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楣用力摇摇头。
“还是……没准备好?”唐殊又问。
苏清楣也摇摇头。
怎么追问她都没有回答,只是伏在唐殊的肩上抽泣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不难受的。”
唐殊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又问:“那感觉还好吗?”
她想说感觉很好,但话到嘴边,又不想说出来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有点累了。”
随后,她倒头就睡。
唐殊拿她没辙,收拾了一屋子的“残局”之后,已经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了。
唐殊有些犹豫,他坐到了床头一角,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后背。
毫无反应,确实睡着了。
而后,唐殊深吸一口气,小声地问道:“小苏,我今晚帮你收拾了屋子,还给你拖了地,而且你刚刚也说没有感觉难受……”
大学霸第一次说那么多话作为铺垫,为的就是引出接下来这句:“所以,我今晚可以睡你旁边吗?”
他自然是得不到苏清楣回应的,因为她此时正与“周公畅谈”。
唐殊抿了抿唇:“好吧,你不说话,我倒数五个数,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啦。”
“五,四……”
边数着,他边伸长脖子看着她的吐气如兰。
“三,二,一!”
后面几个数明显更快了。
“好啦,”唐殊美滋滋地把他的长腿迅速收了上来,小声切雀跃地说道,“你已经答应啦。”
于是,唐学霸在“自娱自乐”中获得了同寝的资格。
唐殊伸长手去关了台灯,躺下来后,翻了个身。
只见身旁的人像虾米一样蜷缩在一旁,后背朝着他。
唐殊滚了滚喉结,然后挪动了身子,故技重施:“小苏,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
苏清楣依旧熟睡着,毫无反应。
“行,你不说话的话,我数五个数,你不反对就是答应啦。”唐殊说道。
“五……”唐殊边数着,又凑近了几分,“一!好,你答应了。”
说完,他贴了上去,把人轻轻地抱在怀里。
他从未在后背的方向抱过苏清楣,如今两人前胸贴着后背,让唐殊觉得温暖的同时,又觉得苏清楣真的好小一只。
像一只会发热的抱枕?
不,更像一只小猫。
-
第二天一早,苏清楣被风吹开床帘缝隙飘进来的光刺醒。
她的眼睛先是睁开了一条缝隙,翻身时撞到了身旁的人后,才猛然睁开眼睛。
唐殊他、他怎么……睡在自己的旁边?!
清醒只需要一秒钟。
昨夜的画面如同走马一般从她的脑海中划过,她被压在床边接了吻,然后还混着脑袋说胡话,然后还拆了包装盒子,然后还……
最后,她好似一边哭着,一边求他,具体说了哪些话,她已经不记得了。
苏清楣倒吸一口气凉气,突然觉得自己羞耻又丢人。
谁料她一动,唐殊也跟着睁开了眼。
这人还是像以前那样,醒来的时候没有缓冲似的,给人一种无法糊弄的无力感。
“你、你干嘛睡这里?”苏清楣决定先发制人。
“嗯?”唐殊轻应了一声,然后不徐不疾地说道,“你让我留下来睡的呀。”
语气之坦然,仿佛昨晚那耍赖似的“五秒原则”不存在一样。
“我?”苏清楣指了指自己。
疯了、疯了。
昨夜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没记起来的。
“嗯,对呀,”唐殊语气非常淡定,“你还让我抱着你睡。”
“我?!”苏清楣瞪大眼睛,她从没有像今天早晨这样清醒得如此彻底。
“我、我……我让你抱我?!”不敢置信让人说话结巴了,苏清楣不甘心,又问,“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嗯……”唐殊故作思考,“让我想一想。”
“你当时说,老公,要抱抱。”唐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可能!”苏清楣一口否决。
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嗯?”唐殊眼含笑意地看着她,把她看得越来越不确定了。
不可能……吗?
莫非,她真的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管唐殊叫了一声“老公”?
这还没完,还说“要抱抱”?!
