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银霁的烦躁传染给了孔秋:“得了,烧死你们这些情侣吧,没救了。”
第53章 妈妈 上
  银霁有时候特别恨自己,明明梦里都在拿着电锯到处削丧尸了,身体还是这么讲礼貌:为了赌一口气、一觉睡到人间饭熟时,晚上她把精力和时间都压缩到了极限,故意在“实中唯三校霸”群里拖着殷莘尤扬聊到转钟,下半宿又听雷成凤讲解了半部黑人音乐史――然而,不用借助任何外力,第二天九点半还能自然醒。
  用僵硬的微笑emoji敷衍了急于吃虫的早鸟(“起了没起了没再装死我要打电话了”),她郁闷地翻个身,在“快乐学习讨论组”里玩耍了一会,将近中午,超额完成了假期人际kpi。
  卡点打完第二轮报告,正要动身前往爷爷家参加合家欢团圆餐,出门前,银霁收到了爸爸的追加任务:“小乖小乖,回来路上顺道买点苏记现捞的鸭舌鸭脖,承承说好吃,定位发给你了,到家爸爸报销!”
  16年了,爸爸欠大伯的油费还没还上呢?
  在东湖体育馆站下了地铁,过条马路就是苏记现捞总店,排队的人真不少,点完单,银霁干脆走远些,到附近的文化长廊等着叫号。
  这个文化长廊是北京申奥成功后改建的,墙上斑斑驳驳的是当年漆上去的运动项目图标。这里遮风又蔽日,还有地方坐,少年宫搬走之前,一到寒暑假,等待孩子兴趣班下课的家长们总能填满这条长廊。自打开始学钢琴,妈妈在这等了她整整六年,她说一点也不无聊,反正下了班也没事干,和人聊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的几个瑜伽搭子就是这么认识的。
  ……一会要怎么跟妈妈解释新长的痘痘呢?贴药之后确实瘪下去了,但颜色比萌发期要深,银霁想过用粉底液遮一遮,又怕欲盖弥彰,只好战略上忽视它,心情却比在学校被叫了家长还沉重。
  今天的西北风忽大忽小,文化长廊虽有半墙,陌生人在里面站得分散,挡风效果不比从前,银霁挪个窝,躲到了外面停有车辆的半墙后面,好歹没被吹翻过去。经过雾霾的削弱,阳光比纱还薄,让那胭脂红的车身反射一下,却也能炫到她的眼睛;等目光重新聚焦,银霁这个不懂车的也能认出来,眼前是一辆卡宴。
  当她凝视卡宴时,卡宴的车窗也缓缓降下来,从捉摸不透的黑暗中伸出一颗头,发型理得整整齐齐梆梆硬,足以给头顶的墨镜当支架。
  “哎,小银霁?”
  原来是熟人。
  元勋本人和爱车气质相符,属于稳重的人里比较浮夸的那一类。他在长假中得以远离商务世界,穿着牛仔裤和绒毛领的浅色皮夹克,看起来就像宫崎骏笔下的飞行员。
  银霁上前打招呼:“元叔叔好。”
  元勋在她到达之前跳下车,摘下头上的墨镜,往车窗里随手一扔:“好久没见到你啦,我看看,又长高了不是!――你也来打球吗?”
  “没有,我回爷爷家吃饭,先来这边买点卤菜。”
  “哦,苏记是吧!刚巧是.叔叔朋友开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火起来了,老小子――什么,你已经点单了?你报我名字,不用花钱直接拿嘛!”
  帝企鹅首领伸脖子看一眼长龙,问道:“你是几号?”
  银霁结巴着报了个数字,元勋把车一锁,昂首阔步走过去,从后门绕进店里,不一会就出来了,大包小包地活埋了银霁。粗略估计,当前卤菜的体积五倍于她一开始点的那份。
  “谢谢元叔叔,可这也太多了……”银霁瞅一眼长队,心虚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怕什么,你家里人多,叔叔请客!”元勋慷慨地一挥手,“一会你怎么回去?有人来接吗?”
  “没有,我坐地铁。”
  “今天星期天,地铁肯定特挤,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家敢敢马上打完球出来了,跟我一起去接他弟下课,你这大包小包的也不好拿,我们干脆顺路把你送过去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是怕坐不下?不会的,他弟那辅导班十二点才下课,我们先送你到站再去接他弟,时间上绰绰有余。”
  ――从这句话,银霁听出他们和她根本就不顺路,心里更加愧疚难当。
  “外边风大,你先上车坐一会吧,我打电话催敢敢快点出来。”
  “不用了……”
  元勋全然是个行动派,根本不关心银霁本人的意见,自顾自拉开副驾驶车门,做出门童……不是,绅士的手势,邀请她进入。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银霁姿态上一让再让,取中间值,佝着身子坐上后排,心里跟爸爸打声招呼:就当欠人家的油费从别的地方补回来了。
  元勋也坐进来,“嘭”地关上车门,许是心理作用,连关门声都彰显出了低调奢华。银霁拿一句性价比很高的夸赞来贯彻礼尚往来,同时借助后视镜接收反馈:“叔叔,你这车真好看!”
