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咔嚓。
在场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心碎了一地。
谢德明人傻了。
傅成今语速适中,逻辑清晰:“此机会并不好找,直到除夕,儿臣得知朱雀桥十分适合观赏烟花,怀抱着谢姑娘可能也会过去的希望,去到朱雀桥附近碰运气。而那天晚上,谢姑娘正好受柳太尉嫡长女之邀前往朱雀桥,武翼郎柳英光陪同柳姑娘同来,于是最终,孤与谢姑娘以及柳家兄妹,除夕同游。”
“也是在那天晚上,柳姑娘塞给了谢姑娘一张写着‘小心西南王’的纸条。”
“在儿臣心怀不轨,想趁送谢姑娘回府这个机会探口风时,惴惴不安的谢姑娘将纸条交给了儿臣。”
除夕夜太子中途开溜是在场臣子都知道的事情,在傅成今拿出纸条相互传阅后,对他的说辞更是信了十成十。
“西南王曾当街斩马,救下马车惊马的谢姑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西南王惊鸿一瞥,倾慕谢姑娘也属正常,儿臣之前也并未怀疑过西南王的用心。但有这张纸条后,儿臣出于对谢姑娘的维护之心,让人彻查一番,并询问了柳太尉的嫡长女……西南王阁下,还需要孤继续往下说吗?”
陈嵩在心中暗暗叫苦。
好么,直接被男主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今天他和柳轻羽,必须折一个在这里。
“皇上,臣不知太子殿下在说些什么,臣要求与柳太尉之女当面对质!”
他不知道柳轻羽和太子是怎么说的,只有柳轻羽也在场,他们二人的关系才不会露馅,不然,他就什么都不能说了。
“陈爱卿,你陷害谢姑娘一事,看来确实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只好先委屈你到大理寺坐坐了。若你真是无辜的,等朕查清所有,定还你清白!”
皇帝在这个时候语气沉重地插手了,这也是和傅成今早早商量好的,为了保护柳轻羽这个污点证人,也为了顾全太尉的面子,他们会点到即止,先将西南王扣下,不着急给人定罪,以免他狗急跳墙咬出柳轻羽。
西南王被徐方圆带了下去,御书房内其余臣子心弦越发紧绷。
“殿下。”本来就没有适龄女儿能够给太子当太子妃的老太傅心态最平和,全身心投入到案子里的他问出内心困惑,“柳姑娘与西南王,又是何渊源?”
傅成今说出早已准备好对外公布的说辞:“母后不知孤的心意,最开始为孤相中的太子妃,正是柳大姑娘。”
聪明人之间不用什么都说开,大家都会自己脑补,很快就有人倒抽一口凉气,说出傅成今父子都希望听到的猜想。
“莫非,哪家的姑娘有可能成为太子妃,西南王就会对那个姑娘下手?那他这是……要左右朝局啊!”
当官的最清楚储君的婚事意味着什么,那可是能够改换朝局的一次大变动啊。
傅成今立即肯定他的猜测,一脸自责道:“是孤之过,若孤不拖泥带水,早早就婚事定下,也不会被他找到可趁之机。”
众臣子赶紧安慰他:“怎会是殿下的过错,分明是西南王生出了贼心,殿下过于苛责自身了。”
皇帝却冷哼一声,与众臣唱反调:“知道拖泥带水就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谢家姑娘你不害臊就算了,你让谢家姑娘往后除了你还能嫁给谁?依朕看你也别探什么口风了,直接提亲去吧,人家姑娘要是愿意嫁你,你就娶了,要是不愿意嫁,朕再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给她赐个婚,省得她没了着落。”
“多谢父皇教诲,儿臣这就去准备。”
傅成今受教,“惭愧”应是后离开。
有适龄女儿的大臣痴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恨不能将人叫回来,好劝劝他不要英年早婚,多看看其他姑娘,再选选。
傻了半天的谢德明也终于缓过劲儿来了。
他忘记了屁股的疼痛,跪在地上对着皇帝就是一阵哐哐磕头。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蠢货。
皇帝难以忍受地别过了头。
大臣们:“……”
心里忽然就好受了是怎么回事。
虽然太子没娶自家姑娘,可也没娶老对手们的姑娘啊。
他们的地位不会有任何改变。
好像,也还行?
