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声音有温度——Alala【完结】
时间:2024-04-25 14:43:27

  老刘示意他噤声, “你看到的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徐志宇讪讪地没再继续问下去。
  男孩虽然不理会方令越,却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张凳子放在方令越脚边。方令越竟也没有拒绝。
  那张凳子很小,他坐下去显得有些滑稽。方令越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话。
  “我们聊聊?”
  男孩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向黑狗。答非所问道: “小黑,他们都这样叫我。就像它一样。”他伸手指着险些被他打中的小狗。 “我跟它一样。”
  方令越认真听他说着,男孩不说话时他便主动引导。
  “我们不找她。找你。”
  男孩靠在斑驳的土墙上,问: “你找我做什么?”
  方令越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以此安抚他的情绪。
  “吃饭了吗?”
  男孩摇头,又问: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他似乎警戒心很强,虽然一直在说话,却绝不透露一丝半点切身信息。
  方令越手指着身后的老刘说: “他可以带你去见她。”
  听到这句话,男孩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嘶吼道: “谁要去见她,才不要见她!你们都是坏人,为什么来找我!走,你们走!”
  方令越站起来,站在男孩身边。
  “你不想她?”
  男孩咬着嘴唇不说话。
  方令越: “以后都见不到了,也不去?”
  男孩似乎有些犹豫,哽咽着说: “······不去,见不到更好,死了更好!”
  方令越从包里抽出一根烟。
  “最后一面。想清楚,去或不去。”
  男孩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他靠墙站着。身体慢慢地往下滑。
  方令越走得远了,坐在院中一棵树下的石板上。因为朝露,那石板又湿又凉。
  卫鱼盯着男孩看了很久,转头问老刘。
  “他妈妈要被执行死刑吗?”
  老刘摇头, “肺癌晚期。”
  卫鱼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徐志宇似乎也震惊到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他还这么小?”
  老刘: “知道这期节目叫什么吗?”
  老刘把摄像机对着男孩的侧脸。他的手一如往常的有力。镜头扫到男孩低垂的头,即使隔着镜头也能够体会得到此刻他的绝望无助以及挣扎。
  老刘上一次来重庆,也是因为这件案子。那时,刘雪在法庭上说过一句话。
  “让我最后见他一面。”
  这句话曾引起社会的极大关注。
  谁曾想,法律给了她重新做人的机会。她仍旧不能重新来过。
  老刘移开镜头,将摄像机对着身后萧条的土房,并给了院中那条黑色小狗一张特写。
  他慢条斯理地说: “叫‘最后一面’。”
  方令越试图点燃那只烟,因为有风几次尝试都无果。后来他侧过身体,并用手挡在火光之前。
  烟总算点燃。
  他抽得及慢。每吸一口,都会停顿很久。似乎是在沉思又像只是一种习惯性地沉默。烟灰落在脚下的草叶上,又马上落进黑色的泥土之中。
  男孩始终没有说话。他抬头望着天,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干涸。
  一支烟的时间。
  方令越站起身,走到老刘身边。
  “回去。”
  徐志宇: “不采访了吗?”
  方令越: “明天来。”
  老刘一边检查拍到的画面一边说: “拍到几个好镜头,说不定能用上。”
  四个人走出了院子。
  老刘最后将镜头对准男孩孤单瘦弱的背影。
  他站在枯黄的青草之上,头顶是带着一丝蓝色的天空。
  无声,胜有声。
  因为是随榜更新的原因,下次更新是周二。最近有些卡文,更新不会断,只是缓慢。爱我,抱紧我。
第21章
  回到镇上,四个人胡乱吃了些。回到旅馆后,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方令越和老刘因为要编辑下午拍摄的带子以及商议之后的采访方案,所以仍旧住一起。
  徐志宇躺在床上,双臂背在脑后。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身旁空余出来的床位。也就是这时候,徐志宇才恍然醒悟。
  之前,倒是自己误会他了。
  第二日,一行人踩着清晨的朝露,早早地就来到了被采访者的家。
  院子里那条小黑狗,仍旧和昨日一般,永不停歇地吠叫。它拼命地想要挣脱脖子上束缚着它的铁链,却是枉然。
  一行四人都站在院子里。从房子不高的烟囱里冒出滚滚灰黑色的烟雾。
  男孩在做早饭。
  他或许猜到了来找他的是谁,所以即使狗吠声不停且愈发地激烈,他也没有出现。
  老刘拿出设备,对一旁的方令越说: “拍吗?”
