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动作,字面来看的确是“撑腰”。
黎万树被说服了,放平眉毛,气哼哼地转移目标:“怪不得你俩经常一起不在线!背着我们偷偷卷是吧!”
刘心窈发现了另一个疑点:“我没搞懂,你们为什么约在闹市区的商场开小灶?学得进去吗?”
银霁敦厚地摸摸后脑勺:“班长说xx步行街刚好位于我们家之间,两个人过去都省时间。”
“不对吧,你住哪?”黎万树的一边眉毛眼看着又有抬起来的趋势。
银霁报了姑姑家的小区名,滑行中的眉毛遏制不住地起飞:“我去,你被骗了,这玩意儿无论哪个家都不在另一条线上!”
几个家啊,说来听听?
黎万树义愤填膺,暂时离开盾的庇护,上去推搡元皓ā5他叫不醒装睡的人。
“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想趁机去玩山东卫星吧!好你个25分佬,耽误别人时间不说,还不抓紧时间好好学习,不害臊吗!”
“山东卫星是什么?好了这个不重要,其实他也没有――”
忽然,一记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银霁的话。
是韩笑历经一番沉思,灵光乍现,猛拍自己大腿发出的声音:“原来是这样!我懂了,这才是敖鹭知跟他吵架的原因!”
……比起这个,单独给元皓开小灶不是更像一种背叛吗?亏她叫了这么久的“银老师”。
刘心窈也疑惑道:“跟这有什么关系?”
韩笑颇有气势地一叉腰:“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事情要追溯到期中考试后,敖鹭知眼看着成绩单上的25分,当场昏厥,醒来后把元元和成绩单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然而看到这张脸,又把他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心想着,‘干脆我来拯救这个没出息的吧!’那么误会是怎么产生的呢?以元元这种磨叽性格,听了这个,肯定以不想耽误她的时间为由拒绝了,如果不想让敖鹭知继续操心,就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于是他采取了就近原则,找到同班学习成绩最好的人,也就是我们银老师,在敖鹭知看不见的地方抓紧学习,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恶补回来。”
也好,有些事无须银霁多费口舌,自有人出面帮她圆上。
韩笑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所以越说越起劲,轻松把黎万树的质疑盖过去了,连元皓ǘ颊隹眼睛看她,表情是麻木的,只有瞳孔微微震动:“说的跟真的似的。”
“一定是这样,不然你要怎么解释!你就是长了张嘴不会解释,搞得敖鹭知以为你跟银老师有一腿,一气之下,把人从宣传片小组开除了――坑爹啊!银老师这么讲义气,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说,你要怎么补偿她才好?”
元皓ǔ蹲抛旖羌傩Γ眼睛又变成了倒半圆,射出两道冷光打在银霁身上:“还能怎么补偿,把命赔给她好了。”
没有得到正面否认,刘心窈相信了韩笑的话,跟着一起讨伐他:“不可否认班长是个体贴的人,但这么做也太不地道了,说得不好听,就是重色轻友!”
“就是就是,总之,我们赶紧把摊子重新支起来!啊银老师,你怎么在抠头皮?”
“哦,我是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那个赌局还是算了吧,千万不要把雪球滚成雪崩啊。”
“不要紧,时限是高中毕业,日子还长着呢!元元的事暂且翻篇,天天晚上不理我们,你也别想跑!”
“我不跑。”
跟韩笑约好了今晚的群内语音,银霁以为这一关就算过了,胳膊却又被抱住。
“下午我们一起去排练?”韩笑用星星眼望着她。
这周就要为元旦晚会排练了,银霁没打算叫上余弦――一想到要见这个人,楼都懒得上――晚自习前只管跟着韩笑一起去场地,最好是余弦彻底忘了这茬,就当她散心了。
然而到了乐团的活动场地――全校最大的阶梯教室――余弦已经在那等着了,what a pity!
他没有坐在钢琴前,看她们来,傻兮兮地挥舞着手里的钥匙:“这边人多嘈杂,我们去钢琴教室吧。”
“二中还有钢琴教室?”
“不是专门的钢琴教室,走廊尽头有一个废弃的活动室,里面放了台老珠江,我找人调过,音是准的。”余弦说着,一步步走过来,银霁勉强克制住了退开的欲望,听得他小声交代:“平时要是乐团人太多,我就躲进去练习。”
搞什么,这个学校的男生不会人均一个秘密基地吧?
银霁看一眼韩笑和她的临时团员们:“就我们两个去?不好吧。”
“地方挺小的,人多了站不开。”余弦摸了摸耳朵,叹气道,“不然的话,你觉得在这个噪音环境中能听清自己弹了什么?”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银霁还觉得不无道理,可说话的是余弦,不能以常人的思路去揣摩,一个防不住,他就要咬人了!狂犬疫苗很贵的。
所以银霁有一个想法:来都来了,要不她当场加入韩笑的舞团――
可余弦偏偏不走寻常路,劝人都只劝一句,说完就朝大家笑笑,径自走出乐团,也不管银霁有没有跟上来。
韩笑在他的问题上永远拎不清,以一个飞入的ppt特效切出星星眼:“快去啊银老师!等你们的好消息!”
