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雪为君——免不了【完结】
时间:2024-04-24 23:07:48

  这个秘密总有揭开的一天,想不到他竟抱有侥幸心理,何等天真啊……然而,看到那张猝然变得煞白的脸,银霁总觉得她该说点什么:“那个,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元皓ǖ乃眼是打火石,此刻,他面前的空气已经擦出了火星子来。
  这个场面对他来讲不是很愉快,银霁觉得。自从他踉踉跄跄逃出了走廊之后,直到寒假第一天快要结束,无论线上线下,都找不到这个人的音讯。
第138章 分离焦虑
  银霁的毛囊比小学考零分的男生还有后劲,海胆头状态持续了不过两三天,就服从了重力的指示,变得服帖起来。
  即便如此,剪掉长发后第一次参加家庭聚餐时,看到她毫无审美意识的新造型,一家人的嘴巴里分别能塞下大大小小的鹌鹑蛋、鸡蛋、鹅蛋、鸵鸟蛋。
  妈妈率先吞掉了她的鹌鹑蛋,说道:“也不是不能剪短发,至少跟我们商量一下嘛,而且你这――也剪得太短了吧!”
  银霁难得在肉眼可见的变化上先斩后奏,早就料到了家人的反应,已经提前做好了发疯表演的准备(“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早上还要提前起来打理头发洗个头得吹半天真是不怕耽误我学习!”),可妈妈笑吟吟地上前搂过她,熟练地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抓出一个造型,退后打量着,“嗯”了一声,胸有成竹道:“我去网上给你买几瓶护发精油,预防分叉问题,等头发再长长点,看着就柔顺多啦。”
  “妈妈,你不怪我吗?”银霁小心翼翼地问。
  “哎哟,怪你干什么?你不剪大家都不知道,我的小乖比那个闵夏莉还漂亮……”
  “谁?”
  听名字似乎又是哪个韩剧的女主――感谢各位东亚造型师,随着时代的发展,他们愿意给不够主流的发型越来越多的机会,这是好事啊!希望他们早日学会给女角色睡前卸妆的技巧,在那之前,首先要修复摄像机总是吞掉毛孔的故障。
  爸爸的车停得很近,银霁一出校门,就看到那辆棕灰色丰田在用转向灯朝她wink。算上住读生的家长,今天的校门口被车堵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自家爸妈提前多久到,才抢到了这个好位置。
  为了应对这种时刻,清早奔赴考场前,银霁拆封了护发精油,用了一点、倒掉了更多,于是,妈妈抱着KxC的全家桶挤过来时,看向她头顶的眼神甚是满意,说明临时抱佛脚而来的柔顺度是过关的。
  “先吃点炸鸡垫垫肚子。怎么没带什么书出来啊?”
  因为所有教室都要打散当考场,在热心监视器的帮助之下,“昨天全都搬回家里了。”
  说着,银霁不由自主地四下张望――想在车的丛林里找到一个逃逸的人,谈何容易?
  爸爸的消息倒很灵通,在驾驶座上跟谁打着电话:“……说是要来接孩子,半天也没瞧见他的车,奇怪,这片儿开红色卡宴的也不多呀……”
  吮指原味鸡在齿间机械地研磨着,舌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这时,爸爸坐直了身子,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什么,“噢”了一声,跟电话那头说:“我看到他们了,一家四口都在,像是今天就要过江了……”
  银霁好像又可以尝到胡椒味了。
  去出租屋搬完了东西,再去一家三口最喜欢的火锅店吃了个晚饭,时隔半年,总算能回到有爸爸妈妈在的家,银霁心情舒畅地欣赏着车窗外熟悉的景色:不变的街道、不变的店铺、不变的冷漠店员、不变的废弃工厂……
  “这个破工厂是永远也不打算拆了吗?我还以为A市真的寸土寸金呢。”
  妈妈笑着拍拍她的头:“土地贵,建材也贵呀,据说我们小区后面要规划一个商业街,老工厂可以留着当网红打卡地嘛,现在不都流行年代风吗?”
