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那些苦难的日子,会过去的。
考试周,下次更新是周六晚20点。
第33章
北方的冬季,风总是肆虐。安迪束着头发,长发仍旧被风吹着往嘴里钻。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从包里掏出白色耳机。
插上。
音乐漫出耳机,甚至掩盖住了从耳际呼啸而过的风声。
良久,她脸上才总算有了些笑意。
“嘿!你们终于来了!”
她取下耳机,随意地一卷扔进包里,而后往前跑。
方令越是讨厌小孩的,本能地皱了皱眉。她看见了却不以为意,甚至大有要贴上去的势头。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她喘着气,脸上却带着笃定的笑。
老刘在后面鼓捣着机器,她看见了,说: “我不要他拍!”
方令越眉间皱出川字, “理由。”
她嘟着嘴,像是在撒娇。
“太老了!”
老刘一口血呕在心头, “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叔叔技术好得很,保证把你拍成花。”
安迪自鼻息间漏出一声轻哼,说: “我不需要你拍,照样是一朵花。”
说完,她双手摊开捧起自己的脸给老刘看。
老刘: “······”
她这样做给老刘看后还不够,又凑到卫鱼身边。
“姐姐,你说我好看吗?”
这个问题对卫鱼而言,并不简单。正常人用美丽和平凡区别的容颜,在她眼中不尽相同。
她迟疑了很久,才回答: “应该是美丽的。”
安迪噘着嘴,不大高兴: “什么叫应该,本来就是好不好?你眼光真差!”
卫鱼: “······”
老刘见卫鱼吃瘪,说: “姑娘,你就不要欺负小姐姐了,乖啊!”
她明眸一横, “谁欺负了,我可是乖宝宝的!”
老刘说不过安迪,向方令越投去求助的眼神。
方令越最不懂如何对付小孩,也从不使用迂回战术。他直截了当地说: “想玩,去找别人。”
安迪摆出一副欲哭不哭的表情,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方令越自眼底露出一丝烦躁, “是。”
她并没有因此而不悦,反而收起刚才那副表情,笑得没心没肺。
“你讨厌我?可是怎么办,没有我你的采访也完成不了哦。”
方令越眸光一聚: “理由,非你不可的理由。”
她扬起嘴角,眼中含笑。
“你陪我玩,我给你答案。”
“好。”方令越甚至没有丝毫迟疑, “就一天。”
她扫视过卫鱼和老刘,又说: “我还有个要求,不要他!”她指向老刘。
老刘: “······”
方令越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扔给老刘。
“你先回去。”
老刘: “······”
安迪似乎对方令越的行为很不满意, “你把车钥匙给他了,我们坐什么!”
老刘: “······我说,你有考虑过叔叔的感受吗?”被这样赤果果地嫌弃,应该生气的是他吧?
她满不在乎地说: “没有。”
老刘: “······我走。”
老刘发动引擎,临走前摇下车窗对方令越说: “方记者,你好自为之。”
安迪不耐烦地催促, “慢走,不送了!”
老刘: “······”
车开出去很远了,安迪还在一个劲地抱怨: “你怎么可以把车给他呢!”
方令越只装作听不见。
而卫鱼看着方令越和安迪,憋着才没有笑出来。方老师似乎格外不能应付小孩子呀。
沉默。最后还是安迪投降了。
“好了啦,说好要陪我玩的!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时间了。”她用一只手托住下颌,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去哪里玩呢?”
这个动作还未成型,她已经有了主意。
“咱们去游乐园吧!”
她虽这么说,却并不打算询问意见。她紧了紧背包带子,说: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出发!”
方令越绷着脸,所幸没有爆发。而卫鱼却再装不下去了,噗嗤地笑了。
卫鱼笑的厉害,忽略方令越就在身旁。良久,她才注意到方令越投来的眼神,这才收敛地强制隐忍着。
其实,她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很可爱。
而且,很熟悉。
她身上的气息,往后倒退十年,她也曾有过。
离福利院最近的游乐场也要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安迪不愿意坐公交车,闹着只乘出租车。
司机已经委婉地提醒她很多次,希望她能关上窗。她却充耳不闻。
她伸出手,摊开,
她说: “你看,多有意思。抓住,松开,都是一无所有。”
她做给司机看,司机却只一味地劝她: “姑娘,头手不要伸出窗外,危险!”
