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却看到小姑娘低垂着脑袋,眼泪晕在腿上。她抬起头,肿得搞搞突起的脸上满是悲伤,可又有点滑稽。
“不,我要在这里等他。”
方令期摆摆手, “好好好,等他。”反正被砍的又不是他。
还好不是什么大手术。方令越被推出手术室时,卫鱼紧跟着方令期走到他面前。他紧闭着眼睛,头上还缠着纱布。
“医生,他怎么样啊?”
医生摘下手术口罩, “没什么大事,伤得不重,也是他运气好。接下来好好静养。”
卫鱼一边点头,一边不住感谢。方令期站在她身边,第一次觉得方令越还真tm运气好。
哪里找来的这么死心塌地的小姑娘的。
算了,他都34岁了,也不容易。
这一次,他就不捣乱了。
方令期心想。
医院床位紧,方令越被安排在四人间。麻醉未过,他始终闭着眼睛。睫毛是不是颤动。
卫鱼始终坐在病床前,握着他的手。
泪水要流,又怕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硬生生憋回去,抬起手腕蹭掉眼角的泪珠,手臂碰到脸颊,疼得厉害。
等方令越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眸里是的被小姑娘紧握着的自己的手。他动了动,卫鱼猛地抬头。
说好不流泪的,看到他笑,就不争气的哭了。
方令越还很虚弱,却在看到卫鱼脸上的伤时,动了气: “谁弄的?”
卫鱼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掉眼泪。也不发出声音。
方令越艰难地抬起手臂,手指轻轻地碰到她的脸颊, “疼吗?”
卫鱼哭得更厉害了, “疼。”
疼死了。
脸疼,心也疼。
哪里都疼。
方令越哄她: “想不想听笑话?”
卫鱼擦了擦眼睛, “你不要说话,你才刚醒,你睡觉。”
方令越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并不按照她说的做,自顾自地开始讲起了笑话。
他说。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森林里住着一只兔子和狼。
有一天,兔子经过狼的家,狼抓住兔子一顿暴打。
它一边打一边骂道: “叫你戴帽子!”
卫鱼突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方令越。
后来,兔子戴着帽子经过狼的家。狼又抓住它一顿暴打。
一边打,一边骂道: “叫你戴帽子!”
兔子很憋屈于是去找老虎,向老虎诉说了这件事。
老虎找到狼,规劝它,并告诉它一个好办法。
方令越望着卫鱼,问她: “你猜猜是什么办法?”
卫鱼眼里含泪,只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讲。
果然,方令越接着讲。
然而,它们的谈话内容被兔子听到了。
下一次,狼抓住兔子让它去买肥肉想要想要教训它。
兔子两只手都拿着肉。一边肥肉,一边瘦肉。
狼于是又让兔子去抓……
讲到这里时,卫鱼已经满脸都会泪水。
方令越伸手替她擦掉泪水, “不好笑,是不是?”
卫鱼又哭又笑, “嗯。”
对上方令越的眼眸。
然后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一件事情。那次她在车祸现场情绪失常,为什么方令越会及时赶来,为什么他会因为在了解到这起事故之后就来现场找她,为什么那个夜晚他抱着她问怕不怕。
那个时候,她害怕极了,根本来不及想这些。
而现在。
方令越手上动作一顿,他问卫鱼: “还记得当初你说为什么要成为记者吗?”
卫鱼点头, “记得。”她笑,握住男人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我来找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跟他说谢谢。”
“还有呢?”
“还有就是,”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卫鱼低下头在男人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告诉他我喜欢他。”
“现在呢?”