  视线越过荒草地,投向那些黑洞洞的小窗口。银霁撇撇嘴,大家喜欢的是年代风,又不是年代遗留问题。
  躺回自己的小床上,银霁搜索着“xx工厂 藏匿逃犯”的关键词,看到的页面全都是两个关键词分开后的信息。或许明天可以去街上的店铺里打听打听?只要店员愿意把屁股从收银台后的椅子上抬起来――有点难,它们从2000年的冬天就冻结在一起了。
  发给元皓ǖ男畔⒁恢钡貌坏交馗矗他的发小们显然更着急,晚上八点多,还在群里寻人。
  如果元勋开车慢点,这个时候,元皓ㄒ丫在老城区喝上排骨藕汤了,喝二两送一两,未成年的胃部剩余空间统统由黄汤填满,结账时,券后还需支付一万吨赔笑……
  不好意思,新城区住民务实、不讲礼貌,总爱把人往坏了想,事实当然不会如此啦!血缘关系重要吗?一个男孩子,天下为家,走到哪里都不会被亏待。想通了这一点,银霁缓缓闭上眼,相信江南下雨断然是淋不湿江北的……
  “嘭!”
  是衣柜里的动静。
  听到这声巨响后,妈妈急切地敲门进入,从衣柜里拖出一个翻倒的塑料箱。“我这段时间在整理旧物,看你房间空着,借用了一下,忘了收拾衣柜,不好意思啊!”
  银霁坐在床上小叉着腰:“哎哟,半年没回家住,都跟我这么生分啦?怎么,我快要有亲弟弟了吗?”
  妈妈失笑道:“这叫什么话!你的联想能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以此为开端,母女二人夜聊小半宿,结束时,妈妈打着哈欠走出来,嘱咐道:“早点睡,明天回爷爷家,婶婶说要做一桌大餐哟,有你爱吃的啤酒鸭。”
  银霁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说:“那个……妈妈,我可能中午去不了……同学过生日,非要叫我一起。”
  一天准备一个借口并非易事,不管为了谁。
  妈妈的手放在门把上,笑着说:“好啊,在哪?”
  “学校附近。”
  “哦,下午叫爸爸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坐地铁回爷爷家!”
  “嗯,中午别吃太饱,我们把鸭腿给你留着。”
  “我不觉得银礼承会这么好心。”
  妈妈咯咯笑着带上了门,银霁松了口气,心情却是轻松不起来。
  暖色台灯一经熄灭,深沉的夜色更是让人情绪敏感。随着年岁的增长,银霁发现,她对妈妈说出的谎言似乎越来越多了,这也就意味着,离开妈妈的日子好像也不远了。
  如果有可能,她想一直缩在温暖的羊水里,就像她此刻缩在温暖的、妈妈早上才晒过的被窝里。可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暴风雪,相对温暖与绝对严寒才是宇宙的真相。如果不顶着严寒、筑好自己的冰屋,将来若是有人想要借着她的羊水来到这个世界,她又保护得了谁?只要关心着未来,就不得不随时做好说再见的准备,想到这个,连无情无义无所谓的金暴雪也感到一阵心绞痛。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分离焦虑”?的确容易让人陷入悲伤、再进一步就是自哀自怜――但是利用这种悲伤搅乱人际关系就是另一码事了。因审判官的逃离而重获自由的银霁并不着急,甚至还能发出冷笑:就让他独自冷静冷静,在失眠中好好反省自己的问题吧。
第139章
  370,“老船工”。新老朋友欢聚包厢,为优秀长跑运动员殷莘洗尘接风。
  “什么优秀长跑运动员!”殷莘挥挥手,驱散了属于她的夸赞,“真正进了那个圈子才知道,我就是只小虾米。”
  顺带一提,银霁刚来就发现,她竟是全场头发最短的一个人,让大家好一阵调戏。与之相对,几个月不见,殷莘倒留长了头发,在后脑勺上揪起一个小马尾。
  首都的饮食可能会把男女老少都塑造成大爷,讲出刚才那句话时,她的坐姿也是豪迈又颓唐,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几乎能横跨东西湖,于是,包厢最长的沙发上,坐着殷――莘――和银。霁则被挤到另一张沙发上,紧挨着小田。
  头发再短也是在场唯一的女同学,此时应该由银霁说两句体己话,她采取了“真羡慕”策略:“不管怎么样,我觉得能靠特长考进大学是最爽的。”
  殷莘单纯,马上龇着牙乐了:“说得对,至少之前的辛苦不会白费!”
