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你妈,开水?别跑!”
“看着点啊你!”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很快,地铁门滴滴滴地关上了。银霁旋着保温杯盖子姗姗来迟:“还是走不动吗?我扶你去电梯。”
“不用。你刚刚是在――”
“给A市好人提前过傣历新年。”
“……”元皓看看保温杯上一脸无辜的小猪,眼里写满了无可奈何,“误伤到别人怎么办?”
“活该,谁叫他们看着病人挨欺负还不作声,也不知道让个座。不过,我还是很有良心的,精准避开了刚才那两位人肉承重墙。”
“你那良心不如趁早给我掐灭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第78章 教练她想打篮球
谁知道可怜男高对自己的人肉迷彩做了什么,在学校里还能收获到足量的关心,一放学,身边的护卫只剩一个随时会飞出去泼开水的秘书。
就连大众认可的暧昧对象都只是间歇性出现,传达某种接触不良的关爱。银霁走到教室门口,被韩笑一把拉住:“壮士留步,让我们把空间和时间留给男女嘉宾。”
在全班同学制造出的真空中,元皓ê退对面的敖鹭知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透过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你一句和我一句必须特别强调,因为句与句之间分得非常清楚,就像试卷上的古文选段一样清楚,中间穿插的不是小标题号,而是迷人的沉默。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盒,不至于是高丽参吧……哦,他戳起来吃了一块,是生巧,抹茶味,绿色的。
距离上次敖鹭知送慰问蛋糕已经过了多久呢?多愁多病身的原因找到了。
副会长这回再来(18)班找别人,就要达成三过家门而不入成就了。银霁想把这个临时编好的笑话讲给韩笑听,低头一看,她正挤在墙根,和身边的同学忙着转账,备注“赌点大的好不好”。
个人情感关系上升集体经济利益,孔马二人看了都要摇头。
生巧的能量约莫是极高的,加上元皓ò亚返囊淮涡≡钅美此觉,一上午过去,果然生龙活虎起来。下课后,其余人都去吃饭了,独留佯活着的这位在篮球场上欢快蹦Q。
银霁把领子立起来抵御寒风,朝他走了过去。篮球飞向生了锈的篮筐,迷惑的眼神飞向快要冻毙了的来者。
“你还真想学篮球?”
“不想教就算了……”
“站住,过来。”教练抱起胳膊,恩威并施:“你先连续拍十五个球给我看看,过了关再――”
“不要,那样太枯燥了。你先教我一个比较唬人的花样吧,比如三分上篮。”
“首先,没有哪种唬人的技巧是不需要基础的;其次,不存在什么三分上篮,你把三分球和三步上篮搞混了!”
“唉,随便吧。”
“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真心想学?”
察言观色中,银霁生怕侵犯了人家心里神圣的领地,缩缩脖子,道:“你安排你安排,要不先教我怎么灌篮?‘灌篮’这个词总说对了吧?”
教练禁止学员私自加快进程,坚持从基本的教起,第一件事是让她站在(没听懂的位置)上熟悉熟悉传球。
篮球带着殷切的期盼划破长空,抛向摆好了架势的银霁――在接球和躲开之间,她选择了被砸中。
“噗吱”,不会动的靶子应声倒地,教练看不下去,上前拉起她:“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接球能力在真枪实弹的接球上露了怯,银霁心里很遗憾,又不想早早结束她的篮球生涯,仰望着遥不可及的篮板:“我还一个球都没投进过呢……”
“这样吧,你先跳起来看看够不够得到篮筐?”
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
“这扇门是永远不会为我打开了。”银霁深表遗憾,转而考虑要不要牺牲手机内存,下载快乐三人组爱玩的那款游戏。
“你的愿望只是进个球是吧?看你可怜,我有一个办法。”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有一个办法了。
元皓ㄅ牡羰稚系幕遥走到银霁面前,蹲下身、垂低了头,露出褪去淡红色的大白后脖颈:“上来。”
银霁看到这个海拔骤降的肩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嘛?”
“靠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还可以借助一下外力呀。”
他有没有意识到,“外力”一词只能用来描述这个动作的其中一方面?
银霁没有推拒,反正她饿了一上午,离开空调跑过来吹冷风,脑干已经冻成冰块了。元皓ㄖ痪跹矍耙话担很快察觉到不妥:“你坐反了。”
“哦哦……sorry啊,我四肢是租来的你体谅一下。”
一番波折后,银霁顺利骑上了元皓ǖ募绨颉2辉趺唇崾档牡鼗一夹胳膊,牢牢架住她的大腿,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起!”
电梯的上升是平稳的,乘客是不高兴的:“我有这么重?”
“你不重,受力面积太小,压强就变大了。”
他还不如直接说硌得慌。
“等等,你先蹲回去。”
“没事,我是演的,你再重个二十斤我也能扛着走来走去。”
“不是,我忘了拿篮球。”
“不早说!”
