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她多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陪廖慧琪上天台，这会儿唐殊也该到家了吧。
“你猜我为什么在这儿。”唐殊神色不善，步步靠近，然后忽然抬手。
就在苏清楣以为他要敲自己脑门儿的时候，没想到只觉背上一轻――
唐殊竟然把她的书包拎起来了。
随后，他抖了抖书包，让肩带顺着苏清楣的手臂滑下来，很自然地帮她拎起了书包。
“你这是干什么？”苏清楣呆呆地望着他。
“怕书包太重，让某人下楼的时候摔个狗吃屎。”唐殊说着，又把手中的塑料袋塞到苏清楣的手里。
她捏在手里，大拇指止不住扒拉开塑料袋的开口，竟然是一个小奶油蛋糕。
“什么时候买的？”苏清楣好奇道。
唐殊有时候很神奇，感觉他像会“戏法”一样的，总是时不时变出点儿东西来。
“刚刚，”唐殊不咸不淡地说道，“陪我过生日，今天。”
“啊？”苏清楣愣在了原地，捧着蛋糕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唐殊见她停下，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怎么了？不想陪我？”
“不是，”苏清楣抽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早点儿和我说，我还能给你准备礼物！”
不知怎么的，这话说出来竟有种责备的意味了。
“哦？现在也不迟啊，”唐殊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
“一个小时哪里够准备？”苏清楣没好气地反驳道。
“所以，你要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唐殊又问，声音懒洋洋的，可眼神却一寸都不愿离开她。
“你这么突然，害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苏清楣轻声骂了一句，可却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在理城买的手镯。
那只专门用来“送给喜欢的人”的桃木手镯。
若是可以的话，其实这是苏清楣最想送给唐殊的礼物，但显然，此时此刻，这东西是不能送的。
还没等她说话，唐殊率先一步开口了：“算了，你之后再补吧，我们先回去吃蛋糕。”
两人掐着最后的一小时，给小蛋糕点上了蜡烛。
本来唐殊还不想这么麻烦的，想直接吃蛋糕算了，可苏清楣偏偏要拦下来，非要他吹蜡烛。
“十八岁的愿望很重要，人生只有一次十八岁呢！咱们还是把蜡烛吹了吧。”苏清楣坚持道。
“我十九了。”唐殊嗤笑了一声。
苏清楣：“……”
她差点儿忘了，唐殊比她大几个月来着，她去年都十八了，唐殊确实也该十九了。
“那你今年不是要高考嘛，所以还是很重要，”说着，苏清楣不顾唐殊的反应，自顾自地给他点上了蜡烛。
“我头十八年从没许过愿。”唐殊又说，扭扭捏捏的就是不愿意吹蜡烛。
“今年可不一样啊，”苏清楣快速转了转脑子，“你想啊，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1开头的生日了，下一次就要等一百岁的时候啦。”
一百岁？
唐殊又被她逗笑了。
这么说着，苏清楣已经把最后一根蜡烛点燃，放下打火机的时候，冲他拍拍手，说：“点好啦，赶紧许愿吧！”
若是平常，唐殊肯定又要调侃两句，可今天他像吃错药了一半，竟然低声笑了笑，说了一句“行吧”，然后乖乖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还真是一副许愿的样子。
两秒后，唐殊再次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现在可以吃蛋糕了吧？”唐殊问。
苏清楣适时鼓鼓掌，笑道：“齐活儿啦，可以。”
蛋糕就巴掌那么大，刚好被分成了两份，唐殊把配料多的那份给了苏清楣，自己留了一份素一点儿的。
苏清楣也不含糊，抓起勺子深深一挖，一口塞到嘴里，香软可口，甜而不腻，夹层的芒果在嘴里爆出鲜甜的汁水。
她又挖了一勺子塞到嘴里，边吃边含含糊糊地说：“我就知道这蛋糕绝对好吃。”
唐殊挖了一小口含到嘴里，听到他的话是，忽然掀起眼皮跟着笑了笑：“是么？这也能看出来？”
“当然可以，切开的时候，夹层的配料就很充足，所以肯定好吃。”苏清楣吃得乐呵。
“那你多吃点儿。”
“对了，唐殊。”苏清楣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此时，唐殊的视线也跟着停在了她的脸上：“怎么？”
“生日快乐。”说完，苏清楣冲他裂开嘴笑了，眼睛弯弯的，唇角还沾着奶油。
唐殊怔了怔，睫毛不自觉扑闪两下，才缓缓应道：“谢谢。”
声音很轻，但与他平时说话的样子不同，多了些温度。
“礼物我之后再补给你哈，”苏清楣说着，好像意识到了嘴角的奶油，停下来舔了舔，继续说道，“还有，你二十岁的生日我也可以继续陪你过呀。”
“二十岁，不在这里了。”唐殊声音忽然沉了下去。
“在大学也可以呀，”苏清楣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你想啊，如果你要去B大光华，那就是在首都上学，对吧？”