苏清楣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本来这一觉睡得挺香的,只是没想到醒来后,竟然当场尴尬。
即使唐殊的脸再帅,当下的苏清楣都觉得自己无法再好好面对了,于是,她转了个身,决定把后背留给他。
谁知,刚一转身,后面又出来始作俑者幽幽的声音:“诶,你。”
“又干嘛?”苏清楣把头转了回去,佯装不耐烦来掩饰此时的尴尬。
“你压着我的手臂,”唐殊的语气依旧平静,平静得好像在陈述某件很正经的事情,“压了好久了,我觉得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此言一出,苏清楣偏了偏头,看向枕头,原来那一宿好梦,是唐殊“牺牲”了他坚强的臂膀换来的。
“对、对不起!”苏清楣赶紧把脑袋抬了起来。
只见唐殊用另一只手把这只手缓缓掰了回来,而后不停地揉捏着手肘。
“你、你还好吗?”苏清楣满眼担忧,这可是压了一宿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你想让我周末也去医院上班呀?”唐殊打趣道。
“不是,我担心你手废了,毕竟你可是要拿手术刀的人。”苏清楣解释道。
“我还好啦,”唐殊宽慰她说,“就是手麻了,而且你也没压多久,临天亮的时候才睡过来的。”
“哦……”苏清楣暗暗松了一口气。
苏清楣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住唐殊家,把人房间占了,手臂压麻了,当然,也把这个年少时一见倾心的帅哥据为己有了。
-
刚醒来的时候还没觉得,如今苏清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散架了一样,尤其是后腰,简直像断了一样,稍微挪动一下,就会酸痛无比。
这让她追忆起了上学的时候跑完体侧八百米的感觉,不,比跑八百米还累。
至少跑步只是腿疼,这会儿浑身疼。
她有点儿后悔昨晚没有节制地附和唐殊了,当时也是昏了脑。
可一想到昨晚,唐殊刚刚说的那句叫了他“老公”的话,又鬼使神差地从脑袋中蹦出来。
到底是脑子多不清醒,才会突然叫他“老公”呀。
苏清楣咽了咽喉。
唐殊见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主动凑过去找她说话:“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呀?”
“早餐都还没吃,就问中午。”苏清楣越是自己尴尬,越喜欢呛人。
“你看看现在几点啦,”唐殊抬手揉了一把她本就睡得凌乱的头发,“还吃早餐。”
“哦,”苏清楣叹了叹,打算继续呛他,“你说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吗?”
“可以呀,”唐殊眼底又燃起了笑意,“不过……”
“再叫一声老公听听?”
作者有话说:
结局倒计时啦~
第八十八章 伴侣
◎烟火、初雪和你(完结撒花)◎
九月底。
林璇的解聘合同正式生效,她也把手续办完,卷铺盖走人了。
自从恶意攻击系统的消息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林璇也极少出现在公司了,为数不多地回公司的几次,都是在跑离职的手续。
但就那么寥寥几次,竟然还被苏清楣碰到了一次,那是因为,林璇要拿着表格去找她签字盖章。
两人一见面,神色都无一例外地尴尬起来。
简单寒暄过后,林璇竟主动找起了话题:“清,话说你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和我男朋友住在一起,”苏清楣顿了顿,“就是那个姓唐的医生。”
林璇眼前划过一丝惊讶:“竟然在一起了。”
“嗯,”苏清楣也没打算掩饰,“其实他是我高中同学,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真好,恭喜你。”林璇垂了垂眼,视线落到了苏清楣的工牌上――”
代理组长。
林璇晃了晃神,而后轻叹一口气,把离职申请表递到了苏清楣的面前,说道:“还是先把我签个字吧?”
苏清楣接过表格,扫了一眼,发现总监、出入处、财务等等都已经签过字了,就差自己了。
其实她目前保管的是阿豪的印章,这段时间阿豪到德国出差,暂时由苏清楣代理。
苏清楣顿了顿,拈起手中的签字笔,刷刷两下,就落下了一串好看的字迹,随后,她从打开了侧边抽屉的锁头,掏出了印章,在印尼上用力压了压,双手压着印章,规规整整地盖了上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的朋友离职的最后一个章是她来盖的,好像也是给这段在最难熬岁月中萌生出来的友谊,画上了句号。
“好了,给。”苏清楣双手把表格换给林璇。
林璇拿回盖满了印章的离职表,心中百感交集,但再一抬眼看向苏清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道:“听说豪哥要升总监了,代理组长很快就要成正式的组长了。”
话语间有羡慕,也有得不到的酸涩。
闻言,苏清楣怔了怔,这一层她还真没想过。
她没有直接应林璇的话,转而问了些别的:“之后去哪里?”
