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小美人鱼还能C位出道吗——月光泡芙【完结】
时间:2024-04-24 14:43:35

  《风中玫瑰》震撼全场,也打动了业界最挑剔的名导。
  演出视频流传出去后,黎绯一度被称作“小弗吉尼亚”,自此握住了命运递来的救命索,演艺道路一帆风顺。
  时隔多年,黎绯再度在光圈里折下腰。
  ——再救我一次吧,弗吉尼亚。
  这一幕落在评委眼中,只觉得那花瓣般纤细柔弱的少女,仿佛突然之间变了个人。
  黎绯低着头,抱紧双臂,瘦削的肩止不住地颤抖。
  十五世纪的法兰西,一个暴风骤雨之夜。
  晚年的弗吉尼亚背井离乡、众叛亲离,只身独居巴黎郊外,呕心沥血创作的《风中玫瑰》诗稿却毁于一场大火。
  她抱着残存的诗稿冲进迟来的雨中,这个被世人打上“疯子”烙印的女人,却呐喊出了流传千古的名篇。
  大提琴发出钝重的哀鸣,濒死的荆棘鸟一声声啼血泣诉。
  舞台上,少女重重地跪了下去,扬起手臂,诗稿如同白鸽一般,纷飞散落。
  她的眸中迸发出疯狂的火焰,连脸颊都微微颤抖。她就像是被迫和孩子分离的母亲,朝前方艰难地伸出手,奋力挣扎着,最终,却只能徒劳地垂落。
  这是《弗吉尼亚之死》一幕,最经典的开场,也是最难的开场。
  没有任何事先的铺垫,意味着演员需要具备极高的角色代入力,极强的情绪爆发力,以及对后续演出强大的自信心与掌控力。
  这么多年,江淮在世界各地看过了数十场《风中玫瑰》,见证了诸多版本的《弗吉尼亚之死》,只有英国国宝级戏剧演员Melinda Connery真正用绝了这个开场。
  黎绯,会是第二个么。
  嘈杂的观众席渐渐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舞台上的少女紧紧攫住。
  薛冰共情能力比较强,已经融入了故事氛围:“刚刚一瞬间,好像真的看见了活着的弗吉尼亚……”
  方以航摸着自己的手臂,咋舌道:“我的鸡皮疙瘩都在起立敬礼了。”
  唯独傅绍安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双手交叠的姿势,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
  了解傅绍安的人都知道,这代表大魔王开始认真了。
  后台休息室内,徐念梦目不转睛地盯着直播屏幕,嗤笑一声:
  “不过是哗众取宠。”
  黎绯并不关心舞台之外发生的事情,她只专注于舞台本身。
  接下来的表演是弗吉尼亚的交际花人格,这里有一段难度极高的足尖舞,换作曾经的黎绯毫不费力,但是对于她如今一走路就痛的腿,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黎绯站起来,一条腿高高抬起。她忍着剧烈的疼痛,仅靠另一条腿支撑全部的重量。汗水从脸庞滚落,有一滴直接落入了眼睛,氤氲了她的视线。
  黎绯全然不顾,已然忘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弗吉尼亚的世界。
  与其说黎绯自信于她的演技,不如说,黎绯真诚地信仰着弗吉尼亚。
  诗人一生饱受病痛折磨,那笔耕不辍的身影,半边都倾斜于死亡的阴影里。
  但对于自幼确诊绝症的黎绯,何尝不是一样?
  自出生的那一日起,死神的镰刀便犹如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于黎绯的头顶,紧紧跟随着她,比起娱乐圈的狂热粉丝,有过之而无不及。
  罕见的病症,拉丁文直译过来的学名漫长而晦涩,年幼的黎绯甚至还没有完整记忆它的发音,便已经历了大大小小十几场手术,周而复始,均以失败告终。
  如同一个闭合的莫比乌斯环,注定无法解开。
  护士在病床前,为第二天即将进行手术的小女孩诵读睡前诗歌。
  而从枕边的第一本诗集开始,十五世纪的诗人和年幼的她之间的缘分,就开始了。
  在黎绯心里,弗吉尼亚从来不是一座伟大却冰冷的艺术雕像。
  当黎绯想要成为弗吉尼亚时,她从未失败。
  足尖的疼痛愈演愈烈。
  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里最经典的比喻,小美人鱼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玻璃渣上一样疼。
  安徒生没有说谎。
  但黎绯硬生生忍了下来。对于从小被病痛折磨的孩子来说,隐忍是一种习惯。
  少女踩着节拍旋转翩跹。
  系统也为黎绯捏了一把汗,原书女主初评级跳舞,就是因为脚疼失误而惨烈收场。
  然而此刻,美艳绝伦的少女,宛如一朵真正的玫瑰,层层绽放于舞台之上。那肆意张扬的明艳笑容,足以让人忽略,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飞扬的华尔兹舞曲中,黎绯娴熟地欲拒还迎,优雅地推杯换盏,游刃有余地走在尖锐的刀锋之上。
  只她一人,便演出了一场欧洲中世纪觥筹交错的盛装宴会。
  结束了这一段,黎绯松了口气,转过身继续。
  或许是骤然放松,钻心的疼痛突袭而来,黎绯腿一软,竟然摔了下去。
  “啊!”薛冰捂着嘴叫起来,面露不忍。
