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十分钟后，苏清楣悻悻地坐到了会议室里头靠后排的旁听席上。
此时，林璇正站在屏幕旁坐汇报。
苏清楣远远看了一眼，PPT有点熟悉，用的还是昨晚她看过的那一份，于是，她自顾自地从包里掏出眼镜，默默戴上。
“以上，是本系统的大致工作流程图，”林璇的声音悠然响起，“我们可以看到，比起前几个版本，最新的版本我们对加密工作进行了优化，并且修补了之前所发现的漏洞……”
苏清楣边认真听着，嘴角不由地勾成了一个弧度：“嗯，她改了呀……”
林璇真的按照她昨晚给的建议，把PPT里繁琐的公式原理删掉了，变成了一个简介又清晰的流程图，措辞也更加“接地气”。
“与此同时，我们在医院门诊系统、住院部系统和信息部系统这三者关联上做了很大的提升，保证做到操作方便的同时，也能轻松完成数据的调取和追溯……”林璇边说着，手中的激光笔随之动了动，屏幕上的PPT很快跳到了下一页。
坐在会议桌上的人看着屏幕，听着讲解，频频点头。
“这里也改了……”苏清楣仰着头，像极了上课时坐在后排的小孩，在看到林璇再次根据她的建议修改的页面，会心一笑。
虽然她已经不是主要成员，可坐在旁听席的苏清楣却并没有觉得遗憾，每一个经过她手的程序，都像她的一个“作品”，即便最后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她还是会不遗余力地给帮助。
就在这时，手机没来由地震动了一下，吓得苏清楣赶紧把手伸进口袋里抓住手机。
幸好她在公司有调静音的习惯，不然方才要出大事。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挪出一个屏幕的角，仅此一眼，就瞄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唐殊：你在干什么？
“唐殊？”苏清楣不禁喃喃，她有点不敢确信，又看了一眼会议室上方的挂钟，上午十一点都还没到，唐殊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她。
苏清楣迟疑了一下，本能一般地回复过去。
-清清子：在开会。
-清清子：你很闲吗，唐医生，现在还没到中午下班时间吧。
这条消息发过去之时，几乎是同一时间对话框顶了一条新消息。
-唐殊：今天下夜班，我早上八点就下班了。
“哦……”苏清楣恍然大悟。
唐殊已经下班了，她依旧被困在会议室听完这个会议，她扁了扁嘴，正要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就在这里，对话框又顶出来一条新消息。
-唐殊：还要开多久？
-清清子：至少还得两小时。
这条消息发过去之后，唐殊那边没了动静。
十分钟后，林璇的汇报完成了，不出意外，收获了不少好评。
接下来是医院方信息科代表上去汇报，主要是关于他们对于系统功能诉求方面的一些内容。
医院方的人显然没有林璇准备的周全，绕来绕去说了许多，似乎还是没给出一些实质性的修改意见。
苏清楣不禁听得有些疲乏，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公司的会议室并不临街，反而是对着里头喷泉绿化区域，安静的同时，又看瞧见不远处疯长的枝叶。
久看电子屏幕，看一看窗外，确实能令人舒坦一些，苏清楣正这么想着，忽然，脑子里没来由地闪过了一道思绪――
盛夏又来了。
公司绿化区的树虽被打理得很好，花圃、草坪都被修得规规整整，好看是好看，却没有一中校园里绿植那野蛮生长的劲儿，也没有扑面而来的青葱和朝气。
好像离开了高中校园之后，特别是工作后，苏清楣再也没有这样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夏天去了又来，来了又走。
可她心中的那个夏天好似定格在了十八岁那一年，那个曾经爱幻想、好追逐的少年人，好似也被葬在了那一年。
明明在变好，为什么再也没有高三的时候那种单纯的快乐了呢。
“所以，我们这边呢，希望贵团队能够再更新一个版本，特别是在使用感上，我们的医生反应系统太复杂，不好操作，而且很多功能都用不上，有点鸡肋……”医院代表汇报也接近尾声。
接下来该是双方讨论交锋的时候了。
苏清楣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放飞了好一会儿的心绪。
就在收回视线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角，顿然发现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人！
苏清楣愕然转脸，不偏不倚，正与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旁的唐殊四目交错。
他……他怎么？
在这里？！
苏清楣被惊得张了张口，碍于还在会议室，只能无奈地逼出了一个字：“你……”
与此同时，唐殊缓缓地把食指放到了唇前：“嘘。”
他轻拽着她的衣角，凑到了她的而后，压着嗓子说道：“我也是医院代表之一。”
