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夜色而去的高大身影往草丛里一拐，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维枫。”散发着柔和光泽的黑色衣角在夜风中飘动，衣服的主人凝视着前方，眸光幽幽流转，忽明忽暗。
“维枫你等一下！”月光倾洒，他颀长的身影在十字路上越拉越长，银色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似镀上了一层银色。向晴知道他能听见自己在叫他，而不远处的空地就是停车场了，预料到他的想法，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维枫。”好不容易拍上他的肩膀，看到他终于停下脚步，向晴微微屈身，双手撑着膝盖吐了口气。“我，我有事...”
急促的呼吸声打破了郊外长久的寂静。
维枫垂眸许久，直到手被拉起，他才终于抬眼看向如同流泻星光的瞳孔。“有人找。”
“嗯？”向晴没听明白，但还是下意识松手往后看。“没...”再次回头，见维枫眼神冷的刺骨，嘴角却带着笑。
“手机。”他对着她的包递出一个淡淡的眼色。
向晴用手一摸，感觉到包里的震动习惯性地想要去捞手机，却留意到维枫居高临下沉默的表情。“不重要。”她停下动作轻轻摇头。“我有事想跟你说。”抬眸，盯着微光下静如沉睡巨人的他，“跟工作无关。”说完，像是忽然想起一会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提到工作，于是又诚实地补上一句，“也不算完全无关，但是是私事。我跟你之间的...私事。”
听到她说跟工作无关，维枫轻笑了两声。慢慢抽手，也还是无意识地缓和了态度，眼神示意她往停车场走。
“听说秀场那边会有变动?”安静地踩着彼此身影走了良久，最后她还是没忍住随便找了个话题。结果话刚说出口就懊恼的咬住下唇，“你吃晚饭了吗，”再次轻咬嘴唇。秀场管饭她是知道的，食堂每天都会准时送饭到工作区，这个问题太傻了，反而显得是在没话找话。
车头的大灯快速闪了两下，随后拉出一条明黄的光带。像刀片划过夜晚，刺目的冷光忽然间照亮在眼前。向晴抬手揉眼眶，肩头隐约一沉，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肩膀，她睁开眼，恢复视觉的同时，耳畔被忽然拂过的柔和气息弄得微微发烫。
“上么？”维枫放下手臂，故意俯身靠近，用低缓又略带笑意的嗓音暗示她，“我不保证不会发生点什么。”暧昧被他咬字的方式弄得指向性过于明显。只不过话虽听起来很亲昵，可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显得刻意。
向晴转过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那嘴角微弯，含笑的样子带着一丝嘲弄，于是她也勾了勾唇角，“大秀举办在即，天才设计师却被爆与女同事发生纠葛身陷桃色绯闻。确实是个预热的好话题。”
“桃色绯闻。”维枫笑容未变，黑色的瞳孔里却泛起凉意。
眼见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昏暗，向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柔软的态度随着笑意渗出来。“上车啦，穿得这么少还非要在外面站着跟我赌气，你真的是...”拉着他的衣袖，向晴两步走上前拉开车门，发现维枫还在用有些抗拒的眼神审视自己，于是快速扫了一眼秀场的方向，拉着车门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快上来，给你看个东西。”
后面的秀场突然之间响起众人的掌声，维枫偏头，生机勃勃的光芒反射在树叶间。投下来的光打在墙上，光影斑驳，盯着那张略显忧伤的侧颜，她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恍然想起了上次在季航家自己冷漠推开他的样子，她低头，拉住那微凉的手，声音轻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快点。”
毫无意义的叹息消散在风中。维枫垂首，又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覆盖在自己手上有些凉但却又感觉很暖的手，想跟刚才一样明确自己对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抽出手，却迟迟没有行动。
维枫看起来矛盾极了。脸部线条如同一块刺骨的冰，跟向晴抓着他的讨好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实向晴这会儿完全可以半哄半威胁地把维枫推上车，跟往常一样。但看着明明就还在意自己，却硬摆出轻蔑不屑神情的维枫，她突然就没由来地感到很害怕，怕再逼，他就会真的下决心离开自己。于是，她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地跟他一起顶着冷风，用近乎恳求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第71章 告白（上）
吸了吸鼻子，呼吸里有干净的泥土味，还有轻柔木质香水的简洁芬芳。向晴眨眼，试图缓解无言对视的干涩，却忽然听到他说。“不准装可怜。”
维枫倔着骨，一面甩出一句毫无气势的狠话，一面神情冷漠地反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接过车门，将她轻轻往车里一送。
门被他从车外不轻不重地关起，与此同时，一股香气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向晴都没来得及跟他分辨自己并没有装可怜，吸气是因为吹风久了，鼻子干，所以才吸的，就看到他冷着脸绕过车头。