只好放她下去捡球,又重复了一遍这个过程。有了外力加持,篮筐终于与银霁平视,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
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升降机却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唐突的后撤步,嬉闹了起来:“诶~等等,我都给你当人梯了,你就没点表示?”
难得从天灵盖听他讲话,银霁觉得胯下的元皓ā…好怪的描述……语气发飘,不是贞子那种飘,是一块石片从俄罗斯海岸线出发,穿越白令海峡,一路打到阿拉斯加的那种漂。
无端联想放在心里,基本礼貌还是要讲的:“谢谢教练,等我下来,一定给你做颈椎马杀鸡。”
元皓ㄏ肫鹕洗翁逵课的测试项目:“就你那握力,还是算了吧。”
“要不我请你吃……吃熟巧?”
“我――”
“你们这是?”
身后,意料之外的嗓音打断了他们。作为整体一起转身时,银霁觉得自己的腰被一股力道拧了下,想必元皓ǖ牟弊痈加不好受。
看到敖鹭知手里的粉色小猪保温杯,元皓ǖ纳音有一种刻意的稀松平常:“韩笑让你送来的?”
“是啊。”
事到如今聊这干什么,先把树上骑的猴放下来行不行!脑袋被夹坏了,当敖鹭知瞎子吗?
要不是她不会后空翻……来不及了,场面已经很难看了,除非有个上帝视角的玩家插手进来,把银霁的数据从这个存档里彻底删除,无论如何,她已经被卷入微妙的修罗场中。
不能如元皓ㄋ愿,敖鹭知无法忽视他脖子上缠着的两条腿。她是三个人中最为敢于直面人生的,抬起头和银霁对视,好像在等待一个解释。
责任与担当放在了不恰当的人身上,元皓乐意代劳:“她说她的梦想是成为奥尼尔。”
敖鹭知的表情似笑非笑,银霁只觉得嗓子眼里有一场雨夹雪袭来。
“银霁,你知道奥尼尔是谁吗?”
“是姚明。”人梯接着抢答道,“她以为姚明的英文名叫奥尼尔。”
保温杯放在地上,敖鹭知离开了。两层人塔僵在原地片刻,由银霁找出一个最不折磨人的话题,让高中生宝贵的休息时间流动起来。
“韩笑喜欢送人同款不同色的保温杯?”
元皓ㄉ怕她不讲话,没等问号的钩打完,就急着回答:“是啊是啊,送礼一直是她的弱项。”
真是没谱。篮球落到地面上弹了几弹,元皓ㄍ范ッ密的植被让人一把薅住:“你个挫男。”
“干什么你!快放手,要秃了!”
“秃了活该,拿我当盾牌是吧!”
元皓ǖ难畚蚕窕ǖ┮谎高高吊梢,却还在努力朝上看:“谁拿你当盾牌了,你没听到罪魁祸首是韩笑吗!”
“少甩锅了。”
银霁的血条比她本人讲道理,暂时放过了可怜的发际线。
“再说了,”头皮一松弛,白令海峡的水漂加大了马力,“你感受不到自己的高度吗?这是盾牌该有的海拔?”
如果是个文艺青年,此时一定会感动地发现:原来我是灯塔啊!
然而,像银霁这种思维异于常人的,通常会这么说:“可以放我下来吗?我不想当你的避雷针。”
第79章 夺门而逃
虽然篮球梦破灭了,好歹在巨人的肩膀上坐了一会,高处的空气更能使人清醒,银霁悟到了一件事。
“敖鹭知应该不是独生女。”
接开水的队伍中,元皓ǔ坊亓艘桓龃蠊欠。
“你又怎么知道的?”
“直觉。”
银霁说出这两个字时不禁觉得很自豪,现在她不但会站在别人的鞋子里思考,有时还能借用别人的大脑来分析问题。
可是元皓ú痪醯盟的大脑有什么说服力:“你用骰子摇出来的?”
既然如此,银霁果断换回了自己的大脑:“独生女的精神状态不会这么紧绷着,你看她在学校里真心笑过吗?”
“谁上学还笑得出来啊!”
“你现在不也笑得很开心吗?”
“那是因为我并不是为了上学而上学。为了上学而上学的人全都集中在(1)班。”
出现了,元式逻辑闭环。
“我觉得不是学习压力这么简单……”
“没错,她还在当领导呢,天天在同学和老师中间周旋,也不知道怎么平衡过来的,这才是真正的时间管理大师。”
“但你也是领导……哦对,你会创飞校长,当然不能跟她比。”
“是吧,这根本说明不了问题,你看我也不是独生子啊!”
“不对,独生男和独生女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先不说这个,人都追你这么多年了,你对她的事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你……”元皓ü思白哦游槔锸起来的耳朵,转身捏住银霁的嘴,“你哪只眼睛看到人家那什么我了?”