说话的时候，苏清楣根本顾不及听内容，只觉得一股气喷在耳后，痒得发麻。
她眨了眨眼，正想与他拉开距离，谁知唐殊又不退反进：“讲到哪儿了？”
明明是在询问会议的内容，可苏清楣却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缓了缓呼吸，故作镇定：“讲到、讲到……”
唐殊故意似的支起下巴看她，眼睛亮亮的，显得格外认真在等答案。
她也不知道讲到哪儿了。
她走神了。
这一幕，就如七年前那个盛夏，唐殊翘了一节冲刺“小班”的物理课，回三班陪苏清楣上自习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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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他
◎你会来的，对吧？◎
“你是参会代表？”苏清楣压低声音，说话的语气半信半疑。
“嗯。”唐殊嘴角勾起。
“那你还这么晚才来，”苏清楣揶揄道，“都过了一半了。”
唐殊小声嗤笑：“不影响。”
这话一说，不由让苏清楣想起高中的时候，唐殊上课也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会儿听课，一会儿睡觉，有时候还写作业来着，可每次考试就是第一名，真是拉仇恨。
还没等苏清楣说话，唐殊望着她又说了一句：“你怎么戴眼镜了？”
其实自从唐殊进到会议室坐下来后，就一直望着清楣。
“大学的时候近视了，”苏清楣低声回答，而后又多解释了一下，“我学计算机嘛，一天至少八个小时对着电脑。”
闻言，唐殊沉默了好一会儿。
此时，会议桌上的人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最先开始说话的，是作为组长的阿豪：“院方代表，我们这边可以尽快更新一个版本，但前提是希望你们能提出一些具体的修改意见，这样我们团队的效率会更高。”
“那我们就之前说的几点总结一下，第一，还是像我们代表说的那样，需要简化系统流程，特别是在使用方面，尽量化繁为简，第二……”医院方那边也在发言。
“……”
会议桌上声音此起彼伏，发言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坐在后面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有些在记笔记，有些已经走神了。
唐殊看向苏清楣，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苏清楣瞬间像触电似的，浑身一颤。
唐殊这人专挑这种人多的场合逗她，让她无从拒绝。
“怎么了？”苏清楣扭过脸来看他。
“刚刚你们那边主要沟通的人，是谁呀？”唐殊问道。
苏清楣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椭圆形的会议桌上，一路看过去，双方相视而坐，各站一边，她的视线最后停在了其中一边靠近中间的位置上。
“阿豪？”苏清楣口中喃喃，她不明白唐殊怎么问起阿豪来了。
“他是我们组长，”苏清楣回答道，“怎么了？”
“哦……”唐殊故意拉长语调，语气带了些调侃的意味，“那你老板还挺关心你的。”
苏清楣眉毛一蹙，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什么意思啊？”她反问道。
“你上一次生病住院，是他送你过来的，手术之后他还一直陪了你很久。”唐殊说道。
原来是这事儿，苏清楣自己都快忘了，只记得那天她痛得脸色发白，而后就晕厥过去了。
不过经唐殊这么一提醒，她那“丢失”的记忆又瞬间拾回来了。
“所以，还说你们关系不好？”唐殊又补了一句，这话语气透着丝丝怪异，苏清楣听出了似有若无的揶揄。
唐殊这人高中的时候就特别会阴阳怪气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小子功力不减反增。
“我是优秀员工好吗，我们组长器重我，”苏清楣冲他挑了挑眉，“懂么？”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苏清楣第一次在唐殊面前N瑟。
对方抛掉拘谨的那一瞬，唐殊明显有些猝不及防，他呼吸滞了滞，所幸很快又调整回来了，说：“那你应该坐到会议桌上去。”
这话本来是“反击”，可他不知，正戳中苏清楣这些天来惆怅的点。
“是啊，这个项目本来是我负责的，但我住院了一段时间，现在交给别人做了，我也只能坐在这里旁听了。”她淡淡地说道。
她的语气虽然没有起伏，就像陈述一见稀疏平常的事情一般，可唐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两人沉默了半分钟。
“对不起，”唐殊主动道歉，“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嗯？”苏清楣斜过眼，“我什么意思？”
“这个项目没跟完，以后还会有别的好项目，来日方长。”唐殊转而安慰她说道。