  说着就收起了一条腿,银霁的两瓣屁股总算能相会了。
  “五千米练到最后就是拼天赋。”没等跨江大桥建好,殷莘又叹出一口气,“我参加全国青锦赛的时候,复赛就碰到了黑人――混血黑人,中国籍。妈呀,那个身高那个步幅那个爆发力,人种优势哪是努力就能追上的!”
  殷莘不是那种什么事都往心里去的敏感人,可见此事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尤扬从桌上滑过去一罐啤酒:“已经输在投胎上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要不是隔着小田,尤扬的大腿会被银霁掐青。
  可是殷莘更吃这套,抛接了一下啤酒,神采回到了脸上:“没错!所以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马上要进篮球队了!”
  “怎么不早说!心情都被你搞差了。”尤扬语带责怪,“哪里的篮球队?”
  “我已经过了初选,接下来再实战打几场,最后由教练决定去哪个队。”
  “会进国家队吗?”
  “现在还不好说,可是万一呢!”殷莘忽然一把搂过银霁:“要不是因为阿霁,我哪儿找得着一条可以备选的路!”
  银霁完全呆住,结结巴巴说着恭喜的话,尤扬却是探出半个身子,跨过小田(并把他逼到了靠背上动弹不得),把两个人的头发都薅过一遍。
  所以,放下顾虑吧,人要学着神经大条一点。
  殷莘仰起脖子干了半罐啤酒,把话题引到了尤扬身上:“那你呢?你要在乐队混一辈子吗?”
  尤扬抖抖肩,仿佛刚才有个虫趴在上面:“不知道,先混着吧。”
  “学习完全不管啦?”
  “也没有……”
  “起码读个本科吧!”
  “……哎呀,少管我!这里明明坐着个学霸,你怎么不打听打听她?”
  殷莘从善如流地转向银霁:“对,你长大了想干什么,现在想清楚了吗?”
  “长大”这个难以捉摸的时间节点又一次出现了。银霁挠挠头:“我现在还不算长大了吗?”
  殷莘愣住:“这才半年而已啊,你能长多大?”
  银霁把手揣进袖子里,沧桑道:“我这半年经历的事比前十五年加起来的还多,一下子老了十岁,你没看出来?”
  “哪有,我只觉得你眼神变空洞了,还以为熬夜熬得呢。”
  她说得对,其实就是昨晚熬夜熬成这样的。
  小田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你们未成年人不要在这里散播年龄焦虑……”
  银霁却怀疑着,在大多数人眼里,高考完了才算“长大”,复读生也一样,如果再宽容些,也许要等到大学毕业?
  “我知道了,不如你开家侦探事务所?”殷莘灵光一闪。
  ――听过尤扬添油加醋的讲述,她的小车载着银霁,从公务员和老师的道路上开走了。
  银霁扯扯嘴角:“那我就走上了一条专业打小三的不归路。”
  “你挂个牌子说只调查凶杀案不行吗?”
