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那是,我们女的为什么要去服从排挤自己的宗教?”忽然,银霁捶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哎呀,我都忘了,爸爸,你知道祖先们定下的基本教义是什么吗?”
  银杰鹰配合地捧哏:“家和万事兴。”
  “那就很奇怪了,儒教不是特别正确吗,大过年的,怎么爷爷有个亲生女儿漂在外面回不了家啊?”
  银霁一家三口难得在天还没黑时离开了爷爷家。
  那半桌菜才最可惜,全都是大婶的心血啊,银霁冷漠地想着。她的心情已经不会为上上辈突如其来的脾气产生波动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样的人越是振振有词、言之凿凿,沉默的螺旋越是等着看他被清算,当集体念力积累到一个程度,时间也差不多了……哎呀,真没礼貌。
  礼貌地往坏处想,如果连他这样的都被清算,沉默的螺旋岂不是早已死在阵前了?
  想得太远令人糟心,眼前的事才最重要。由于出来得够早,一家三口把阳光玫瑰的糖葫芦包圆了,走在卷着盐粒的冷风中,每一口下去都是纯粹的甜。
第203章 毕业照缺席二人 上
  “时间倒是没改,但不用露天拍照了,他们班长联系了一家照相馆,还能租到民国学生装。”
  “也正常,(2)班人少。”
  “不,根源在于我们这边有个智障班长,一点都不懂得变通,说来森林公园就不――阿嚏!”
  缩在勉强能避风的凉亭里,这是见面以来韩笑的第五个喷嚏。
  银霁从书包侧边拿出小猪保温杯递给她:“快,续口米酒。”
  韩笑哆哆嗦嗦摘掉塑料手套,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从立起来的羽绒服领子里喷出白烟,活像个整装待发的蒸汽火车头。
  “呜呜”作响的火车头问道:“银老师,你穿得这么仙,都不考虑保暖的吗?”
  银霁掀开万马奔腾的内衬一角,展示了一层坚固的暖宝宝装甲。
  “不愧是你。但暖宝宝也是有时限的,男生都怎么回事,好慢啊,冻死事小,东西都快吃完了!”
  班长秘书并不是一个登记在册的职位,经过小半年沉淀,银霁凭借她通身的官味……不,优异的学习成绩被正式吸纳进了(18)班管理层,今天也在韩笑的指挥下提前到达场地,“没什么需要布置的,但我们得预防突发状况”。
  “作为leader,你老公还迟到,带头作用都没发挥好!”提起无血缘的儿子,韩笑的批评更加无所顾忌。
  饶是汗毛已经加固过一遍,银霁也是牙根一软:“怎么连你都……”
  “嘿嘿嘿,不要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算上自家姥姥,地下恋情守密人一不小心就突破了两位数,别说瞒到毕业了,能不能安然度过高一下学期都是问题,想到这里,银霁便一阵无力,撕扯鸭翅的唇部运动也有所放缓:“随便吧,爱来不来,反正我要把他那份也吃了。”
  “吃吧吃吧,元元不喜欢这类东西,他嫌啃着烦。”韩笑把几盒小胡鸭往她面前推了推:“如果把它们换成二斤熟牛肉,我们这集演的就是风雪山神庙。”
  “而你元就是高衙内。”
  “……我们果然还是篡位吧!”
  “没必要,篡到了也执政不了两个月。”
  “也是。科科,时代变了,元宇宙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末世!”
  “R.I.P。”
  打着旋的寒风钻进凉亭,韩笑恨不得把整颗头都埋进领子里,怪叫着等这阵过去了,钻出来小声抱怨:“怪只怪这是乔治做的决定……”
  “他也不是故意的。七五后算吃苦长大的一代人吧,他可能不觉得我们这帮脆皮高中生连一上午的户外活动都撑不下来……”
  “你说得对,大人是真抗冻啊。”韩笑指着身旁一沓铜版纸:“我进来的时候,门口还有几个老奶奶在发宣传单,有人连手套都不戴,我就拿走了一大堆,给全班人都争取到了垫屁股的东西。”
  她看了眼手机,面露喜色:“终于!黄思诚进大门了!赶快的,我们先商量好对策,一会骗他帮我们挡风。”
  “真的吗,就他那身板?”
  “聊胜于无。我们不能指望所有男生都和元元一样。”
  “好吧。”
  “虽然元元也是个银样J枪头。”
  并不完全是哦。
  韩笑撕开一盒鸭舌:“还有这个,我们俩先干半盒,不然一会要被那位狂爱舌吻鸭子的变态男全都炫光。”
  银霁略感惊讶:“你对大家的饮食喜好都这么了解?”
  “那是那是。”韩笑如数家珍,“银老师爱吃肉、树树爱碳水、黄思诚捡贵的吃、元元见饭愁……只要我想,你们家祖上干什么的我都能盘清楚。”
  ――然后就把老婆本押给了“元元能和敖鹭知修成正果”,对自己的反射弧光年数毫无知觉。
  银霁憋着笑,问道:“你知道余弦祖上干什么的吗?”
  刚刚拈起的鸭舌“啪”地掉回了盒子里。
  “啊?你说、你说(2)班的余弦啊?”