  傅绍安回过神,表情复杂地注视着台上的少女。
  演技很好,可惜基本功不过关,但也值得一个A。
  大魔王低下头,将那张一直被冷落的A牌拿出来,但下一秒,耳边突然传来压低的惊呼声。
  傅绍安抬起头,顿时有些错愕。
  黎绯并未直接站起,而是顺着摔倒的姿势,高高扬起头颅,一把扯开绸缎发带,微卷的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
  少女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着,面色涨红,仿佛头痛欲裂。
  伴随着螺旋式阶梯上升的音符,黎绯摇摇晃晃起了身。
  “原来刚才的摔倒不是失误,”薛冰不自觉替她松了一口气,“是故意设计的转折啊。”
  可下一秒,少女踉跄着后退的动作,让薛冰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黎绯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几乎退到了舞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壮阔的交响乐在此时,抵达至高点后骤停。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须臾空白里,黎绯借助连续的几个足尖跳跃,化身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苏格兰风笛的音色明亮,黎绯脸上,原先属于交际花人格的精明与算计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天真不知愁的单纯快乐。
  淬了毒液的红玫瑰,转眼间,便成了一朵纯洁无暇的白百合,甚至犹然带着清澈的露水。
  观众席上一片目瞪口呆的愕然。
  抱着花束的黎绯,配合着风笛小调,蹦蹦跳跳脚步轻快,笑容甜美像裹了蜜糖。
  薛冰忍俊不禁,跟着会心一笑。
  显而易见,这一重人格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江淮莞尔:“成年人扮演小孩子,难得的自然。”
  钢琴从弱拍渐起,强有力的鼓点接踵而至,骤雨般密集,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少女受惊似的,猛地向后退去一步,手中的捧花坠地。
  光圈之中,倒下的花束洒了一地,而再度从阴影里走出的黎绯,却径直踩了上去。
  践踏过后,花叶残破不堪。
  观众齐齐噤声。
  踩着鼓点登场的少女,步伐整齐而利落,像训练有素的军人一般,掷地有声。
  方以航瞪大双眼,难以置信:“不是吧!这么快,又换了新的角色?”
  傅绍安眼神微暗,敏锐地嗅到了异样。
  “不止如此。”
  黎绯饰演的两重人格在激烈挣扎与相互撕扯。
  冰火二重天。
  在观众眼中,黎绯正身处风暴中心的旋涡。
  而实际上,少女却是风暴本身。
  黎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中来回切换。
  她抬起头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或是勃然大怒,或是厉声呵责。
  她低下头去,便又悄然换了一张面孔,小心翼翼,卑躬屈膝,默默承受着一切,只在侧过脸庞时,偷偷擦拭眼泪。
  直令观众扼腕叹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原来,蝴蝶是一只脆弱的纸蝴蝶,斑斓美丽,却无枝可依。
  连江淮都忍不住为黎绯迅速转换的高超演技拍案叫绝。
  舞台上,黎绯同时扮演了弗吉尼亚因为童年家暴分裂出的双重人格,而现实中,她比弗吉尼亚幸运一些。
  十四岁生日那天,黎绯收到的礼物是多学科专家的联合会诊。结果却直接宣判了她的生命期限。
  偶像养成系统在此时找上门来,黎绯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这条路,成为长辈眼里不入流的戏子。
  高知父母不屑于付诸肢体的暴力。漫长的青春期,黎绯遭受的,多是精神上的冷暴力。
  痛苦吗?
  痛苦,可,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在每一个难以入眠的深夜里,黎绯都曾如此扪心自问,通过枕边的诗集,与弗吉尼亚对话。
  狂乱到近乎暴戾的鼓点中,黎绯抓住了诗人永不屈服的心跳与脉搏,凭风而起。
  ——不管是弗吉尼亚还是黎绯,答案都是否定!
  蝴蝶,破茧重生。
  傅绍安的手指动了动,更紧地交缠在一起,上半身前倾,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全神贯注。
  “切镜头,给傅绍安的反应特写!”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导演谢宇有些激动。他有预感,接下来或许能够见证,大魔王被打脸的奇景。
  这代表什么?流量!收视率!讨论热度!
  傅绍安认真的侧脸在画面中一闪而过。
  “傅PD疯了吗?”