哪来的好消息,银霁倒有一肚子的坏消息要分享。不然今晚就分享吧,她也受够了,长痛不如短痛,反正目前来看,韩笑更在意她的赌局。
韩笑,或者说任何女高中生,她们对喜欢的人都有一种盲目的信赖,交给她本人亲眼去判断的策略,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银霁姑且这么打算,不过,万一她到时候听不进去,还责怪银霁控制她的人生……
“钢琴教室”的门吱呀一响,余弦和煦地笑着,手撑在门上,等女生先行一步。
――那她也只能认了,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余弦没有锁门,踢着一把破破的椅子抵住它,这个动作稍微冲淡了银霁的紧张。
钢琴上罩着一块粉色的小猪毯子,余弦伸长胳膊掀开它时,银霁自觉坐到右边的高音声部,仿佛两个人要练习的不是四手联弹,而是男女二重唱。
“有谱吗?我记不清细节怎么处理了。”
“别急,我们得商量一下曲目先。”
“不是说《匈牙利舞曲》吗?”
“老师觉得不够贴合大众喜好,给我打回来了。”
“那怎么办?弹Flower Dance?”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去年元旦有人表演过了,老弹这个没新意。”
“不然随便选一首周杰伦的吧,大家都熟悉。”
“不用,那还得扒,你觉得《不能说的秘密》里那段怎么样?当年就是这个场面把四手联弹带火的。”
余弦用他的眼神一步一步逼近了银霁。
没有第二个人在,银霁可以自由地后退了:“好得很好得很,然而从艺术和创意的角度,我觉得这曲子并没有四手联弹的必要。你想,电影讲的是一人一鬼,你出一个人,‘鬼’可以替换成音轨的轨,到时候让报幕员说‘神秘的四手联弹’,你就单独上去弹,同时播放另一个音轨,假装有鬼在那里,先把大家看懵了,然后你适当地表演一下,让他们恍然大悟、毛骨悚然。相信我,这个表演一定会给全校师生留下深刻的印象,一百年内无人能出其右。就这样吧我先走了886不用送。”
余弦没有阻止她起身,只盯着琴键叹气:“你觉得我只能和音轨炒cp,是吧?”
好烦,他为什么要直接说破?场面一下子难堪起来。
但银霁不介意让他更难堪,冷笑道:“不是你只能,是你只配。”
余弦这才抬头看她:“你就不好奇我找上你的原因?”
“我才懒得问,一定很无聊。”
“你知道一开始的人选是谁吗?”余弦自顾自地坦承道,“是敖鹭知。我要是真的跟她演了这个节目,元皓可怎么办哦。”
“你真自信。”
“不应该说我真的很为他人着想吗?”
“所以你就随机逮一个冤大头当盾牌?”奇怪,银霁今天怎么一直在当盾牌?
“没错,谁叫你鸽了我呢,当初说好的要加入乐团,结果你昧下报名表,自己转到(18)班去了。”
“噢哟,原来还带点惩罚性质。”
“你知道就好!”余弦随手按了个小调和弦,“咣咣咣”猛敲三下,表达一个天真者的愤怒,“快坐下,元旦节顺利演完我就原谅你啦!”
“我缺你那点原谅?凭什么要给你当盾牌?”
“因为大家都不嗑我们俩啊。”余弦动动手指,即兴地弹起了某个圆舞曲,“不光是这个,认识你的人甚至不愿相信你会和任何异性发展出感情关系,你看起来也没有在意的人,所以你才是我最好的人选。”
他可能不知道(17)班和咪区是怎么看待银霁的,别说是“嗑”,不按着她向余弦磕头磕出血就不错了――就算知道,他恐怕也没什么所谓。这件事银霁不打算说开,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错了,我也有在意的异性。”
“薛金星和王后雄不算。”
包袱被刨了,银霁不满地抱起胳膊:“你真的好自信啊。”
“你是复读机吗?”
“像你这么自信的人,自弹自唱的效果一定比四手联弹好得多。”
“不行,我唱歌跑调。”
“是哦,那我再给你推荐一个人,也是你的老同学――”
“你想说黎万树?可是……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跟你讲讲,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这样做也会让元皓ㄉ诵摹!
“这么关注我们班长,你是不是暗恋他啊?”
余弦摸摸下巴:“有可能喔。”
“没有可能。”银霁坐回去,狠砸四下《命运交响曲》开头和弦,打断他的靡靡之音,“你讨厌他。”
“此话怎讲?”