  “不然我们还认识哪个余弦?”
  韩笑的眼神四处飘,语速显著加快:“老余家祖上啊,时好时不好的,好的时候很有名望,不好的时候就随大流,比如他大伯很年轻的时候就辍学去当兵了……”
  “空你几哇家人们!”黄思诚扑面而来,“哟,银霁穿得这么古风美少女啊――留我点鸭舌!”
  古风是什么用词?银霁翻他一眼,这位太君,见过汉服没?
  韩笑眼底划过一丝庆幸,指着他的鸭舌帽道:“那个舌头大,你快啃。”
  一整盒舌吻的机会都被黄思诚抢走了。
  “树树呢?”他含糊不清地问,“这么冷,他没关系吧?老元到底咋想的?”
  银霁发现了一个怪现象:出了岔子,大家都习惯于第一时间把锅推给二把手。
  “放心,有他妈妈全程陪护,正式拍照时他才下车。”
  “那可以。所以说,老元呢?”
  对上那双精光闪烁的逗号眼,银霁无奈地心想:怎么都来问她啊?
  韩笑又看了一遍聊天记录:“我也不知道啊,在群里一问一个不吱声,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不想看到两个人干着急,银霁只好冒着风险漏了点情报:“听说他姥姥住进icu了,这几天一直在两头跑,还要兼顾他弟,有点忙不过来。”
  因日常生活的变化,作为网友,元皓ê鸵霁的聊天也在显著减少,只有上回在地铁站分开后,回忆着重逢时的种种经历,两个人掰扯了很久“到底是谁的火葬场”,到最后,银霁还要反过来安慰“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哄了很久,他才肯乖乖去睡觉――如今却在毕业照大事上掉了链子,实在不像这位敏感怪的作风。
  昨晚按正常时间互道晚安后,今天早上,银霁没收到一条新信息,只知道最后与行程安排有关的一句话是:“……小孩子面对不了这个,等毕业照拍完了,我下午想带辰辰去散散心,你也一起来吧。”
  “他们在鬼扯什么,你自己也是小孩啊!”银霁的答复带着怒意,“而且,你确定要我来?那你们兄弟二人可千万别去江边散心,否则,趁你去买糖的工夫,小的那个就躺在江底喂鱼了。”
  嘴上使坏,她也想帮着分担一点压力,于是答应下来――无论如何,这都不能解释班长迟到的原因。
  听了银霁的话,韩笑也有些疑惑:“他姥姥不是早就去世了吗?哦你说辰辰的姥姥么?关他什么事啊,关系又没多好……”
  黄思诚像是生怕手上不长冻疮似的,炫完了鸭舌就当风开了一局游戏,甘恺乐永远都在线,看到那个金光闪闪的头像,他想起什么来:“对了,帮他老婆问一句,王睿婕结没结婚啊?”
  真够野的,出了学校,都敢对老师直呼其名了?
  韩笑凑过去观战,随口答道:“还没呢,结了婚能有那精气神?”
  “是吗?刘心窈说,有一次在街上看到她拐着个丑男……”
  “个子不高?”
  “好像是。”
  “什么呀,那是她亲哥。”
  黄思诚嗤笑一声:“你看,生那么多干嘛,遗传总会出现马太效应。”
  韩笑像挑西瓜一样敲敲他的天灵盖:“是我不小心验证了基因表达不符合正态分布。”
  “生物学博士!”
  “谬赞谬赞!”
  “啧啧,瞧给银霁乐的,你们这帮女粉现在可以含笑九泉了吧!”
  银霁笑而不语。回想起来也觉得奇怪,忽略反射弧,韩笑确实有包打听人设在身,在370目睹那个触目惊心的画面后,同桌三人组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问韩笑……之所以违背日常与直觉,多半是潜意识中接受不了那个答案吧。
  “可不是,我们的青春不留遗憾。”韩笑得意地加大拍瓜力度,“至于你们的嘛――”
  屏幕灰下来,银霁老远就看到了。元皓ㄗ罱才教过她,画面越灰,这局游戏赢面越小,难怪黄思诚唉声叹气地接腔:“我们嘛,总有一种快要杀青的感觉。”
  “醒醒,高中还没毕业呢你。”
  “你以为你的青春还剩几年在?”一场游戏都把黄思诚输老了几十岁,“分班之后就没时间玩喽,从高二开始,一直卷到大学毕业,再马不停蹄跑到社会的赛道上卷,卷卷卷,卷到最后,住进一个小盒儿里……撒哟啦啦,我的青春!”
  韩笑嫌晦气般推开他:“你还别说,我们(18)班也算够幸运了,这半年做了不少出格的大事,比如联合隔壁班反抗跑操,还有……”
  回避提起元旦节的团建活动,她调转话头:“最可惜的是,我们拼命保下来的那个视频没起什么作用,你看,才过了一个月,大家都忘了这回事。”
  叹了一会子气,韩笑不能容忍气氛因自己而无限往下down,紧接着又欢快地说:“不过,最后是狗粮结局,还是很不错的。”
  “什么叫狗粮结局?”黄思诚的脸有些扭曲起来,“你眼睛出问题了,忽然磕上了甘恺乐他们?”