  不缺钱的中年人最喜欢的礼物之一,就是来自年轻人的审美认可,一听这话,元勋果然笑逐颜开:“哈哈,你真这么觉得?就知道你们女孩子会喜欢!当时我定下了这个颜色,家里人意见可大了,我也贼啊,我就说买个红的,旺一旺兔崽子们的考试运,孩子他妈马上没话说了。”
  元勋回过头来,脸上竟带了些稚气。他悄声说道:“其实红色是我自己想买的,以前不是黑就是白,天天开着人都要郁闷死了。”
  银霁配合地笑笑。车载音响的交响乐播放到了中段,感受到椅背传来的4D效果,她持续着奉承:“这个重低音很强劲哎,在外面完全都听不到。”
  一句话既夸到音响的品质(中年人最关心、或者说只关心的低音频段表现)、又夸到车子的隔音效果,元勋一听,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是吧是吧!我们敢敢还嫌把他耳膜震坏了,一上车就吵着要关音响,你这句话真该当面跟他说!专业学音乐的孩子都有这么高的评价,就数他不识货!”
  “哪里哪里……”
  如此客气着,元勋的第二通电话终于拨通了,扬声器里传来了极度不耐烦的声音:“干嘛?!辰辰不是还有一小时才下课吗?”
  A市方言不分前后鼻音,他们的弟弟撞小名了,银霁姑且这么认为。
  面对家人,元勋也是脸色一变,恶语相向:“我这还有别的事,你搞快点出来,属乌龟的吗!”
  “时间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刚又来了几个刺头,不放我走,你再等我会,催命啊你。”
  “行吧行吧,再给你五分钟。”
  “十五分钟。”
  不等元勋回应,那边“咚”地摔了电话。
  大人切换面具的速度简直风驰电掣,收起手机,好叔叔又和银霁聊起了他和爸爸上学时的趣事,不知不觉过了二十五分钟,属乌龟的总算出现在了视野中。
  因为走得急,元皓ㄖ换涣颂醭7裤子,上半身还穿着球衣,外面随意套了件麻袋色的毛线外套,整个人的风采都被手里那捧花掩盖了。
  ――竟是一束蓝色妖姬,银霁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多新鲜呐。
  来者臭着脸,伸手扯开副驾驶的门,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催催催,地球怎么不绕着你的手表转……”
  余光瞥见后座上的银霁,抱怨声戛然而止。
  “跟你介绍一下,这是银叔叔的女儿。”元勋探身调整副驾驶的安全带,“上过电视的,还记得吗?啊对了,你们还是校友呢!小银霁,你在哪个班来着?”
  “(2)班。”
  “哎哟,是某些人拼了老命也没考上的火箭班呢!”
  虽然被揶揄了,当着外人,元皓ㄒ膊缓梅⒆鳎把花束往副驾驶上一塞,从另一边拉开门,坐上了后排。
  车开了,元勋正忙着和谁通电话,元皓ū锪艘欢亲踊安荒苊髯潘担偷偷摸摸给银霁发微信。
  “你俩这是什么情况?”
  “我过来买卤菜,刚好碰到你爸爸,他坚持让我搭便车。”
  元皓ㄒ黄沧欤快速打字:“刚提的新车,不显摆浑身难受,一点不消停,死老头子。”
  又看一眼堆成山的苏记包装袋:“买这么多卤菜,你们家要待客?下次再买苏记现捞,你就说你认识勋冠饼屋的元勋,想要多少随便拿。”
  说你爹爱显摆,你也好不到哪去啊。
  吃人嘴短,银霁温和地回复:“是的,刚才就是这么干的。”
  “哦哦哦,那行。”平时习惯用语音的狱卒不擅长绷着脸打字,发来这句时,嘴型也拢成了个小圆。
  接着又关心她的皮肤健康:“你下巴怎么了?”
  “熬夜熬多了,长了颗痘痘。”
  “几岁了,还长痘痘?”
  “我晚熟。”
  左边传来一声轻嗤。
  “我那边有消痘印的爽肤水,明天记得来找我拿。”
  班长的桌洞里……以下省略。
  打完电话,元勋才想起调小交响乐的音量,瞥一眼副驾驶上妖艳的花束,问儿子:“又是女生送的啊?”
  余光中,银霁看到元皓ǖ淖旖峭下跌了一万米。
  “啊?怎么不说话了?咱们A市不产蓝玫瑰,这姑娘挺用心的啊。”
  “哪有什么蓝玫瑰,那都是白玫瑰染出来的,我那是不想给环卫工人添麻烦才收下,拿回家让阿姨炒盘菜得了。”
  元勋竟认真考虑了他的提议:“那不行,会中毒的。”
  “放心,毒性比不过你做的菜。”
  银霁一转头,视线和元皓ㄗ采稀K猜对了,说完这句话,他就准备好了要和她对视。
  隔着靠背,他们都能听出元勋的脸鼓了起来:“别瞎说,怎么就有毒了,我可是师从五星级大厨,只是操作上还不熟练,多让我试几次,手上功夫就练出来了。”
  “是的是的,为了让你练出来,平白浪费无辜性命。”
  “小银霁,你听听!有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吗?”元勋委屈极了。
  没有得到半句回答,他欢快地回到了原话题:“送花的姑娘伢长什么样啊,漂亮不?”