  “你猜怎么着,我国法律不允许私家侦探的存在,要想干这个活,只能挂别的名字,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走点野路子。”
  “好吧,名不正言不顺的,耽误赚钱。”
  小田细腻地听出了潜台词:“你还真的考虑过呀?走什么野路子嘛,考警校不是更好?”
  尤扬有点生气,狠拍一下他的脑壳:“轮得到你来规定!”
  小田今天没做舞台发型,原生半长发柔顺地垂在耳后,被尤扬的掌风掀起一阵波澜,不禁委屈道:“不是你要问的吗……”
  “我没让你替人做决定!”
  因为不可告人的阵营问题,尤扬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而他不知道的是,银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句话。
  早上出门前,妈妈拿着喷壶赶到门口,在银霁的头发上用了一些玫瑰味的水,把每一根都弄服帖了,才露出安心的表情。
  同时也对它们未来的长势提出了新的构想:“再留长一点,把下面烫一烫,弄个温迪头也挺乖的嘛!”
  银霁早就感觉到了,妈妈假装不在意她对发型的自作主张,全都是出于对科学家庭教育的尊重。事实上,小乖以及小乖的毛发,不过是她精心培育的一盆植物,植物离开了视线,枝叶发展成意想不到的形状,是个园丁都会感到诡异,要是再敏锐些、悲观些,她们甚至会怀疑问题出在种子上。
  爸爸早上不小心打翻了豆浆机,挨了两顿好骂,想必不只是为了可惜满地的黑豆浆。没有同情爸爸的意思,就是眼见着妈妈连朝她摆出笑脸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努力,银霁才觉得更加难受。
  最可怕的是,这盆植物长出了腿,从盆里面站起来,抖掉身上的土,熟练地撒着谎,奔向了她“不合规矩”的朋友们――
  殷莘看了下手机,响亮地一拍手,大姐头风范尽显:“行了,咱们别瞎混了,你们主唱怎么还没到?阿霁家里管得严,回去晚了会露馅的。”
  接风活动的流程表上有向阳花乐队的表演,可是活动安排专员完全不靠谱,明昶半个小时前才接到电话。暴躁主唱要起床、撒起床气、化妆、安排店员、骂骂咧咧地在冷风中尝试启动摩托……一时半会还见不到人。
  正巧“老船工”的酒保也来敲门催人了。尤扬眼一闭心一横:“我来!”
  小田想用订书机把尤扬的眼皮和眉毛订在一起。
  酒保说:“‘洪湖魑魅队’的吉他手也来了,赶紧的。”
  这个吉他手或许很有名望吧,两只纸折青蛙向对方展示了张大的嘴巴,少顷,弹射起飞。
  殷莘和银霁找了个离舞台最近的卡座,看着乐手们插设备,发出了猴子般的喝彩声。
  斜对面卡座上的客人投来了不满的目光。这里是向阳花的主场,银霁当然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然后,和金端成对上了视线。
  怎么,“夜仕”赔本到老板连“夜幕之巅”的酒都喝不起了吗!
  金端成显然没有认出她来,只是对任何进犯者摆出程式化的美式霸凌脸,有点难,对打过肉毒的肌肉来说。银霁不想参与这场情境喜剧,默默挪动身子把殷莘挡了个严实,收回目光,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去吧台那边给酒水加点料。
  舞台上,主持人用夸张的语调报幕:“接下来有请咱们‘老船工’的老朋友们带来一首谢天笑的《向阳花》,今天的乐手来自不同乐队,他们分别是……”
  有名望的吉他手不耐烦听完这句话,朝鼓手使了个眼色,可怜的主持人被声浪轰走了。
  在不太耳熟的前奏中,尤扬走向了话筒。殷莘抓住银霁的胳膊,小声问:“怎样捂耳朵才能让人看不出我在捂耳朵?”
  来不及了,尤扬压低嗓子,纵身跃到了音轨上。在他的理解中,这首歌哪来的旋律性,银霁调整好了状态:把它当成诗朗诵就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