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栀一点想法也没了,索性放弃挣扎,认真思考等会儿怎么解释才合情合理。
其实仔细想想,他单独询问她、以及顺手扶她一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那声“栀栀”,实在是不好编。
两人的这点小动作,后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谢枫瞪圆了一双眼睛,寻思着稍后一定要问个明白,妹妹什么时候和陛下这般熟的。
魏英则双唇紧抿,一声不吭。
第64章 婉拒
陛下的举动令他意外,谢表妹的反应更是让他震惊。
魏英从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她气鼓鼓地瞪了陛下一眼。那眼神不是畏惧,也不是憎恶。
更像是气恼,或者说嗔怪。
魏英心中一震,仅剩的一点点侥幸也在瞬息之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陛下似乎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犹如实质一般。
魏英立刻垂下头去。
谢枫稍稍落后两步,找小二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
“付过了?”
“对,那位公子的人付的。”
谢枫不再多问,快步追了出去。
此时另外几人已走出茶舍。
赵晏又问:“你们的马车在哪里?用不用直接送你们过去?”
“不用不用,马车就在那儿,走几步路就到了。”谢灵栀指一指不远处。
赵晏轻轻“嗯”了一声,心内隐隐有些遗憾。
不过也正是因为看见标有安远侯府徽记的马车,他才能快速在东市找到她。
其实比起现在就和她分开,赵晏更希望能陪着她一起回谢家,但是终究还是不想把人逼得太急。毕竟她在茶舍雅间含泪哭诉的样子还在眼前。
他对自己说,先不急,慢慢来。
谢枫上前几步,走到妹妹身侧。因为是在外面,陛下又显然是微服出巡,谢枫不好多言,拱手施了一礼,含糊请辞。
“嗯。”赵晏略一颔首,挥手示意谢家兄妹离去,却独独叫住了魏英,“魏大人留步,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魏英定了定心神:“是。”
街上人来人往,谢氏兄妹一起走向自家的马车。
魏英则站在陛下身侧,等他垂问。
赵晏微微眯了眯眼睛:“这里人多眼杂,不大方便。换个地方吧,让人再考校一下你的武艺,看你现在身手怎么样。”
若在以往,魏英肯定以为陛下是要重用他,然而现在他心里却有另一个想法:陛下是不想让他和谢家表弟表妹汇合么?
但他心知不能妄自揣测圣意,便低声应是。
另一厢,谢家兄妹一前一后进了马车。
谢灵栀情绪渐渐平稳,轻声问:“魏家表哥呢?也要回家了吗?”
掀帘向外张望一眼,谢枫告诉妹妹:“他被陛下叫住说话了,咱们不必管。先说你的事情。”
“我的什么事?”谢灵栀装傻。
“还什么事?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和陛下很熟?”
“有吗?”谢灵栀摇一摇头,“还好吧?没有很熟。”
谢枫皱眉:“不熟?不熟他怎么叫你栀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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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叫我名字吗?”谢灵栀露出讶然之色。
“有!”谢枫极其肯定地点一点头,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他将手向前一推,学着陛下的语气,“剥好了,栀栀,你要吃吗?”
谢灵栀一本正经:“不是吧?他说的明明是,‘剥好了,这儿,你要吃吗?’你听错了。”
见妹妹这般笃定,谢枫不免有些怀疑,细细回忆了一遍,断然摇头:“不可能,怎么会听错?我听得真真的。”
说完,他自己又“栀栀”、“这儿”来回比对:“也不像啊。”
谢灵栀摇头:“我不知道,反正我听的是‘这儿’,我比你离得还近呢。”
“行,就算他说的是‘这儿’,那他为什么要问你吃不吃杏仁?当时雅间里四个人呢,还是他亲手剥的杏仁。”
“这我哪里知道啊?可能我离得比较近?”谢灵栀想了一想,又匆忙补充,“至于他亲手剥的杏仁,大概是他喜欢剥?”
“喜欢剥杏仁?”