“让我讲我就讲?不好意思听我分析要收费的。”
不管怎么激他,余弦的视线还是很软和:“这样吧,如果你陪我演完,我就告诉你原因。”
“不用,我自己会查。”
“你一个人不行的,你喜欢藏在暗处,所以没办法从元皓那里打听到,除了直接问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说对了,这个真没有。
而银霁的赢面在于:“我对你们之间的事也没那么感兴趣。”
“别装了,银霁。”余弦挪到低声部,给超频版《命运交响曲》加贝斯,“如果世界上只剩一个人让你感兴趣,这个人就是元皓ā!
“你是在投射自信吗?”
“――就像当年的韩笑。你不想知道韩笑最开始跟他是什么关系吗?”余弦跟着银霁的节奏,手速越来越快:“韩笑当年是我们班的班花,全班男生至少有一半都暗恋她。元皓ㄔ谀囊话肽兀磕阏娴牟缓闷媛穑俊
银霁停了手,透过窗户,木然地眺望远处的乌云。这算什么,以元皓ㄎ圆心,围绕着转盘一周,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事故原因想也不用想:当局者迷,旁观者自以为清。
第96章 光明磊落 上
除了暗地里损余弦,这句话也可以拿来形容银霁自己。毕竟余弦没开天眼,家里还靠电报交流、靠自行车出差,别人怎么想,他说了算个屁。吊诡的是,他的屁话却在无意中揭开了银霁最隐秘的想法。
的确,刚知道“韩笑”这个名字时,银霁对她并不抱好感。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就因为人家长得漂亮、性格外向,和元皓ㄗ叩媒,她就强行为之上了一层滤镜,背地里做些小动作,以“云朋友”自居,某种程度上,不过是找个借口,不想和她发展成脱机可用的朋友罢了。要不是韩笑自己A了上来,并暴露出她的目标是余弦,她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其实也不好说。
――在这个过程中,银霁一边努力克制这些想法,一边又被它们操控,同时对此产生排异反应,但恶性循环之下人还活着,所以,当她认识敖鹭知时,那种无端看不惯的心思已经消失了。一方面,是她训练了自己的情绪,另一方面,这些情绪早就在错误的人身上消耗殆尽了。
鸡贼,或者称为功利心,更具体来说――把所有人都当工具的习惯,时常让银霁感到安全,这也是她生活无聊的根源所在。老太婆又在脑海里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即便不想承认,情况也如她所料,银霁真的长成了一个阴险小人,此刻正和另一个阴险小人排排坐,如此理所应当,仿佛两个人生来就是同类。
加缪说,良心不安,就必须告白。银霁不一定要曝光全部心路历程,无论如何,天凉了,她一定要通知韩总撤资――像余弦这种人,只有跟他的素质在同一水平线上才应付得过来,有雷成凤的前车之鉴,赶尽杀绝才是最好的,还有什么情面可讲!
因此,就是拼着绝交,银霁也要拔了簪子画银河。是她做塑料云朋友在先,就别肖想着得到一床不含杂质的鸭绒被了。
看余弦那表情,一定是认为这个“炸裂”的消息糟心到了银霁,可他不知道的是,银霁烦躁的原因是他笃信“你对元皓ǜ行巳ぁ!
谁告诉他的?不可能是当事人,不可能是敖鹭知,更不会是尤扬那个大嘴巴――这件事情尤扬一定不知道,否则,他怎么不先来找银霁开香槟?
和黎万树一样,假设的唯一前提只可能是“亲眼所见”。许是她和元皓某次超越日常、超越普通同学的行动为他所目睹,憋到现在终于有机会求证,还真是难为他了。照这个思路盘下去,要么是他来串门时发现的端倪,要么是元皓ò阉拖去王子更衣室的那一次……还有些事一时想不起来,这么看,他们身上明明全是破绽,而余弦有句话说对了,换做别人,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会相信他们是“那什么”的关系。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是她自己的盾牌。
“躲在暗处观察别人的感觉挺刺激的吧。”银霁就差把偷窥狂三个字说出口了,但她不想连自己一起骂进去。
“这话说的,我很少主动观察什么,有的场景自己会跑进我眼睛里,想注意不到都难。”
“你觉得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咯?”
余弦抱拳:“承让承让。”
银霁翻出了半圆式白眼:“我再问你一遍,你这一天天上蹿下跳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吗,节目演完我就告诉你。”
“你的下一步行动又是什么?”
“放心,只要你安安心心陪我练习,你身边的人都会平安无事。”
这句话相当于明牌了。的确,他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楚,银霁躲不掉,只有硬着头皮,从现在开始着手去解决。
“余弦。”
“请讲。”
“你最开始是怎么认识我的?”
“在(2)班认识的啊。”
“不对。我是想说,像我这么不起眼的人,你怎么知道我也是实中的?班级联络册不在你手上,就算你偷着翻过,上面也只记载了中考分数,没记载中考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