泪水滴到方令越嘴角,卫鱼一点点吻掉后,轻声地告诉他。
“我找到你了,大哥哥。”
一个月后方令越出院。出院那天,沈珈瑜来看他。
她隔着远远的人群,轻声地最后一次叫了一声“师兄”。
他听不到。
而她,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师兄。
方令越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卫鱼决定回一趟老家。
“我跟你一起去。”男人提议。
卫鱼摇头, “你在家养伤。”
男人很执着: “不行。”
卫鱼抱住男人,大大方方地吻了一下,刚要抽离就被男人夺过主动权。温度在升高,只听得到偶尔从嘴里露出的呜呜声。
结束时,男人依旧强硬地表示: “这样也不行。”
卫鱼表示亚历山大。
最后,方令越还是没去成。原因是从来不关心他的方母居然主动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打算来照顾自己这个三十好几的老儿子。
卫鱼跟方母已经打过照面,离开前也跟阿姨打去电话。方母很喜欢卫鱼,甚至当着自己的老儿子直接就叫她儿媳妇儿。
卫鱼处理好手上的工作,一个人回了家乡。
12月中旬,乡下冷得厉害。父母的墓地在半山腰的陵园。
不是扫墓的日子,人少得可怜。卫鱼站在父母的墓前,良久,才弯下腰插上蜡烛,点燃。黑色的烟不停地往半空里窜。
烟雾迷眼,她眼里很快蒙上一层泪光。
迎着风,就听到小姑娘喃喃道: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谈恋爱了
——他很好
——我很想你们
风声带着小姑娘的话语远远飘走,只剩下红色蜡烛不停地冒着黑烟。
卫鱼将最后一张纸钱放进火堆里。
她拍了拍发酸的腿,站了起来。余光往身后一瞥。
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手上甚至还绑着纱布,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
他慢慢地走近,走近,然后停下。
我来带你回家。
他说。
嘴角含笑。
就像很久以前那样。
她的意中人。
他叫方令越。
完结
番外一
嘟嘟出生那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方令越冒着雪从工作中赶过来的时候,卫鱼已经出了产房。方令越站在病房外,心咚咚跳得厉害,腿发软,喉咙哽咽得难受。他站在门前,扶着门把手,吸气,吐气,来回了三四次,才推开房门。
生产很累,卫鱼听到响动,浑浑噩噩地转头,掀开眼皮,笑: “来啦。”
方令越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嗯了一声。他很不安,没来由的,说不清楚的感觉自四面八方袭来,就算现在看到她平安无事的冲着他笑,依旧犹如闯过鬼门关,再生了一般。
以前不明白,那些男同事的妻子们生产,这些人一个个痛哭流涕,恨不得自己代替,而今也明白了。他真是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让他去受这个苦。
两个人都不说话,许久,卫鱼冲方令越招招手: “你过来一点。”
方令越走过去,卫鱼示意他弯下身子,自己又抬起手臂,手指碰到他的头发, “外面雪很大?”
手里赫然粘上了雪珠。
“嗯,很大。”他自己也伸手拍外套,又怕自己带进来寒气,刻意离远了些脱了外套,整理妥当了才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去,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俯身抱住,在额头上亲亲一吻,低低地表扬她: “我们小鱼儿真厉害!”
说完,倒有些感叹万分,又忍不住吻了吻,哽咽道: “你辛苦了。”
卫鱼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听到男人暗暗的哭腔,忍不住伸手在他后背上安抚似的来回轻拍: “你别哭啊,我都没哭呢!”
方令越偏开头, “没哭。”
卫鱼不忍心拆穿他,附在他耳边问: “一会儿护士就会过来。孩子很可爱,像你。”
“对不起,没有陪你。”方令越突然自责。
卫鱼笑, “你今天怎么了?”
“高兴。”方令越将卫鱼重新塞进被子里,末了替她整理好被子。
“我真高兴,我们有孩子了。”
病房门被推开,是护士。
孩子递到方令越面前, “来,孩子爸爸先抱抱,适应适应。”
方令越手足无措地接过那一团被小被子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肉球,小肉球瘪了瘪嘴,皱着眉头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脸真红。”方令越感叹道。
一旁的护士笑道: “刚生下来的小孩儿都这样,慢慢就长开了。”
小肉球闭着眼睛,动了动,方令越被吓了一条,问: “他怎么了?”
“哎哟,小家伙不舒服了,还是给妈妈抱吧!”
于是小肉球又被递给了卫鱼。
方令越如释重负。
护士叮嘱了几句,留下一家三口干瞪眼。
方令越用手指戳了戳小肉球的脸,肥嘟嘟的脸,弹性十足。
小家伙嘟起嘴,扭动身躯,方令越赶紧收手。
卫鱼就笑着看他孩子气。
只觉得岁月静好,时光虽匆匆流逝,还好,身边有他们,而从今往后的日子里,都会有他们。
“你刚才说他长得像我。”
卫鱼点点头。
“我才没有这么丑。”
方令越盯着小肉球的脸,一边看一边说。小肉球像有心理感应般,不高兴了,哇哇哇地哭起来。
“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卫鱼一边哄孩子一边指责道, “你看,他生气了。”
方令越站在一旁看卫鱼抱着孩子哄,并不因为她的指责而生气。
他只是想,这家伙虽然丑,是我儿子。
是我儿子,再丑也没关系。
有钱。
养得起。
(番外不定期更新,敬请期待。)
三年了,为自己当初突然停更道歉。大约不会有人再来看这篇文,也不会看到这些话。
依旧想说,再见啦,方老师,小鱼儿,还有我们徐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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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重新起航,新坑存够5万字后开。姐弟恋, 1V1,金毛狗那种。超甜!