闻言，苏清楣低下头，看了看她的鞋子。
今天她穿了一双平底的黑皮鞋，鞋头尖尖的，她晃着一边脚，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说了出口：“我曾经也这么想过，只要我一直拼命，最终总会做成一次的。”
“嗯？”
说着，苏清楣目光悠然看向她，随后轻笑了一声，语气漫不经心：“可我高考不也没考上首医的临床吗？”
突然提起往事，让唐殊始料未及。
其实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她就想这么说了。
七年之久，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不是双方心照不宣地不提起就能够轻松解决的。
“不过我现在也挺好，”苏清楣又接了一句，“上了一个我擅长的专业，在公司里混得也还不错。”
此时的苏清楣只想把话圆回来，刚刚脑子一抽，把想说已久的话说了出口，可最终面对唐殊，她还是退回了该有的拘谨。
可唐殊却不愿意这个话题直接略过：“你知道我从来不是要嘲笑你的意思。”
苏清楣抿了抿唇，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你当年鼓励我去考，说一起去首都，是真心的吗，还是逗我玩儿的？”
这些年来，这件事就像一个绳索一样，困了她许久，她真的很想知道，当年那句像随口说出来的“我们一起去首都啊”，到底是年少时顽劣的天才少年对平凡如她的一个玩笑，还是真心的邀请和承诺。
十八岁的苏清楣太稚嫩、太迟钝，而唐殊又总是高傲又懒散，她辨不出真假。
这个问题过后，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
唐殊垂了垂眼，像是沉默，又像是思忖。
而后，再次掀起眼皮看她的时候，唐殊的话也缓缓带出：“你还记得你陪我过十九岁生日的那年吗，我本来想草草吃个蛋糕就结束的，你非要逼我许个愿望。”
此话一出，苏清楣怔了怔，脑子里像走马一样快速闪过画面，好像真有这么一件事。
“所以呢？”她随后问道。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能考上你最想上的大学。”唐殊的声音很低，低到后面几乎只有气声。
可这句话传到苏清楣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那时候的唐殊也不确定苏清楣是不是真的想去首都，可他却由衷许下这样一个愿望。
“你怎么……”苏清楣的声音有些发颤。
“所以，我的愿望，到底实现了吗？”唐殊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去到，你最想去的地方？
-
下班回家后，白天被扰乱了思绪的苏清楣赶忙在线求助文瑾。
-清清子：文文，有空吗？有急事！
可这条消息发出去许久，都没有回复，许是文瑾在加班，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就在她准备把手机扔到一边的时候，手机忽然剧烈震动了起来。
她瞄了一眼来电提醒，是白景深，稍加迟疑，最后还是接起了电话：“小白，怎么了？”
“清楣！”白景深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在电话里头都能感受得到，他问，“最近你都呆在南城吗？”
“对啊，”苏清楣笑了两声，“我还能去哪儿啊。”
“那就好，最近我们哥几个在南城都要呆好一段时间，要不要一起来参加个聚会啥的？”白景深问道。
“聚会？”苏清楣语气疑惑，“计算机系的吗？”
“不是，”白景深解释道，“高中同学，刘瀚宇和朱浩明两个前几天还找我来着，这两个月会在南城呆着，还让我带他们出去吃喝玩乐，我想着既然如此，还不如叫上你，我们几个同学小聚一下，”
原来是高中同学。
这还没完，白景深又接了一句：“你不用不好意思，还有女生，思甜和慧琪也来，特别是思甜，听说她准备入职南城附一医院了。”
李思甜？入职南城附一医院。
这不就是唐殊所在的医院吗。
苏清楣听后不由顿了顿，不知怎么的，一提起李思甜，她就瞬间没了自信，让她猛地想起七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与李思甜撞衫的事情。
那些她朝思暮想得到的东西，李思甜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拿到。
既然比不过，还不如别见面了。
“算了吧，我好久没见他们了，我要不还是不去了。”苏清楣推辞道。
“为什么呀，以前我们在一个群里，关系都还挺好的，而且在他乡遇到老同学，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白景深当说客，一直试图说服苏清楣，把人约出来。
“而且，我跟他们提起你，感觉大家都挺想你的。”白景深又说。
“我、我考虑一下吧……”苏清楣最后说道。
第六十五章 他
◎我决定穿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