  方令越收回视线, “拍。”他说完,走进了厨房。徐志宇和卫鱼在他身后跟着。
  果不其然,男孩确实在厨房。
  他好像遇到了麻烦。整个身体呈弓状,头低着。他手上拿着一根四分之一都被烧焦的木头,嘴对着灶膛,呼呼地吹。
  他天生皮肤黑,现在因为过分用力,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嘴边渗出几颗汗珠。
  他似乎并不在意有人在场,既不理会他们也不说话,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方令越走到男孩的身边,夺过他手里的木头。
  男孩: “你干什么?”他说这话时,虽然是质问,却显然比昨日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徐志宇心想,今天一定能成。
  为了不引起男孩的抵触情绪,老刘站在厨房门口,只将镜头拉近些。镜头里没有方令越,只有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的男孩。
  男孩: “不用你来,我自己做。”
  方令越视若罔闻,他自顾自地做着,甚至忘记挽起衣袖。
  他个子真的太高了,以至于弯腰时显得有些奇怪。只是他一脸专注的表情,却让人不容忽视。
  卫鱼看得出神。
  几分钟后,方令越抬起头。
  “好了。”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羞怯。
  “······谢谢。”
  方令越让开位置,男孩抓起一把枯草塞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
  男孩: “你们为什么还要来?”
  方令越的双手都蘸上了黑色的污渍。他翻动衣兜,晃了晃神后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随手带纸巾的习惯。
  他十指交错, “你知道。”
  男孩突然有些慌张,却仍旧假装镇定。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不懂。”
  方令越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卫鱼却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他的双手好看极了,远远地看上去,甚至还透着淡淡的光泽。
  宽厚,温暖。
  他的手中一定握着另一个太阳,卫鱼心想。
  卫鱼摸摸衣兜,从包里拿出整包纸巾。她撕开纸巾的包装,拿着它走到方令越左侧靠后的位置。
  “方老师,纸。”
  方令越从卫鱼手中接过纸巾。原本被撕开的包装,不知何时已经自行黏贴在一起。
  他一边撕开纸巾开口一边说: “你很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又是为什么来找你的。”
  方令越抽出一张纸后,将纸巾揣进了自己的包里。他今天穿了一件通体黑色的休闲西装,包不大。装了那一包纸后,更是鼓鼓的。
  卫鱼盯着方令越衣兜突出的地方,最后什么也没说退下去。反倒是在他们身后扛着摄像机的老刘噗呲地冒出几声笑。
  从方令越说完那句话后,男孩就拒绝再作任何回答。
  从灶膛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柴火声。男孩打开锅盖,从锅里升腾起一股烟雾,他闭了闭眼。
  他拿起一边的锅铲,因为个矮,必须踮起脚尖才能搅动锅里的食物。之后,他将食物盛进了一只边角有几个破口的白色瓷碗里。
  瓷壁上那个红色的“喜”字已经被磨得看不太清。
  男孩熄了火,扫干净厨房后才开始吃饭。
  他吃饭的地方就在刚才煮饭的地方。站着,手里端着同样破了口的碗。
  徐志宇皱了皱眉。他刚才因为好奇,探究似的往男孩的碗里望。那是他绝对叫不出名字的食物,他甚至不清楚那是不是给人吃的。
  徐志宇: “你就吃这些?”
  男孩夹起碗里的菜后和着米饭一起吃下。等吃完那一口饭菜后,才回答道: “恩。”
  徐志宇的话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他仍旧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吃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停下筷子,不紧不慢地穿过徐志宇和卫鱼。老刘因为站在门口,恰好能够看到。
  他将镜头对着院子,调整好焦距后,透过镜头看到男孩蹲在小黑狗身边嘟嘟囔囔着什么。说完,他拍了拍它的肚子,小狗显然很激动,尾巴摇得厉害。
  男孩再次回到厨房时,手里多了一只碗。
  脏脏的,边上还沾着一些土和毛发的混合物。
  男孩就着锅铲,从锅里舀了一勺食物,又从饭盆里舀出一大坨米饭。他用自己吃饭的筷子的另一头搅动了一下后,又不紧不慢地端着碗走了出去。
  徐志宇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趴在墙角,胃里一阵恶心。原本就不多的早饭更是翻江倒海地蹿拥在喉咙口。
  卫鱼走过去,试图拍拍徐志宇的肩。
  徐志宇伸出一只手,阻止她的动作。嘴里单单溢出一个“别”字就难受地说不出第二个字。
  他本来不想要这样的,真的,他绝不是真心的。而是,真的太冲击了。
  男孩再回来时,很自然地拿起先前那双筷子继续吃自己的饭。他扫到徐志宇,问方令越: “他怎么了?”