饱满的粉嫩双唇勾起一抹浅笑，她坐在车里，细细品味维枫嘴硬的样子。忽然感觉到左手边的温度比之前高了一点，她转头，“现在走？你...现在走，没关系吗？”
仪表盘的暖色灯光洒在专心调暖气风向人的脸上，模糊了他伪装出来的棱角。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他不打算回应自己这个话题，向晴又将手臂轻轻搁在中控上，撑着上半身靠近他的侧脸，“维枫，你之前说让我跟你一起离开，还算数吗？”
感觉到温热气息拂过，维枫皱了皱眉，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辞职了，以后得跟着你混咯。”向晴伸出手，指间缓缓穿过他耳畔的黑发，轻贴上他的脸颊，“等这场秀结束，我们就一起离开吧。”注意到他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于是身子又往前靠了靠，以便自己的心意能被听得更清楚些。“你去哪，我去哪。好么？”
“说谎。”反应过来的维枫压着唇角向后靠，一边退，一边往窗外看了一眼。“你...”音色难得有明显的起伏，维枫意识到之后轻咳了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向晴也知道经过种种表现，自己的信誉度在他这几乎为零。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自己抱着纸箱走出公司，他是不会相信她会放弃快节奏的工作，跟他一起奔赴自由的。于是她收回手，快速从包里翻出手机，将那条来之前才发出去的辞职信搜索出来，像献宝一样，将手机屏幕摆到维枫的面前，“你看。”
眼前骤然出现几行泛着冷光的文字，维枫瞟了一眼邮件，确定了内容的他扭过头，动作很轻，很缓。
“这下能信我了吧。”似乎很满意他的表现，向晴笑着收手，却被他拉住，顺势拽入怀里。
向晴仰起头，只见维枫深邃眼神中有隐隐的笑意。“不生气了？”目光迎上他神色愉悦的端详，又微微侧过头，看着不远处由聚光灯打出来的一束束耀眼光芒。那光束像是对两人未来生活的写照，很吉利，想到这，她柔柔的笑了起来。
“怎么又舍得离开了。”维枫轻轻扣住了她的下巴，装作很惋惜地样子将她的视线给转了回来，“不再好好想想？”低头，目光专注地在她嘴唇与眼睛之间徘徊，见她不回答，他索性松开手，埋下头。“邮件没被打开。”嘴唇抵在她的颈窝处，又低又沉呢喃让人情不自禁地选择沦陷。“你要后悔还来得及。”
“我干嘛要后悔？”向晴偏头，微凉的嘴唇碰上他的脸颊，“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嘴硬。”维枫抬起脸，眼眸清亮，状似慵懒地哼笑一声。
“哪里嘴硬了？”向晴觉得自己想要跟他说的话已经表达清楚，来的时候绷在心上的弦也就此放松了下来。手指贴上自己的唇，一下一下地轻点玩闹，边点还边小声嘀咕。“明明就很软。”目光流转，她挑唇对维枫浅浅一笑，“不信你试试。”
“你离开的话。”维枫探手，缓缓扣住她的脖颈，不紧不慢地往下一压。“手底下那些人也会被洗牌。特别是得力的那几个。”轻轻贴上一个吻，猜想向晴也许会在意这点，所以他特意安慰似的轻轻吻着她，“你想过没有。”
“我...”耳鬓厮磨，颈项交缠。情人间的缠绵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带得思绪也不在状态。向晴含糊半晌才渐渐从他掠夺的气息中辨识出方向，泛红的双唇微微轻启，“能留下来的人...自然会继续待在那...其他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是我该管的...”浅浅喘息着抵住他的额头，她亲了一下也同样殷红的唇瓣，语气宛如宣誓一般笃定。“往后，我只对自己负责。”话刚说完，就又俏皮地弯起唇角，“不对，是对我们两负责。”
维枫垂眸咬住唇，发出一声短促的、认可的笑声。似乎是为她的转变感到宽慰，注视着她的眼神细腻柔软，泛着千万种深情。
柔润嫩红的嘴唇，乌黑里带着点幼态纯净的瞳孔，此刻的她软得像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白兔，维枫忍不住，正要再次将她按进怀里，电话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不接啊？”向晴看着他，调皮的笑容里多少带了那么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导演哦，说不定是为了换景的事情。”
“不许笑。”往丢在中控那边的手机扫视一眼，维枫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之后才侧过脸接起电话。
“设计稿在ipad里。”他低下头，那边似乎有很多问题要说，待那边彻底停下，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筒里声音又渐渐布满整个空间，维枫转过头来，用一种担心的神情看着向晴。“我晚点过去。”
指关节轻轻刮了一下向晴的鼻梁，他叹息道。“今晚会在这。不走。”
听到一贯懒散的他居然也要“开夜车”了，向晴埋头憋笑。再抬头看向他时，发现他的表情果然阴郁了些许。眉眼间的放肆就更藏不住了。等维枫挂断电话，她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说：“有人要加班咯。”
“先把你送回去我再来。”他不置可否，说着便按亮了车辆启动的按钮。
“疯啦，从这开车到我家来回一趟都得到半夜了。”知道维枫不是在说笑，向晴赶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快去忙吧，我陪你一会，要走的时候随便抓个同事把我捎回去就行了。”
向晴来之前问过其他人，知道自己部门的几个同事今天无论如何都是要回一趟公司的，所以其实她来之前就已经规划好了回程的路线。因为到这边来属于临时决定。所以虽然她笑维枫得加班，但实际上她自己的事也不少，一会也还得去公司。要是等会的工作进展不顺利的话，说不定自己也要跟他一样“开夜车”。