“去我舅舅的公司吧,或者是别的地方……”林璇稍微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也还没想好。”
“嗯,不着急吧。”苏清楣淡淡地说道。
林璇家境很好,又是南城本地人,家里也有开互联网公司的,要找个工作,自然不是大问题。
苏清楣走神之余,林璇已经拎着表格转身而去,丢下一句:“走啦。”
苏清楣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
事实上,林璇猜得很准,两个月后,阿豪从德国学习回来,就升了副总监。
自然组长的位置空缺出来,就得有人顶上。
在毫无悬念之下,苏清楣顺利升职。
宣布任命的当天下午,她还斥巨资点了下午茶,请整个办公室的人吃点心。
从此,她也不用窝在逼仄的工位,而是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当她做到办公室的皮椅上时,激动之余,又觉得不可思议,掐指一算,还没到三十岁呢,竟然能在互联网大公司当上一个小中层了。
-
下班后,苏清楣迫不及待地奔向唐殊,一上车就絮絮叨叨个不停:“之前说升职的事情,今天落实下来啦,我还搬去了新的办公室。”
唐殊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抿唇笑笑,一会儿给她吹“彩虹屁”,一会儿又假装听不懂的样子反问她,总之,情绪价值拉满。
“但是呀,我其实还是更喜欢做编程,做系统,现在也算到了一个管理岗位,做的最多的还是审核,月度还有填不完的表格,再也没有自己开发系统的快乐了。”苏清楣小声抱怨道。
“那不挺好的吗,本来在大公司一线技术岗位人员流动性不小,尤其是程序媛,三十五岁还有中年危机呢。”唐殊宽慰她说。
“能上管理层是好事,你别多想了,”唐殊趁着堵车的间隙,拿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而且你现在也只是不熟悉业务而已,半年或者一年之后,等你熟悉了工作流程,没准儿会觉得比一线技术岗更好呢。”
苏清楣停下来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也对……”
明明唐殊是个不折不扣的理科生,但安慰起人来总是很有一套,不知不觉就把人带到他的逻辑当中去。
“怎么样?”唐殊看着前方,眼里含笑。
“什么怎么样?”苏清楣挠了挠头。
“你就说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吧?”唐殊话语里满是得意。
“一点吧。”苏清楣抿着嘴笑了笑,头转向了车窗外。
此时,晚霞压在了城市的上空,天空好像被揉碎的调色盘一般绚烂,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可以远远地瞧见苏清楣上班的那座互联网公司的大楼,正被夕阳勾勒的金边,熠熠生辉。
经历了最困惑的高三,又过了最挣扎苦闷的大学四年,还挨过了初入行时最迷茫的三年,苏清楣突然感觉到,生活真的在变好了。
即便如今的模样与当初十八岁的自己幻想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谁规定,幸福只有那一种样子呢?
即使年少时想当医生的梦想没有实现,即使再拼命还是没上理想的大学,即使在职场上摸爬滚打、还常常被误解,但好像正是这一切,塑造了如今的她,在某一瞬间,拥有了接住幸福的底气。
车子驶下高架桥的时候,唐殊不经意间瞥了苏清楣一眼,发现她正对着窗外发呆。
“在想什么呢?”唐殊问道。
“我在想,”苏清楣把头转了回来,“如果我当年真的考上了首医的临床,现在又会是怎样的生活。”
“那你现在可能在加班,也可能准备上夜班,当然也可能还在手术台上额头冒汗也擦不了,也可能……”唐殊还没说完,就被苏清楣打住了。
“行了、行了、行了……”苏清楣连忙打断了他,“有这么惨么?”
“不能说惨,”唐殊轻笑了一声,“而是,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任何职业都是。”他还不忘补了一句。
也对,不要美化那些没经历过的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好,而脚下的路,也没有想象中那样差。
就像傍晚天边的彩霞是切实存在的,只要抬头看看,就会发现,其实它每天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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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之后,唐殊就一直赖在苏清楣的房间不愿意回去。
苏清楣心情好的时候,就不同他争辩,那天心情不美了,就到处挑刺:“你怎么今晚又睡这里呀,你昨晚不是说要回隔壁房睡了吗?”
一般这种情况下,唐殊都会选择性听不见,装傻充愣,然后一到晚上,又抱着枕头过来。
久而久之,这人脸皮到底有多厚,苏清楣算是彻底领教了。
什么“高冷学霸”、“禁欲系帅哥”都是假的,就是一个脸皮死厚的“狗”。
这还不止,这狗还有点小洁癖。
周末,苏清楣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能隐约听到OO@@地收纳东西的声音,睁开一条缝隙看过去,果不其然,唐殊又在整理东西了。
除此之外,还有点小自恋。
晚饭后,苏清楣还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时候,唐殊就会假装“擦吉他”,然后把吉他拿出来,不偏不倚地坐在她一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深情弹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