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的骄傲从来不在于身份与地位。
她是来勾引他,诱.惑他的。
可她的姿态却没有半点的讨好与献媚。
她舞动的身段那么柔.软,可那绷直成一条线的长腿,没有一点弯曲。
在黑天鹅冷漠傲慢的目光注视之下,王子的心愈发火热,炽热地烧灼着,几乎要跳出胸膛。
单膝跪地的青年情难自禁,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腰身。
黑天鹅并没有挣脱,而是顺势俯下.身子。
少女的上半身缓缓向王子倾倒,右腿保持着绷直站立,左腿抬起,向后平直地伸展开来。
向后的左腿抬高到极致,像是天鹅展翅欲飞,黑色舞裙羽毛高高扬起,仿佛天鹅的翅膀尖端,将要触及到天空。
人们似乎听到了那美丽的鸟儿凌空振翅的声音。
少女的全身力量集中在支撑的右腿,还有扶住她腰身的手掌。
在他的手掌中,凭借着这彼此相连的一点,她上.半.身俯身向下,朝他贴近,下.半.身的则单腿站立,另一只腿高高向上抬起。
一上一下,大幅度的张开,宛如一朵蔷薇的绽放。
王子抬起脸庞,亲眼见证花在他掌中的盛开。
少女俯下.身,王子抬起头。
目光交汇之中,两张年轻美丽的脸庞越靠越近。
只是对视,没有拥抱,没有亲.吻,光是眼神的交流,就已经酝酿出悱恻的意味。
越来越近,近在咫尺,不仅是目光的纠缠,连彼此之间的呼吸也在方寸之间交错重叠。
没有触碰。
在即将触碰的边缘,黑天鹅停下了,保留了一点距离。
在这一线距离之中,少女那抬高的腿,也在此时达到了一个极致的高度,与支撑腿一起,构成与地面的垂直线。
在令人屏息的时刻,天鹅张开的翅膀,触碰到了天际。
柴可夫斯基编写的配乐恢弘壮美。
而在这一刻,观众席爆发出来的尖叫声几乎要盖过了交响乐。
【啊啊啊啊啊啊啊】
【!!!!!!】
沉寂过后,弹幕疯狂刷起,和现场观众席的尖叫一样,内容基本上是没有意义的,纯粹的惊叹,落成文字标点,像是脸滚键盘打出的字符。
惊叹到了极点,反而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出来的。
直到下个动作,作为评委导师和本次舞蹈专业担当的薛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刚刚,黑天鹅完成了一个非常完美的Arabesque……天啊……”
薛冰捂住了发烫的脸颊。
她早已过了会为王子公主童话故事怦然心动的年龄,但是方才的那一瞬间,自诩成熟的导师坐在恢弘的乐声中,背靠嘈杂的观众席,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声。
震耳欲聋地宣告着明确的心动。
好吧,好吧,看来无论是十三岁,还是三十岁,她都会为这样的场景心动。
薛冰自动跳过了关于舞蹈动作难度的解说——拜托,刚才那一瞬间,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就连沉着冷静的大魔王,也摸了摸自己胸膛偏左的位置。
“嗯……”一片尖叫声中,傅绍安有些困惑,“好像是跳得有点快。”
方以航笑着打趣大魔王:“只是跳得有点快吗?”
方以航的脸没有薛冰红得那么明显,还算正常。
只是他微微偏过脸庞,调整了一下耳麦,遮挡住微热的耳朵尖。
“好吧,好吧。”
薛冰完全语无伦次起来。
“不管王子有没有心动,反正我是心动了。”
【我也是!!!】
【心脏跳得快出来了】
【之前看《天鹅湖》总觉得这个王子需要挂眼科,现在一看,这谁不心动!】
【谁能不心动?反正我不能】
【刚刚那个眼神对视!简直能拉出丝!】
【只是眼神对望啊!我的心比看一百场吻戏还激动!】
【绅士和淑女,舞会上秉持着社交礼节互动,他只有一只手托着她的腰,然而两个人的灵魂已经紧紧缠绕,纠缠了无数遍】
【我要疯了,这是我能看的吗】
【有什么不能看的?他们也没有多少肢体接触啊】
【就是明明没有什么肢体接触,才绝啊!】
【那个氛围,那个气场,那个张力,全都拉满了,我已经脑补了十几万字的戏】
【什么戏?是在晋江放不出来的那种戏吗?】
【姐妹你懂我!】
【救命,阿黎的演技水平我在初评级的时候见识过了,Louis在这方面不是科班出身的,居然也这么强】
【姐妹,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王子靠的其实根本不是演技,而是真情实感呢?】
观众们为这激动人心的一幕而摇旗呐喊,但舞台上的少女却丝毫不留恋王子的怀抱。
黑天鹅连续两个跳跃,仿佛方才的缠绵都是幻觉。
“Grand jete entourant……”
“entourant”的音在薛冰的舌尖顿了顿,她卡壳了,临场换了这个动作的另一个专业表述:“Entrelacé!”她终于驯服了她的舌头,这法语烫嘴。
“真是毫不留情的黑天鹅。”方以航苦笑道。
王子伸出的手再一次的落空。
他没有挽留,而是选择了追随。
黑天鹅翻身跪在了地上。
同样的动作落在白天鹅的角色上,是惹人怜惜的柔美。
黑天鹅却不然。
黎绯左腿屈膝跪地,右腿伸直在前,头微微低垂,像一只临水自照的天鹅,却不是顾影自怜的那一种。
即使跪在地上,也丝毫无损黑天鹅的优雅与骄矜。
王子来到黑天鹅身前,两个人再一次地面对面。
【我看这个王子已经完全被迷得头晕目眩了】
【不止王子,我也是】
【什么王子?王子是谁?我只看得见我的黑天鹅女皇陛下】
黑天鹅双手展开,像是在向王子发出邀请。
“被迷得头晕目眩”的王子殿下,此时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他秉承着激昂的热情,殷切地伸出手——却只触碰到了空气。
面向他的黑天鹅,突然转身,着地的左腿膝盖就地转了半圈,整个人背对王子,而伸得笔直的右腿,恰好抵挡住了王子的步伐。
这是一道天堑般的阻碍,王子寸步不能进。
而少女向后高高抬起的手臂,刚巧抵在王子英俊的脸庞之前,这是明确昭示的拒绝。
热情殷切而至的王子,看到的只有黑天鹅傲慢的背影。
【好可怜,热情奔跑向主人的小狗狗,结果被挡在门外】
【王子殿下吃了闭门羹,但是我非但不同情,反而想笑是怎么回事】
原地碰了一鼻子灰的王子殿下迅速收敛了失落的神色。
【王子:在吃闭门羹这方面,我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
【可怜的小狗,下一次再努力吧】
温文尔雅的英俊青年微微躬身,那是真正王室培养出来的标准绅士。
青年恭敬地行礼,请求他的公主起身。
背对着他的黑天鹅此时回过头,看了王子一眼。
这是怎样的一眼呢?