她又噘嘴,松开安全带转身对方令越说: “你看,我就说了不应该把车给他的!”
岂料,司机又苦口婆心地再次提醒道: “姑娘,你可把安全带系好呀,最近查的严,这可得扣分啊!”
她一脸不悦,系上安全带后关上了车窗。
“你们真没意思。”
漫长的车程,安迪最是忍耐不住。满车里,即使只有她一个人说话,她也似乎并不觉得无聊。
她的声音带着些孩童所特有的尖锐,落进方令越耳中后,就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他头疼地闭上眼,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一个小时后。
方令越以为的结束却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他倒是忘了。
游乐场啊,儿童的聚集地。
一群麻雀。
没来由地,方令越心中生出强烈的厌恶感。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再来这里第二次。
卫鱼伸手擦掉车窗上因落雨而黏上的灰尘,方令越投影在玻璃窗上的脸庞便稍微清晰了一些。她收回手,眼睛落在窗外。
游乐场门口拥满了人群。他们每一个脸上都挂着笑,好像永远也不知道悲伤。
卫鱼移开眼,视线就落在黑色玻璃窗上。
她想,她或许知道。
他疲惫的原因。
安迪没有走远,她见方令越和卫鱼迟迟不来,便又跑了回来。
“你后悔已经晚了,快去买票。五点就要关门了!”
方令越第一次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真的,一开始就应该拒绝她。
一进游乐场,安迪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她原本走在最前面,忽地停下后,又往回走。
她拽住方令越的袖子说, “我要你们跟我一起坐那个!”从她手指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惊叫声。
方令越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
她笑, “你不会是害怕吧?”
方令越眉头一蹙, “我陪你玩。”
她手指着卫鱼, “谁要你,我要你们。”
坐过山车的人很多,等排到他们时已经过去大半时间。卫鱼和安迪坐在一起,而方令越则独自坐在两人之前。
机器开始慢慢启动。
安迪偏头问卫鱼: “你怕吗?”
“怕。”
安迪目视前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我也怕。”
小列车滑行到一定高度后,陡然改变速度。卫鱼握紧扶手,心口猛然涌上的恐惧感,仍旧让她紧张地闭上了眼。
卫鱼关于游乐场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只依稀地记得有一次哭闹着想要乘坐过山车,最后却因为身高不够而伤心了许久。
后来,她坚持每天早上一个煮鸡蛋一杯牛奶,终于在一年之内突破了身高限制。
哦,对了。
那天,他们原本是要去游乐场的。
如果一切顺利,她的童年经历大抵会再多一些。
而那些她希冀能够一起完成的愿望,终究变成穷极一生也无法实现的奢望。
卫鱼双眼闭得更紧,失重感让她头晕目眩。耳边,安迪的声音愈发贴近。
那种声音,分明就是欢呼。
她跟她不一样。安迪,天生就属于冒险。
又一重失重感袭来,卫鱼双手拽得更紧。
她,是真的害怕。
从过山车上下来,卫鱼面色如纸,而安迪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她还想再坐一次,却被方令越制止。
“距离关园还有半个小时。”而显然,眼前的长龙是不允许他们再玩一次的。
安迪怎么会罢休, “那不玩这个!”她往远处一指, “摩天轮总可以吧!”
总之,她是绝对不要出去的。
方令越虽然兴致缺缺,但是既然答应过她,便不会食言。
北方天黑得早,摩天轮外闪着银白色的灯光。安迪站在窗边,双手贴在玻璃窗上,往下俯瞰。
“真不想走啊。”
她自顾自地说, “你们真狡猾,这哪里有够一天!”