原来不是公开求婚的呀。被虎口钳制住,银霁无视男明星的刻意避嫌,上下嘴唇努力用鸭子的方式发声:“你这是强行否认喽?”
“他说的是真的。”
“叫外援也不好使!等等,谁在说话?”
隔着两个人,江月年从后面探出头:“我。”
作为敖鹭知的同班同学,江月年讲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不过,为什么(1)班的人会在这层楼接开水?在她身后,有个男生正在帮她整理兜帽,仔细一看,原来是曾经的级草候选人、惜败余弦的那位……姑且叫他金城武吧。
银霁品了品她的意思:“你是说敖鹭知没有解释过她这么做的原因?”
“‘这么做’?”江月年把眼镜推高,看着元皓ǎ表情有些不高兴,“她对老同学向来一视同仁,谁出问题她关心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跟你传绯闻。”
她已经做到一个细嗓门最大的音量了,目的可能是顺便给队伍中的吃瓜群众提个醒。在她说话时,金城武像打点计时器一样不住点头。
银霁的嘴从没这么快过:“说明她根本没有一视同仁呗。”
好学生都是讲证据的,为了方便做抱臂动作,江月年把手里的保温杯递给金城武,犀利地看向排在前面的两个人:“她对余弦那玩意儿都这么好,你说是不是一视同仁?”
听到奇妙的同位语,银霁心里对这个外表斯文的女生亲近了几分。可是她看到的事实和江月年明显不一样,岂能马虎过去:“她在余弦面前不是很凶吗?”
“就是因为跟他熟才这么凶的。”
银霁想起自己之前的假设,抓紧机会打探道:“都是老同学,她只对余弦这么凶,他们是不是还有别的关系?”
“幼儿园老同学了,发小的交情肯定不一样啊。”
除了发小呢?银霁还想接着问,被元皓ㄇ岢兑幌拢骸暗侥懔耍别占着那什么不那什么。”
接完水,离上课还有一会儿,银霁转身走向江月年,左脚刚跨出去,就被拖往了相反的方向。
“你干什么,我话还没问完呢!”
元皓看也不看她,步履不停:“问我也一样。”
“我想问的事你又不知道。”
“余弦对她没有那种男女之情。”银霁在意想不到的事情上挨了一瞪,“满意了?”
“你不是不了解敖鹭知吗,怎么……”
“余弦我总了解吧,你对他感兴趣的话就来问我啊,实在不行还能问韩笑,非得揪着外班的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哪点心思?从刚才的表现来看,江月年讨厌余弦的理由肯定和银霁不一样,应该说,作为亲近的朋友或崇拜者,她看敖鹭知的每个绯闻男友都不顺眼,因果关系大概是这样的。在讨厌余弦这件事上,或许只有余弦信徒才能和银霁站在同一视角,可惜这些人轻视她,根本不会考虑她的主观能动性。
所以银霁实话实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元皓ㄋ煽她的领子,冷笑道:“做梦。”
银霁有些莫名其妙,学着他给自己讲的话打马赛克:“先别预判我,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呢,既然敖鹭知只是私底下那什么了你,你又不肯从了她,为什么你不站出来澄清一下绯闻呢?”
“就是因为她没有公开那什么我,我才不能公开那什么,不然就显得我自作多情了,这么点人情世故还需要问我?”
“明白了,你不是不愿意从了她,你只是在等一个公开。”
“……你这理解力是怎么小学毕业的?”
“不知道呢,我只会考试,哪懂什么人情世故。”
拌嘴归拌嘴,其实银霁也察觉到,敖鹭知的间歇性关心并不正常,学习工作再忙碌,对于喜欢的男孩,怎么都能挤出时间每天见上一面的,就像江月年和金城武。可是事实上,在银霁被监视的这段时间,这两个人放了学也很少互相联系的样子。
即便如此,某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还是觉得被人“缠着”――柳毅果然是有生活原型的!――“缠着”这个动作就非常不符合敖鹭知的人设,不像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会干的事,而且整个过程……想想碰巧在医务室里近距离观察到的吧,她看起来并不开心。
大量线索汇集到一起,银霁有一个不好的推测――难道敖鹭知的非人亲戚最近逼她很紧,她只能把“和元皓ǘ┗椤闭饧事归到紧急任务中,用红色图钉扎到软木板上,再用荧光马克笔打三个感叹号?
从这个角度考虑,元皓ㄗ述的那句话――他是她们圈子里最正常的人――还有一层潜台词,他的“正常”起码是受到非人亲戚认可的,因此“那什么他”这个动作,才对亲戚们变身魑魅魍魉的进程有减缓作用,也就是说,但凡元勋少赚一个0,敖鹭知就不得不选择另一扇通往自由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