这种时候,作为宗门门主的同学就会调走守秘境的人,在不暴露黎不知和谢谙的情况下让他们进去修炼体验一下。比如某个地方妖兽邪物有点多,就以“试炼”的名义让自己的宗门弟子去杀一波,再让黎不知和谢谙去探索、学习、考试。
这些动静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最先察觉到的竟然是婆娑楼。
自从明霄宗原宗主萧尹完蛋,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圣主的消息。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几年没见他们是抓心挠肝。
圣主是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他们还能修炼,说明圣主还活着,可是这么重要的圣主不能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保护,婆娑楼上至楼主下至普通楼众都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出意外。
现在终于有了消息,整个婆娑楼全都按捺不住,想要确定圣主的行踪。
一个冬日,黎不知和谢谙在南惠城落脚。
风吹落枯叶,两人在城里寻找尘蜚的痕迹,那是一种很小的飞虫,肉眼难辨,有两种办法,一是调制特殊的药水吸引它们,二就是老老实实用灵力一寸寸搜查。药水调了,不知道是不是没调对,等了一天都没吸引来尘蜚,于是两人只能出门寻找。
南惠城的冬天并不算太冷,但是十分潮湿,且风盛。
两人走在街上搜找尘蜚,灵力用得太多,头疼。
黎不知眼睛往边上看了看,提议:“我们去酒楼歇歇脚吧!”
谢谙说:“好啊。”
他以为黎不知只是想要寻常休息,点些小吃,没想到她要了一壶酒。
谢谙:“知知……”
黎不知打断他:“我知道师兄师姐不让我喝酒,说我还太小,但我觉得我不小了,而且这酒就是普通的酒,我就是尝尝,再说了,我身边不是有你嘛!”
她正是对很多东西新奇,又有些叛逆的年纪。
谢谙看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恳求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那你就喝一小口尝尝吧,一小口。”
黎不知绽开笑容,端起盛满酒的碗,豪迈地喝下一口。
然后整张脸瞬间皱在了一起。
一!点!都!不!好!喝!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黎不知用尽力气,才没把酒吐出来,而是咽了下去,辛辣灼烫从喉咙蔓延四肢百骸,黎不知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深吸了几口气,把那酒碗推得远远的,不愿再看,转而低头猛吃两口肉,以压制酒味。
一系列的动作看得谢谙没忍住,笑出了声。
黎不知:“……”
泪眼朦胧,但凶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