“对。”
“正好啊，我现在非常努力，老刘的拔高题，杨大姐的随堂小测，物理佬的附加题我都不在话下……总之，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这不，我要去首医，到时候也在首都，对吧？”她继续说道。
“是。”
“明年我们都在首都，不就是约个时间而已，”苏清楣越说越笃定，“我的十九岁生日，你的二十岁生日，还有之后的很多次生日，都不会缺席，是这样吧？”
“没错。”唐殊听到最后，一句都没反驳，还一一应下来。
这话说完，唐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一个电话没来由地闯入。
他仅仅瞥了一眼，修长的手指伸过去，不假思索地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苏清楣看着他熟练地挂电话，有些好奇：“是……唐阿姨吗？”
唐殊没有马上回答。
“是的话，你还是接一下吧，她肯定是想祝你生日快乐。”苏清楣又说。
“不是，”唐殊说着，直接给手机关了机，“她不会给我过生日的。”
“啊？”苏清楣怔了怔。
“我妈不会给我过生日，过去的十八年都没有过生日，”唐殊淡淡地说道，“她说会影响学习。”
“这……”苏清楣咽了咽喉咙，只觉得唐梅的“观念”有些}人。
空气安静了几秒。
苏清楣想了想，决定率先开口：“不过，我妈也经常不记得我的生日，很多次都是我主动提醒她来着。”
她想着，这么说希望能安慰到唐殊，告诉他父母不记得孩子的生日，不止他一人。
“但我觉得没关系，他们不记得的话，我们记得就好了，他们不给我们过，我们就自己过呗，以后的路，我们也可以自己走，对吧？”苏清楣又说。
唐殊停顿了许久，随后轻声吐出一句：“清楣，你说话算数吗？”
第四十一章 你
◎别摸我...◎
唐殊神色忽然严肃起来，让苏清楣有些打怵。
缓了缓思绪，苏清楣郑重地点点头：“当然算数。”
“怎么？你是觉得我考不上？”她又补了一句。
这问题让唐殊有些猝不及防，他垂下眼眸，像是在短暂的思考，再次抬眼的时候，也跟着应道：“你考得上。”
声音如同他此刻的表情一样认真。
闻言，苏清楣还一阵恍惚，这还是唐殊头一回不嘴贫，那么认真又那么正式地鼓励她。
苏清楣顿了顿，转而对他轻轻一笑，说：“那我祝你也能考到首都去，去光华学你最爱的金融。”
“我？”唐殊轻挑了一下眉毛，背不自觉地往椅子上一靠，二郎腿也跟着翘了起来，恢复了那副懒懒的模样，“我就算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话语间，还隐约藏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可那时候的苏清楣，只觉得学霸在“嘲笑”她，只见她不服气地努力努嘴，揶揄了一句：“我知道，你们学霸都不稀罕我们这种平平无奇的同学的最真挚的祝福。”
“我的意思是，”唐殊一下坐直了身子，面对着她，“你专心复习，我自然也能做到，懂了吗？”
“啊？”苏清楣一怔。
“我说话从来都是字面意思，苏同学，是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唐殊说完，自己都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你放屁。”苏清楣笑着骂他。
当晚，苏清楣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玻璃窗外光洒进来错落在天花板的阴影，外头一辆车驶过，阴影也会跟着拉长、缩短、再消逝。
平时一沾枕头就昏昏入睡的她，今晚不知怎么的，翻来覆去硬是睡不着，最后连仅剩的那点儿困意也被耗尽了。
许是今天发生了的事情太多了，廖慧琪的话、唐殊的话像走马一样回荡在她的脑子里，一会儿让她因憧憬而兴奋，一会儿又让她落寞、把人拉入深渊。
她越琢磨，越发现自己根本不懂唐殊。
若真像廖慧琪所说的那样“唐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可为什么每次唐殊今晚同她的约定又能如此真实而笃定。
“他是逗我玩儿吗？”苏清楣缩在被窝里，嘴里喃喃着。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翻了个身：“他会喜欢谁呢？”
“他会喜欢我吗……”
-
阴雨天一晃眼就过去了。
太阳越来越辣，高三生跑操时候出的汗也越来越多，一圈跑下来，运动短袖都汗湿了，黏糊糊地贴着皮肤，前胸贴后背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所幸教室里的空调还算到位，这不，每次跑操过后，就会一群人堵在空调的出风口处，迎面吹着空调风，手也没闲下来，不停地扯着衣领散热。
然而，没能吹几秒，班主任杨芳总会虽迟但到。
“你们一帮人站在空调那里把出风口堵得死死的，整个教室都是汗味儿！都给我回座位去！”一声大吼，从教室前门贯到后门。
就这么一声，原本堵得连空调的形状都看不见，霎时间人群崩散，才能瞧见那苟延残喘的空调扇叶一晃一晃的动着。
“臭哄哄的！人家班的同学都是不那样……”杨芳还在念叨个不停，“还有啊，某些同学不要老是拿手去巴拉空调，扇叶都该给你们弄坏啦。”