  方令越: “晕车。”
  男孩又抬头看了看徐志宇,收回视线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吃饭的时候,方令越就站在一边,双手交叉垂在胸前,眼睛虽然闭着却保持着平视前方的姿势。
  男孩洗好碗后,站在水池边。沉默中他叹出一口气,他扫视了一遍厨房后,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可以看出,他在挣扎。
  “我,我知道,什么都知道。那天我并没有去学校。”
  徐志宇愣在原地。而方令越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老刘的镜头从始至终都对准着男孩。
  “那天,我本来是要去学校的。他们在吵架,他们从前不这样的。我以为,我以为他们只是吵着玩的。”男孩顿了顿,眉头蹙在一起。
  卫鱼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某个瞬间,感觉自己好想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她和男孩一样,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所不同的是,男孩直面是的亲人之间的杀戮。而卫鱼必须承受的是,飞来横祸。
  “等我反应回来的时候,我爸流了好多血。很多,很多。我亲眼看到的,我看到了。”男孩用双手捂住脸,开始抽泣。
  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停止继续诉说着这么久以来他独自承受着的没有人能感同身后的悲痛。
  “如果,如果我大一点,他们就不会出事。我知道他们感情不好,我爸打她,她,我妈,我妈身体不好。他们都要死了,我一个人。如果那个时候我再大一些,力气再多一些,如果我没有看见。他们都死了,都要死了。”
  男孩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哭,木讷地盯着脚下的灰色地面。双手握成拳头,耷拉在身侧。
  卫鱼心里难受,那种感觉好想马上就要满溢出来了。却又被裹挟住,不断增大直到变成深不可测的黑洞。
  那被裹住的是她选择性遗忘的过去,以及很久未曾碰触的回忆。
  卫鱼走到男孩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她的手从指尖都泛着冰凉的气息。
  卫鱼虽然为人有些呆傻,说话也不讨喜,行为甚至不被人理解。但是,或许此刻只有她知道。
  不管是她还是他,他们都不需要安慰。
  方令越睁开眼,看着这一幕。
  他的手贴附在衣包外,手背和手指上都还粘着污渍。其实那些黏在手指上的灰,纸巾根本擦不掉。唯有用水,才能洗净。
  他的嘴角微微地向上扬,眼神深邃,眼底却平静如海。
  有那么几分钟,徐志宇带着一种审视的态度凝视着卫鱼。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他却想不出是什么。
  或许,这个从来没有记住过他的女孩从一开始就是与众不同的。
  有那么一会儿,空气都好像被凝滞住了。
  老刘的镜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充斥着卫鱼的身影,他不舍得拉开镜头,但是却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一场采访,而卫鱼现在所做的,极有可能被业内人士误认为是一场秀。
  良久,男孩抬头望着卫鱼, “谢谢。”
  卫鱼收回自己的手,想要从包里掏出纸巾才想起那包纸在方令越那里。她就着衣袖,想替男孩擦去睫毛上的泪珠。
  卫鱼: “不哭。”
  男孩愣愣地忘记避开她的手。
  卫鱼没有多想,擦干净男孩的泪水后就自行退场了。她极有自知之明,刚才情绪一上来,倒是逾矩了。
  男孩想了想,怯怯地问方令越: “你会带我去吗?”
  方令越: “嗯。”
  男孩: “要是,她,我妈不愿意呢?”
  方令越: “不会。”
  男孩有些惊讶, “真的吗?”
  方令越点头。
  男孩又问: “他们都会去?”他特意指了指卫鱼。
  方令越一只手伸进衣兜里,把玩着那包纸巾。
  “我们一起去。”
  或许是释放了长久以来的压力,男孩变得话多。
  “我可以带小黑去吗?那是她的狗,她要负责的。”
  方令越不厌其烦地回答: “可以。”
  男孩终于不再说话了,他抬头仰视着厨屋顶。
  那是老旧的木质结构,木头和木头之间甚至还挂着蜘蛛结的网。
  镜头给了男孩一个特写。
  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淡淡的,那么让人心疼。
  久违的更新,红包大家都收到了吗?下次更新是周四晚上八点,谢谢你的等待和爱,木马
第22章
  男孩低下头,问站在他身后的方令越: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她?”
  方令越: “现在。”
  老刘放下摄像机,先扯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容后,才说道: “咱们先去镇上吃饭,吃完饭就去市里,保准明天之前让你见到妈妈。”
  男孩似乎很抵触“妈妈”这个称谓,他鲜少使用这个词语,而是用“她”来代替。即使如此,他眼中仍旧浮现出一抹难能可贵地喜悦。只是很快就被更深的阴翳覆盖。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