  徐念梦心头火起,嫉妒得快要发疯。
  然而当她环视一周,却不可置信地发现,休息室内的所有选手,竟然全都被屏幕上的少女吸引了。
  钢琴的乐声掀起海浪,一层层冲击着听众的心,却也同时,淹没了溺水者的头顶。
  黎绯佝偻着,身子蜷缩成弓形,那是婴儿在母亲体内最具安全感的姿势。
  舞台四周,干冰制造出烟雾,寒意侵袭而来。白雾缭绕之中,少女的身形愈发单薄。
  镜头一寸寸推近。
  少女清澈如水的眼眸,积蓄了大不列颠岛永不停歇的雨,是诗人终其一生,再也回不去的故土。
  黎绯平静地流泪,泪水有多汹涌,她的神色就有多平静。
  不是古井无波的平静,而是另一种更富于力度的死水微澜。
  受到感染,薛冰颤着手去抽桌面上的纸巾,方以航也微微红了眼眶。
  “演技怪物。”
  江淮转过头去看傅绍安,这个他最看好的后辈。
  “绍安,这孩子像你。”
  傅绍安嘴唇动了动。
  他想说她不像任何人,却发现自己咽喉像是被扼制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但是……不够,不够,还不够!
  ——你要把台下所有人都拉到那个世界,和弗吉尼亚同命运,共悲欢。
  ——你要让观众忘记你是演员,你不是在扮演弗吉尼亚,你要去成为弗吉尼亚!
  傅绍安的眼神很亮。
  他有预感,她能做到!
  黎绯很疼。
  小美人鱼割舍声音换来人类双腿,每一步的疼痛都如同诅咒烙于灵魂。
  沉重的疼痛几乎淹没了黎绯,然而她的脚步却愈发轻盈。
  这一刻,她与弗吉尼亚完美重合。
  少女提起裙摆,奔赴一场绚丽而疯狂的冒险。
  自由的灵魂不受拘束,一如荷马时代的吟游诗人,生而为风中徜徉。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演播室里没有风。
  然而观众目光所及之处,黎绯跑过的地方,便带起了一阵小型飓风。
  所有人的心,随着少女飘动的裙摆而上下翻飞,起伏不定。
  黎绯却逐渐蹒跚,从舞台一端,跌跌撞撞,踽踽独行,到了舞台的另一端。
  最终,少女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失魂落魄地倒了下去。
  全场鸦雀无声。
  原本铺天盖地的弹幕一瞬间静止。
  寂静之中,少女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脖颈。
  十指荆棘般缠绕,缓缓收束,寸寸紧缚。痛苦的红晕,沿着雪色的肌肤蔓延。
  黎绯缓缓抬起脸庞。
  傅绍安直接从评委席上站了起来。
  微愣之后,导演出声制止摄像:“不!不要管导师了!”
  “全部!集中到选手身上!”
  *
  胧月。
  必须至少提前三个月预约的怀石料理餐厅,但特殊的VIP显然不在此列。
  流线形的杉木板下,明暗光线交错,将用餐的一众食客笼于其中,独具匠心的设计,出自日本建筑大师之手。
  包厢摆放的陈设,貌不惊人的质朴漆器,都是源于安土桃山时代的真正古董。
  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将静立一旁,温声细语解说食材,西装革履的男应侍生则负责提供中文翻译服务。
  餐桌上,给资本打工的导演陆驰,自然是全力以赴、严阵以待。几位资本大佬谈笑风生,却也端着几分不同往日的拘谨和慎重。
  唯有坐在上首的男人,姿态慵懒,偏偏透着与生俱来矜贵的优雅。
  乐人跪坐着吹奏尺八。
  悠扬的乐曲声中,萝卜丁灯燃起幽幽的光,映照着男人堪称完美的英俊侧脸,半明半昧,柔和了深邃五官带来的侵略感与攻击性。
  他垂下眼睑,连睫毛投射下的阴影,都是漫不经心的漠然。不动声色之间,撩人心弦。
  在娱乐圈见惯各色美人的陆驰,到了这个金字塔尖的男人面前,也不得不承认,有的人,生而极尽了神明的偏爱。
  “听说,尹总妹妹最近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
  陆导试探着抛出话题。
  侍酒师俯身询问尹勋的意见后,便着手去准备醒酒。大抵是胧月存了不错的酒,男人的心情好转,轻轻应了一声。
  做足了功课的陆驰忙不迭补充:“《闪耀的你》。”
  其余人随即附和,纷纷称赞尹薇好眼光,在一众同质化严重的选秀综艺中,挑中了最具爆红潜质的。
  “哎,现在不就是这节目的播出时间吗?”
  此言一出,应侍生立即会意,为客人们打开了隐藏在柜门后的电视。
  陆驰的第一反应,是应侍生调错了频道。
  享誉海内外的知名导演,也鲜少见到这种场面。
  屏幕上,少女站在舞台的雨幕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充斥着晦暗的幸福与明亮的痛苦,眼里却闪烁着混沌而奇异的光。
  雨水浸湿了她苍白的脸颊,红唇却愈发冶艳。
  矛盾而富有冲击力的一幕,一如梵高的星月夜,旋涡状的诡谲云团,深深吸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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