卫鱼原本恹恹地,听到安迪的话,也忍不住笑。
半个小时并不长。
出园后,安迪吵着要吃糖葫芦。
方令越这一路话都很少,基本都在负责花钱。
他选了两串饱满晶莹的糖葫芦。
安迪一拿到手就咬下一颗,不知是酸的还是冰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方令越将另一串糖葫芦递给卫鱼。
“拿着。”
卫鱼学了乖, “嗯。”
她接过,又递到方令越嘴边。
“方老师也吃。”
方令越盯着卫鱼看了好几秒,就在卫鱼打算收回手时,咬下了一颗。
糖衣碎裂的声音从没有如此清晰过。
就仿佛,心上多了点什么。
不一样的,不能想的。
最好,藏起来的。
第34章
甜过之后,自舌根处泛起阵阵酸涩。方令越禁不住皱眉。
见卫鱼愣着不动,他说: “就一个。”
卫鱼收回手,半天也没有缓过劲来。她真的只是想要客套一下的。
车子是安迪叫的。车厢里安静地出奇。安迪一边嚼碎糖葫芦,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我都看见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卫鱼偏开头,只看着窗外。
一路,照旧只有安迪一个人说话。
交通畅通无阻。
司机拐过几个街角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菜市门口。
安迪买菜时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她会砍价,会为了五角钱跟菜商争执地面红耳赤。而且,往往最后胜利地总是她。
买好了菜,安迪连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她看上去很得意,上车后又开始滔滔不绝。
“我跟你们说,砍价就是要狠,你越往下砍,最后得到的优惠最多。这些菜商们狡猾着呢!他既然肯让价,就说明再低些仍然存在盈利空间。哼,他们以为我年纪小不懂!这世间,还没有能赢得了我安迪的人呢!”
······
或许因为安迪,这一路虽然吵闹,却总算有了些生气。卫鱼透过前视镜能看到安迪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而她心中也因此多了些疑虑。
安迪究竟买菜给谁?
而她,又究竟要去往何处。
卫鱼没有想过,最终的目的地竟就是她和徐志宇第一次采访的学校。更确切些,是在学校不远的那条街上。
夜深,路旁远远地亮着几盏路灯。
安迪提着菜,走在最前面。越往深处走,灯光就越暗。到最后,便变作了彻底地漆黑一片。
不知走了多久,安迪终于停了下来。面前是一栋两层楼房,因为夜色倒是看不出新旧来,只是莫名地透出些孤独。
门没有上锁,安迪从外面轻轻一推,便开了。
卫鱼跟在方令越身后走了进去。屋内竟也是一片漆黑。
安迪将菜放到地上,一只手在墙上摸索着。那盏灯委实不亮,总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一般。
安迪没有停留太久,她边往里走,边说: “我去炒菜,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来围观哦。”
厨房很小,仅容得下安迪一个。
卫鱼和方令越则一左一右站在门口。
安迪极其娴熟地系上围裙,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洗菜。菜洗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往客厅里走。
卫鱼先前还不觉得尴尬,突然只剩下她和方令越后,她便觉得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方老师。”
“嗯?”
卫鱼并不敢直视方令越,只盯着煤气罩上吐着热气的锅子。
“刚才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想,方老师就该是高高在上的。那些误会,不该由他来承担。
灯光昏黄,连带着方令越的面孔也变得晦涩不明。他说: “卫鱼,我何时又曾想过你会有其他的意思。”
“哦。”
“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了。”
卫鱼有些难堪, “好。”
到底,是她想多了罢。
其实,如果方令越继续往下说,或许应该是这样的:
卫鱼,我何时又曾想过你会有其他的意思。
不需要,也不重要。
多的,不该由你来。
卫鱼没有想过,说出了那番话后,气氛不但没有丝毫缓解,反倒变得越发的凝滞。
好在,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太久。
安迪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一小碗白米。
有时,小孩反而更加敏感。或许是嗅出空气里那一丝别扭的气味,安迪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她不说话,眼神却泄露了一切想法。
在她心中,毕竟还是相信眼见为实。
有些东西,即使还带着点不透明。看见了,便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安迪也不过是片刻走神,之后,又全神贯注地做菜。她用的仍旧是很老旧的罐装气,很不安全。而她,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厨房没有排气扇,点燃火后,狭小的空间里全都是液化气的刺鼻味道。
对于炒菜,安迪是很拿手的。不到半个小时,她便炒好了三个菜。
清炒土豆丝,包菜粉条,豆芽炒碎肉。连最后的汤也是偏淡口的青瓜汤。盛好饭,安迪连通着饭碗一起放进一张不大不小的圆盘之中。
门口狭窄,卫鱼要让安迪。也不知道怎么地,惯性地就往一旁走。结果,好死不死地就贴上方令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