刚从空调那儿落荒而逃回来的刘瀚宇，刚一坐下，看着前座还在边转笔边刷题的唐殊，止不住调侃道：“我说唐哥，你不热呀？”
伸手就摸了一把唐殊的后背，还是干爽的触感，他不解道：“你怎么都不出汗呀？”
这话刚说完，一旁的李思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唐殊的后背，还真是干的，一点儿都没有汗湿。
唐殊则像应激一般，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对诶，唐殊，你真的不怎么出汗呀。”李思甜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唐殊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他转头警告地瞪了一眼刘瀚宇，沉沉道：“别摸我。”
这话不像开玩笑，是赤裸裸的警告，吓得刘瀚宇忙不迭地收手，他虽然与唐殊认识的时间很长了，可唐殊这人脾气怪得很，他也不敢随便惹对方。
回过头时，唐殊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的李思甜，又淡了一句：“你也是。”
李思甜顿时哑然，一时失语，只得咽了咽喉咙。
此刻，前座的廖慧琪虽正低着头刷题，但耳朵却异常灵敏，后座的一举一动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就在这时，不偏不倚，苏清楣拎着小卖部的特产“冰镇红茶”回到了教室。
刚一落座，就嗅到了前后左右十分微妙的气氛。
这个点，“小班”的人刚回来准备上晚自习，这不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嘛，怎么大家都像被“噤声”了一样，一言不发的。
她看向后座，不知怎么的，眼神就与刘瀚宇对上了。
她隔空对着刘瀚宇做了个口型：发生什么事啦？
刘瀚宇尴尬地抿了抿唇，于是强行解释道：“没啥，就教室里都是汗臭味儿，不太舒服而已。”
“汗臭味儿？”苏清楣一脸疑惑，一时摸不着头脑，琢磨着这话的更深层含义。
然而，下一秒，唐殊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不是我。”
“啊？”苏清楣还是懵懵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没出汗，”唐殊竟然解释起来了，“汗臭味不是我。”
“谁知道你是不是刚在空调那儿吹干的。”苏清楣调侃了一句。
说完，她才忽然意识到平时在家里怼惯了唐殊，这话几乎是没过大脑就蹦出来了。
此言一出，前后座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唐殊还闷闷的不知是不是生气呢，苏清楣这是直接撞枪口上了。
就连苏清楣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同桌廖慧琪本来还看着题目的，闻言后竟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笔。
“我骗你做什么，”唐殊好像被气笑了，“不信，你自己来摸一下？”
说着，唐殊主动露出手臂，直直地伸到苏清楣面前。
苏清楣张了张口，耳根不自觉地热了起来，连同心跳也像乱了一样，时快时慢，时重时轻。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安静了，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啪，随后一声清脆的响声，廖慧琪手中的笔猝然滑落，飞到了桌角边。
李思甜和刘瀚宇则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两人。
苏清楣一下感觉到了目光，就像火星一样灼烧着自己，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谁要摸你手了，信你了还不行。”
“但教室里还是有股味儿……”苏清楣掩饰着抱怨了一句。
她慌慌张张地把身子转回去，抓起桌面上的冰镇红茶，扭了几次才扭开瓶盖，仰起头，咕噜咕噜地猛往喉间灌几口，随后轻轻地喘着气，胸口起伏。
跑了两千米，还不如唐殊刚刚那句“让你摸一下”来得心跳加速。
她不敢再回头了，不敢让唐殊看到她因为一句话而慌得乱了阵脚的模样。
那是独属于年少时最纯粹的心动，不需要刻意的撩拨，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让年轻的心脏狂跳不已。
以至于许多年后，再想起那个回头的瞬间，那句不经意的话，还是忍不住怀念，那个会让她轻易脸红的少年，那个高考前夕热得不像话的夏天，还有那一口又一口冰凉的红茶。
第四十二章 你
◎匆匆...◎
月历再掀一页，五月来了。
带着期待，紧张，还有一点不舍。
教室外头的光越来越亮，黑板上的字却越来越稀疏，该教的都教完了，要学的也该学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