“啊,对啊,有的人手闲不住。”
谢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再闲不住我也没见过人喜欢剥杏仁的。”
谢灵栀不笑,悻悻地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啊,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刚帮他解决了一个问题,所以赏赐我。”
“你?帮陛下解决问题?”谢枫更不信了。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不能帮忙解决吗?”谢灵栀露出受伤的神色,边思索边道,“实话告诉你,是关于公主的事,所以他先时才会单独留下我。”
“公主?和你交好的不是真阳郡主吗?”
真阳郡主两次送礼一事,谢枫有所耳闻。而且上巳节那日,他还亲眼见过妹妹和真阳郡主单独说话。
谢灵栀心里有点慌,面上却丝毫不乱,镇定极了:“郡主是郡主,公主是公主,不是一回事儿。”
“是吗?那公主什么事?”谢枫追问。
谢灵栀摇头,认真严肃:“陛下叮嘱过,不能说的。”
谢枫不好糊弄:“行,不说这个。下楼的时候陛下为什么扶你?”
“那不是看我差点摔倒吗?”谢灵栀眼珠子转了转,“你要是在旁边看见,你肯定也扶的啊。再说,那次我在御花园崴脚,他不也派人护送了吗?可能陛下就是个好人呢,看不得别人受伤。”
谢枫不能反驳妹妹的话,说陛下不是个好人。但她的这番说辞,确实没能令他信服。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认真打量妹妹,感觉自己妹妹长得不差。然而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好看就能让陛下特殊对待吗?
“妹妹,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谢枫眯着眼睛问。
谢灵栀心脏怦怦直跳,却仍坚持先时的说辞:“没有,你是我亲哥,三个哥哥里,我和你关系最好,瞒谁也不可能瞒你的。真的,能说的我都和你说了。”
“哼,大哥在外地常年不回来,二哥白天不见人影。你只要不是没良心,就肯定和我关系最好,这还用问?”谢枫盯着妹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见实在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追问,但依然认真叮嘱,“栀栀,有什么事你可得一定要和我说,别瞒着我。”
“嗯嗯嗯。”谢灵栀连连点头,暗暗松一口气,勉强糊弄过去就行。如果实在应付不过去,那她就半真半假,说自己早前见过陛下,尽量略去赘婿一节。
但是若别人猜出来他就是张延之,那可就不能怪她了。
两兄妹谈了一会儿,谢枫掀帘向外张望,发现已不见陛下一行人的身影,连魏家表哥也不见了。
他忙问刘叔:“魏家表哥呢?”
“跟那些人一起走了。”刘叔并不识得陛下身份。
谢枫有些意外,没再追问,见天色不早,就吩咐刘叔驾车返回。
等马车回到安远侯府,已是黄昏。
谢家兄妹将带回来的一些新奇玩意分给父母、谢樱等人。
夜里,谢灵栀认真细看那对玉镯。细腻滋润的羊脂玉,玉镯内侧果真镌刻着栀子花的纹样。
在灯下看来,玲珑剔透,做工精致,实属精品。
谢灵栀幽幽叹一口气,又将玉镯重新放回匣子里,和自己的其他首饰放在一起。
略一思忖,她询问小满:“今天你倒糕点的时候,有没有注意是什么糕点?”
小满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有,有绿豆糕、红豆枣泥卷、缠丝山药糕、黄米枣糕。好像是这四种。”
她记得四种糕点,分别是四种颜色。
觑着小姐的神色,小满轻声问:“小姐现在问起,是又想吃了吗?那,我这就让厨房去做?”
谢灵栀摆一摆手:“不是,我就是问一问,不用再做了。你去忙你的吧。”
“哦,好的。”小满掀帘出去。
谢灵栀坐在桌边,以手支颐。时间过去大半年,方梨娘亲当时带的糕点究竟是哪几样,她已经记不清了。
现下回想起来,和小满说的似乎无甚差别。
难道他竟然还记得吗?
谢灵栀心中一阵异样,不由地回想起当日她和他一起招待养母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是张延之,还能因为一顿鸡汤而任她支使,做饭、喂狗。
现如今是再不可能了。
想起今天在茶舍雅间的事情,谢灵栀不由地微觉怅然。
“监视”一事,他坚决不认,只希望以后会有收敛。
但是他今天的种种古怪言行,却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说有意,那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不怕她事后被家人问起,道出两人之间的旧事吗?