  沉默更加震耳欲聋。
  元勋用后视镜看一眼儿子的表情,笑意更深:“跟你那个绯闻女友比呢?叫什么来着,敖、敖――”
  “敖梦露。”元皓没好气地打断他,“能不能别提这个?都知道是绯闻了。”
  元勋才不理会他的尴尬,独自开朗着:“好了好了不提她。我算是明白了,你还是喜欢笑笑这样的。”
  元皓就差没站起来捂他嘴了:“明白个屁啊,我是那种对发小下手的人吗!聊点别的好不好,算我求你。”
  “哟,你还知道好兔不吃窝边草呢!”盛满笑意的眼睛突然攫住后视镜,“那你听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吗?”
第54章 妈妈 中
  元勋避让着公交车,转过一个急弯,倏地把刚才那句话甩到排气管后头,迭上一句新的笑语:“儿大不中留啊!也不是爸爸想插手你的感情生活,就是敖梦露的事吧,你真得考虑考虑……”
  ――像是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独行太久,感官突然失调,恍然间被传送到沙漠中,让毒辣的日头灼痛了皮肤,等抬头想细看天空时,大系统发现小系统出现了幻觉,赶忙把整个天穹调回了正常的季节,这就是银霁一瞬间的感受。
  “不好意思,不考虑。”
  “主要是,你爸的本事也就到这了,又看不得自家儿子沦落到入赘……”
  元皓ǖ难劬快翻到没有瞳孔了:“那你还在这瞎操心,本来就子虚乌有的事。”
  有些养儿防抑郁的父母就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崽:“还有,你金伯伯都问起来好几回了,关于他们家的丫头,你到底准备怎么处置?吃年饭你自己跟他说去。”
  哦豁,又出现了新人物。左边一只青筋暴突的手抬起来,按住太阳穴:“什么怎么处置,说得像是我把人家绑架了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谁知道呢。”后视镜里,两排大白牙正在闪闪发光,“大概他觉得当面可以打到你吧。”
  某个受压迫的灵魂开始触底反弹,诡谲的笑意一闪而过:“对了,爸,你不在家的时候,周X福那个柜姐又找阿姨麻烦了――”
  “喂喂?哪位?怎么不说话?哦不是手机响了,是我听岔了呀。
  被丢回驾驶台的手机满头问号。
  到此为止,父子间奇妙的对决总算是消停了会,银霁只觉得自己的边界就像一摊雨后水洼,让这两位社交恐怖分子踩来踩去、越越浑。
  停战不到五分钟,元勋吸一口气,貌似还要说什么,元皓ㄈ庋劭杉地紧绷起来。
  然而他只是问银霁:“你爷爷住几栋?”
  “3栋,把我放在大院门口就行,谢谢叔叔。”
  大包小包地下了车,车窗又一次降下来:“替我跟你老爸说一声,明晚的聚餐别忘了。”
  “OK,我一定把话带到。”
  回到家,所有人都被银霁带回来的卤菜山震慑到了。
  “买这么多呀?”
  银礼承说:“完了,我的屁股已经开始痛了。”
  爸爸把她拉到一旁问话,银霁悄声说:“不需要你报销,有人请客。”
  “谁啊?”
  “先不说这个,爸爸,你高中时剃光头?”
  无数种色彩从爸爸脸上闪过。大婶走过来,父女俩止住话头。
  “回家再告诉你。”
  ○○○
  驶回正轨十分钟后,多嘴司机的椅背让人敲了敲,身后传来的声音像是蒙在鼓皮里:“你刚才到底在干嘛?是不是有病?”
  “怎么,当爹的不能逗逗你?”
  “关起门来随你怎么逗,在外人面前这么搞我,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哎哟,银霁是外人啊。”
  “……”
  “她都不想承认跟你这种人同班哎!”
  “……人家那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干嘛要跟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大叔自报家门?”
  “好,现在只剩咱爷俩,你说实话,你跟笑笑到底什么情况?”
  “我真的搞不懂了,为什么突然说起她?”
  “是这样的,她妈昨天喝多了,问我指腹为婚还算不算数。”
  元皓ㄏ袷峭芬换靥说这个,诧异片刻,冷笑道:“现在都流行卖女儿吗?”
  “哎,怎么能这么说呢?人笑笑长得又甜,性格也好,还帮了你这么多忙,你报答一下也是应该的,”
  “你是从大清朝穿来的吗?不要把男女之间的正常交流想得那么肮脏――而且,你确定把我‘这种人’打包送上门,是一种报答?”
  “不要这么看轻自己嘛,我儿子我晓得,随他妈,平头正脸是个帅小伙呢。”
  身后除了叹气,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停一停,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元勋用下巴指指副驾驶:“不想考虑你还收人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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