不过这些事情维枫都不知道，所以他还跟往常一样，想要先将她安排好再说。
“我送你。”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脸颊边几缕散落的黑发，幽深的黑眸将她牢牢锁住，“路上正好可以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什么话题？”看到他笔直的眉峰微蹙，向晴面露疑惑。“不是已经说完了吗。”她思来想去，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便有些委屈地咬住嘴唇。
“你如果不想走，我可以留下。”维枫意有所指，转头注视着路面，语气平静，仿佛继续留在公司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一样。
“说什么呢，不留不留，我们都不留。我想通了，平台再好，打工也只是在帮他人作嫁衣。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发展，值得去更广阔的天地探索，而不是被他人利用。”向晴一口气将刚才在咖啡店里想明白的事给说了出来。
收起望着树木的视线，维枫看着他，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所以你同意创业。跟我一起？”
“嗯，刚不是说了吗。你去哪我就去哪。”向晴满眼期待的凝视着他，“以后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设计了。再也不需要顾忌别人的想法，也不用为了出一套满意的设计而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说到这里，向晴有些自责地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之前为了我，你得答应很多自己并不愿意做的事，像是直播，补救其他组做不出来的设计稿...还有去工厂对接，包括这次办秀...”往事历历在目，越回忆，自己对他的亏欠感就越是清晰。
向晴清楚地知道，在维枫的排名里她始终都被放在第一位，没有例外。而她却不是这样。想到这，她闷闷地笑笑，“之前是我太自私了，老是忽略你的感受。所以这次的决定我是认真的。”双手环住维枫的肩膀，她轻轻舒了口气，又微微扬起下巴，“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我...”专注地望着他勾唇微笑的样子，欣赏他宠溺的眼神，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如果继续这么看着他，她就没有办法坦诚，于是他撒娇似的俯首耳畔，“维枫，我好爱你...”她边揉弄他的头发，边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呼出。“难过的时候，总会希望你在我身边。你从来不会对我说教，总是静静陪着我。有你在，我就不会那么焦虑，会觉得踏实...”手臂再次收紧，闻着他身上让人感到安心的香气，她继续喃喃低语，“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离不开你。但是以前的我不允许自己这样依赖一个人，把安全感交给一个经常被觊觎的人身上，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我做不到...”
第72章 告白（下）
树叶簌簌作响，刺破暗夜的车头大灯骤然熄灭。安静的风掠过，卷起幽冷的空气之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泛着冷光低趴在地的车身犹如穿上一套神秘黑色铠甲的黑武士，在铬黄的路灯底下展现神秘与凌厉。透过车窗，隐约能看到车内的氛围灯发出暧昧朦胧的蓝色微光。
维枫乖乖埋首于她怀中，试图通过紧抿双唇来抑制住自己的沾沾自喜。他想要耐心等她说完再表态，哪知道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声。
“不许笑。”思绪被迫中断，向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偏头倚在他肩上，手指插进他发间惩罚般地揉了揉。“当初选择这家公司，是因为想要更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对创意充满激情，而我却喜欢什么都按照规划一项一项地去进行。我老说你幼稚，但实际上..."她忽然咧嘴一笑，指间的力道也温柔了许多，“总之，我以后再也不控制你了，未来咱们就携手共进，各自闪耀，然后一同迈向辉煌。”
笑意在唇边蔓延，维枫抬起头看向她。“向晴。”
“嗯？”后勃颈忽然被轻柔地扣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足够温暖的温度，“你笑什么啊...”音色随着维枫按压的的力度忽高忽低。手指不断收紧，又松开，随着力道抓紧又轻柔拂过，颈部的酸痛与不适也缓解了许多。“哎呀别按了...”向晴反手握住他的掌心，“我给你按吧。”刚才被揉捏得很舒服，向晴并没有去注意他的表情，这会儿才发现维枫嘴唇的弧度似乎一直都没有压下来过。
眉眼弯弯，眼底星星点点的光芒随着笑意渗出来。她难得看到他这样笑，不免被感染。浅浅的酒窝浮现，灵动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淘气。“快进去吧，要不一会人该找过来了。”
“不急。”维枫温柔的拥抱住她，用行动叫停她的捏揉。“去后座。”说着，嘴唇贴上她的耳垂。
愉悦的轻哼一声，向晴羞怯地捏住他的手掌，不退不进，“导演在等你...”睫毛轻刷过他的下巴，她微微偏过头，迎合他在脖颈间的亲吻。
颊微染桃晕，秀目中如有波光流动。维枫低头，再次吻了吻她微微上挑的浓密睫毛，侧头，按下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