  “不是的。”银霁迅速瞟了一眼含着坏笑的韩笑:“她说的是你与你的姐。”
  ――一位口味异于常人的姐。
  一听这个,向来脸皮厚如铜锣的黄思诚也有些含羞带怯:“哎呀,这个,哈哈哈,你们以后一定要来喝喜酒啊!顺带说一句,蕾姆才是我的正宫……干嘛那样看着我?二次元重婚又不犯法!”
  “银老师,趁现在人都没来,我们两个暗杀他吧。”
  “好,我们这就送他去二次元。”
  黄思诚的尸体倒栽在不可回收垃圾桶理,韩笑今天像是接了让银霁上火的任务,又摸出瓜子分给她:“你作业写完了吗?”
  “很显然,作业是不可能写完的………”
  “连银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还紧张什么?”韩笑两腿一蹬,摆起烂来,“我也就是在奶奶家才想动笔,一离开那边,满脑子只想着玩,这两天还沉迷滑雪,我有罪――对了,你觉得那个背影是不是xxx啊?”
  不知为何,她提到一位最近在A市买了房的老牌天王巨星。
  银霁感到困惑:“你说哪个背影?”
  “我要哭了!我发的朋友圈你从来都不看的吗!”韩笑拍着大腿哇哇叫,“你又不是要隐居,偶尔也冲个浪啊!”
  银霁满心愧疚地打开朋友圈,试图亡羊补牢,手指一松开,张经理的新动态出现在顶端:
  “就让一切结束在开始的地方吧。”
  不同于往日作风,只有文字,没有配图。
  试吃会事发后,银霁没有删除这个人,除了关心奥利奥,也是憋了看乐子的坏心思,然而自那之后,张经理很久都没在朋友圈写诗了,连宣传新品都不出来营业,实在不像创业期的样子,元皓还是说保守了,他的生意可能不止“受了一点影响”。
  于是当场截图发给他:“快看,你的哥又在装文艺。”
  等了半天,依然没得到半句回复。
  “你催也没用?”韩笑瞥到了聊天窗的id,低声问道,“我跟树树发消息他也不回,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银霁用指甲壳敲打着手机屏幕,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第204章 毕业照缺席二人 中
  太阳躲在厚重的云层背面,光线透不出来,全世界都压上了一层浓灰色滤镜,人们的直觉与感性统统被屏蔽,手机上跳动的时间不过是串冰冷的数字。
  同学们陆陆续续到了,几周不见、甚是想念,三三两两地互相拥抱、三五成群地和隔壁小团体交换拥抱对象、七七八八地抱成一大团,最后千军万马地让风刮进了各类建筑里,以墙壁面数为首要筛选条件。班长不在,罗老师负责和摄影师沟通,韩笑代理了司仪工作,过一会就用播音腔大声通报一遍:“应到56人,实到52人,缺席4人!缺席者分别是――”说完了名单,又猛地抽离角色,跟身旁的银霁探讨起了“自我”这个哲学命题:“虽然已经快进入20年代了……我和古时候喊‘皇上驾到’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为表示精神支持,燕尾服上裹着大棉袄的黎万树在凉亭中存活了两分钟之久,逃难回到车上之前,吐着白烟交代了遗言:“联系上老元之后……家祭无忘告乃翁……”
  (18)班的人虽说都奇形怪状的,好就好在特别遵守约定,离公告上写的拍摄时间还剩二十分钟,人员就差不多到齐了,只不过――
  “应到56人,实到55人,缺席1人……缺席者,元皓ā!
  最后一声通报夹杂着万分的不安,与此同时,韩笑耳边的手机也一声一声响着长音。
  “求求了,来个人接一下吧,谁都行……除了宁波的接线员小姐。”
  想要消灭对未知的恐慌,能够依靠的只有行动。银霁起身收拾书包:“韩笑,你一个人跟他保持通话就行,每隔五分钟打一次,免得人多了占线;语音通话就让黄思诚上,你俩交替着来,有事在快乐学习讨论组里说。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
  元皓ǖ纳活总在发生剧变。
  小时候,先后失去了一剂和妈妈,即便找到了新伙伴,两个人却都有自己的虚弱要克服,于是,他度过了一个相对孤单的童年。
  跟着父亲辗转去了Z市,而后回到A市最卷的附中,为了应对残酷的竞争,他修出一身心狠且无礼、又臭又硬的外壳。
  可以说,和银霁一样,(18)班帮元皓ㄍ训袅四遣阃饪牵也起到了一定的重塑作用,因而,今天这个如此重要的告别仪式,他又怎会轻慢对待?
  计程车上空调开得足,银霁恍若置身于一丛野火中。找到答案之前,她没来由地先让愤怒吞噬了,同时还能分出半个灵魂飘到上空,冷眼判断着自己的变化: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大脑好像形成了一种模式――一旦事情失控、朝着完全预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总是习惯用生气来取代害怕。
  这一通电话没有响太久,元勋很快接了起来:“是小银霁呀,怎么啦?你们今天要拍毕业照对吧,玩得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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