他就那么笃定她能糊弄过去?
谢灵栀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再想了,简单洗漱过后,上床休息。
……
是夜。
赵晏睡得很迟。
白天出去了一趟,回宫之后,他先处理了一些政务。至于谢小姐担心的事情,他并未放在心上。
赵晏相信,以她的本事,可以从容应对。即便她在家人的追问下,说出了两人之间的一些渊源。那也没有大碍,安远侯定然不会声张。
最重要的是,他今日之举应该能省去一些麻烦。
赵晏想的不差,魏英回到家,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两日后,魏英再次前往安远侯府,三言两语便说明来意。
安远侯疑心自己听错了,双眉紧蹙:“你说什么?你想让我帮忙做媒?”
“是的,魏英父母双亡,终身大事还需要长辈帮忙操持,媒人自然也要请有分量的。”魏英垂首,眸中黯然之色一闪而过。
“贤侄说的有理,只是我从没做过媒,恐怕做不好,误了你的大事。”安远侯态度客气,但神色已稍稍冷淡下来。
两个女婿人选里,比起家庭复杂的林策,安远侯夫妇更偏向于魏英。只是才短短数日,夫妻俩尚未决断。
不料对方竟今日登门请他帮忙做媒,双方心知肚明,说是请做媒,实则是委婉拒婚。安远侯虽勉强能接受,可着实意外。
在他看来,女儿栀栀容貌性情,俱是一等一的好,哪里轮得着别人挑挑拣拣?
然而婚姻之事,需要两厢情愿。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硬逼。
安远侯略微缓和了神色:“不知贤侄思慕的是哪家姑娘?实在不行,遣了官媒去也就是了。”
魏英苦笑:“不瞒侯爷,魏英还没想好具体人选,只想找一个能尽快成婚的。最好能把婚期定在三个月、不,一个月内更好。”
他不愿说人家姑娘的不是,便将原因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仔细想想,安远侯有意嫁女,只要他上门提亲,两家正式定下婚约,纵然是陛下,也不好强夺臣妻。
可他终究还是放弃了。
魏英对自己说,倘若那天在茶舍,面对陛下,谢表妹更畏惧一些,更抵触一些,或许他也有勇气抗衡一下。亦或者,他与谢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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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定下婚约,那他也丝毫不惧。
偏偏都不是。
“这么急啊?”安远侯听说对方想一个月内成婚,也面带犹豫之色,“那是得好好找一找。”
一个月,都不够好好准备嫁妆的。
魏英笑笑:“是。”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后,魏英告辞离去。
彼此客气而又体面,可心里到底是有些遗憾。
魏英央求官媒帮忙物色成婚对像一事,很快传入赵晏耳中。
他眉梢微动,并没有多意外。
只是,距离上次见她,又过去了数日。他很想再见一见她。
第65章 脸红
临川公主生母早逝,又没了亲爹。幸好身边的嬷嬷、宫人皆忠心耿耿,张太后也算和善,因此她的日子过得还不差。
距离她的十岁生辰还有一个多月,陛下便命人送来了生辰贺礼。
“这,这是……”临川公主见后,眼睛一酸,几欲落泪。
“回公主,这是苏娘娘早年敬献给先帝的绣品。公主生辰将至,陛下将它送与公主。”
临川公主既欢喜又感激:“多谢皇兄。”
她平素与二皇兄来往不多,对其只有敬畏,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般的柔软心思。
送礼的人离去之后,公主的嬷嬷便劝她:“公主该换件衣裳,认真梳妆,亲自去向陛下谢恩。”
临川公主心说有理,果真如嬷嬷所言,精心准备,前往承明殿谢恩。
陛下很快见了她。
面对异母妹妹的谢恩,赵晏只问了一句:“这礼物你很喜欢?”
不到十岁的临川公主认真回答:“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多谢皇兄。”
“你不应该谢我。”赵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