像是施舍,像是恩赐。
面对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王子殿下,跪在地上的少女先是果断拒绝,而后又给了一个这样半是施舍、半是恩赐的眼神。
这样轻飘飘的态度,是足以引起怒火的。
但是在场所有人,包括王子殿下在内,都没有忿忿不平。
就连最为挑剔的观众,也未曾感到冒犯,只觉得这一幕再正常不过。
因为她是黑天鹅呀。
【这个态度,不像是来勾引诱.惑王子的,像是来羞辱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真是可恶啊!我也想要!羞辱我吧!】
【楼上,我的大刀差点没收回来】
【不需要刀,我已经死在了黑天鹅的这一眼里面,呜呜】
这一次的黑天鹅,没有再拒绝王子。
少女搭上了王子伸过来的手,优雅从容地起身。
【我刚才……居然也伸手了】
【实不相瞒,我也是QAQ对着屏幕,可是没有公主给我牵】
【呜呜,公主殿下牵我的手吧,把那个傻白甜王子踢到一边好不好】
【他可以的,我也可以,陛下相信我啊呜呜】
【姐妹们,穿条裤子吧】
王子请起黑天鹅后,两人相拥,又是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
少女在青年辅助下旋转,后腿抬起,以一个华丽的penché完成了这一幕的双人舞。
这一段的双人舞表演告一段落,少女.优雅欠身,向观众致意,王子亦面向观众席鞠躬。
【啊啊,他们像不像婚礼上的新娘和新郎,感谢场下的来宾!】
【这门婚事我同意了!你们俩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把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
【不就是九块钱的结婚证工本费嘛!我出!你们搞快点!】
【王子速度带着你的嫁妆嫁进来,不然你的公主就是我的了】
【现在才晚上十点不到,楼上的姐妹就已经进入梦乡了吗】
观众席响起掌声与喝彩。
舞台后方一直充当庄严优雅的背景板的公主们,也松弛下来,笑容满面,花团锦簇。
【她们好像也在磕!】
【笑死,这些公主不应该把黑天鹅视作情敌吗,怎么磕起来了】
【好羡慕群演,可以在舞台上现场近距离磕糖】
宫廷舞曲的配乐,在王子与公主的背景中,就算换成《婚礼进行曲》,也毫无违和感,相当适宜。
尹勋便是在这样的“婚礼进行时”中,匆匆赶到的。
为他准备的自然是特别的VIP位置,与观众席隔着距离,视野极好,又不会吵闹。
周围是小心翼翼的工作人员,节目组总导演谢宇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恭听训话的小学生。
李博文不敢在这个时节触霉头,自知最好不要在这位的眼前晃荡,他本人没有陪同,但也安排了随行的工作人员。
原是前呼后拥的一群人,但因为入场走的是工作人员通道,加上时机正值一段落幕,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舞台上,倒是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不过……
谢宇看了看舞台上,俨然一对新人的青年与少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现在是不知道,进来的这个时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尹勋今天一整天的日程非常满,从上午到下午,甚至连午餐时间段还有临时加塞的一场视频会议。
因为礼拜六晚上九点的“固定日程”,段寒本来想取消下午去附近另一个城市的工作视察,但尹勋告诉他没有必要。
没有调整,没有取消,甚至连突发的状况,男人也及时对应。
将一切妥善处理完毕后,再驱车三小时赶回这座城市,来赴一场没有邀约的“舞会”——黑天鹅没有受到王子的邀请函,而尹勋也没有收到黎绯的邀请函。
但是他仍然来了。
如果不是回程遇到意外的拥堵,他甚至会提前赶到。
段寒跟着老板一天,为男人超出一般的精力与体.力暗自咋舌。
即使是精密运转的仪器,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之下,也该超负荷了吧。
谢宇谨慎地观察着这一位。
男人的神色淡漠如常,英俊的眉宇之间没有倦态。
……倒是他旁边跟着的年轻助理,看上去风尘仆仆,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