第50章
嘟嘟小朋友两岁半的时候,有妹妹了。原本是一件普天同庆,恨不得全家人手拉手跳广场舞的事,我们嘟嘟却黯然神伤了。
是的,他觉得爸爸不爱他了。
当然,他肯定不知道他一出生就被老爹嫌弃长得丑这件事情了。他单纯的认为爸爸不爱他了是因为
—嘟嘟没有小裙子
嘟嘟小朋友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方令脚旁。小家伙个子小,又不出声,站在那里半天了,方令越也没注意到。
最主要的原因是。
“可可啊,不要摇腿,爸爸给你穿小裙子哦~”
“哎哟,我们可可真可爱,比妈妈还要好看呢~”
卫鱼:老公,说好一辈子爱我呢?你变心了,嘤嘤嘤。
“爸爸抱好不好,大宝贝,叫声爸爸~”
嘟嘟踮着脚尖趴在婴儿床前,看着那个流着哈喇子的“小宝贝”。
想了想,又看了看身旁那位对他视若无睹的老父亲。
十分钟后。
“爸爸,爸爸。”嘟嘟小朋友羞怯地扯了扯老父亲的裤腿。
“干嘛,饿了?去找你妈去。”
“……”
小朋友又扯了扯老父亲的裤腿, “爸爸,爸爸……”
老父亲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了。然后只一样就黑线了。
“方嘟嘟,谁让你穿妹妹的小裙子的?”
方嘟嘟低头羞怯了一下,显然没有意识到老父亲并没有在表扬他。
“我自己穿的。”说完,牵起十分紧的裙摆, “爸爸,我是不是很可爱?”
方令越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儿子穿着自家女儿的小裙子,明显不合身的尺寸,竟然被他硬穿上了,还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去脱掉。”
方嘟嘟瘪嘴, “不好看吗?”
“妹妹才能穿裙子。”
方嘟嘟都要哭了, “我也要穿裙子!”
方可可小妹妹适应的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方令越心就跟要化掉了一样,可再看一眼方嘟嘟。
小朋友还在扯裙子, “可是妈妈说好看的。”
妈妈还说他比妹妹都可爱。
妹妹可以穿的裙子为什么他就不可以穿。
生气。
“爸爸,你不爱我了吗?”方嘟嘟问。
方令越蹲下身,手搭在小朋友脑袋上, “爸爸怎么会不爱你?”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穿小裙子?妹妹都可以穿?爸爸还给妹妹穿小裙子,我也要爸爸给我穿!”小朋友第一次说这样长的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方令越被儿子的傻气逗笑, “那是因为妹妹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将来是要保护妹妹的。穿裙子不方便,不能保护妹妹。知道么?”
嘟嘟点头,又问: “那爸爸也爱我吗?”
手摸了摸小朋友肉肉的脸蛋, “爱啊!”
甚至至今都记得那个下雪的日子,那间病房,以及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仓促的,突然的,又带着惊喜的。
嘟嘟小朋友开心极了,咧着嘴笑。刚要扑进老父亲的怀里,展现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没曾想婴儿床的那个他的傻妹妹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而老父亲方令越呢?
立刻站起来,全然不顾一旁还想炒热气氛的两岁半小孩。
“可可不哭,爸爸来了,爸爸抱!”
“我们怎么这么可爱呀,哎哟,爸爸亲,你也亲爸爸好不好!”
嘟嘟:好一副好爸爸乖女儿的画面……
第三次扯了扯老父亲的裤腿, “爸x”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头顶老父亲冷淡的声音。
“边儿去,自己玩。”
以及, “爸爸跟可可玩,好不好, mua!”
嘟嘟: “……”
愤然离场,只留下一句:爸爸,再爱我一次~
嘤嘤嘤。
hhhhhhh,我的老父亲哟,再爱我一次好不好~我们可怜的嘟嘟哦~
第51章
那是在遇到方令越前发生的故事,有关卫鱼一个人的故事。
住院治疗一个月后,卫鱼被接到舅舅家。乡下的两层楼房,很大的院子,种满了各式各样的果树。有太阳的日子,卫鱼便搬一把竹制的藤椅,在院子里晒太阳。下雨时,则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看雨。那雨珠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然后自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一并流进了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