第43章 提亲
谢德明谢完恩就昏过去了, 太医诊断后说是挨了打情绪又大起大落导致身体崩溃,躺几天就会好,皇帝便摆摆手, 让人把他抬回谢国公府。
国子祭酒谢德白不知道御书房发生的事, 只在谢德明去敲登闻鼓后紧急了解了最近的传闻始末, 看到被抬着回来的兄长气得牙痒痒。
“你……你自己蠢好歹也和我商量商量啊!”
对着昏迷的人骂了一句, 谢德白赶紧去联系朝中交好的同袍, 试图打听他敲登闻鼓后发生了什么。
四房谢德祝看到人躺着回来吓死了, 拉着夫人就开始商量要不要趁着降罪的圣旨下来之前,先跟谢老夫人说说分个家。
一时间谢国公府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外面的风言风语原是瞒着谢老夫人的,谢德明被抬回来后也瞒不住了, 谢德白简单应付了几句就叫谢意适去安抚老人的情绪, 自己跳着脚到处活动关系去了。
谢意适想跟他说不用担心都来不及,索性真当自己不知道, 去了老太太房里。
老太太一看到谢意适, 就抓住她的胳膊急道:“你这孩子,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瞒着祖母!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连说两遍,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祖母莫急。”谢意适忙安抚她,屏退左右后道, “正是因为即将定亲,才有这一遭,都是安排好的,您放心, 我不会有事。”
谢老夫人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怎么定个亲,还有条件不成?”
见她想岔了, 谢意适连忙解释道:“只是处理一些隐患,幕后之人本来就在针对我,我们是想趁这次机会彻底根除。”
“针对你?”谢老夫人反应了一会儿就明白了,也气笑了,“你受委屈又瞒着我是不是?上次你说二皇子之事可以解决,是不是一直没有解决,你就自个儿一直扛着?”
看着她眼中闪动的泪花,谢意适踟蹰起来,比起让她知道自己还有西南王这个仇家,或许还不如让她继续以为是二皇子?
不等她抉择出个优劣,老太太已经看出来了,心惊胆战道:“还有比二皇子更难对付的?!”
谢意适:“……唉,左右不会有事,您就别担心了。比起这个,您不是一直想着孙女婿的事情么,明日就要见到他了,您高不高兴?”
老太太对她强行转移话题的行为很是不满,又忍不住被她转移过去的话题吸引,别扭道:“不高兴,是圆是扁都不知道的人来见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愿意接话,谢意适顺势哄道:“不是圆的也不是扁的,是高的俊的。”
“你啊!”老太太戳戳她的脑门,“主意就是太大了!”
谢意适笑着又哄了她好一阵,确定她已经把心放下才离开。
谢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叹气。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子,敢跟比二皇子更难对付的人物叫板?
事关重大,御书房发生的一切暂时被封锁起来,谢德白奔走许久也只知道与西南王有所关联,最后腆着老脸求到恩师太傅府上,才得了个模糊的回答。
“谢德明的运气绝无仅有,你就别操心人家了。”
谢德白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谢德明的运气好在哪里,只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谢府是不会遭殃了。
回府后见到发妻温氏,他交代道:“一切如常即可,府上不能乱。”
温氏忐忑道:“这我自是知道的,只是二姑娘这事……老爷如何看?刚四房的来我这儿探口风,有想分家的意思。”
谢德白冷哼一声,毫不客气道:“不必理会那个孬种,想分家让他自己去与母亲说。”
他这么说温氏心里就有数了,就算真有什么事,他们二房也要和大房共存亡,自己就别白费劲儿了。
“至于适姐儿……”谢德白蹙了蹙眉,“你娘家子侄中可有出色的儿郎?谢德明夫妻都不是个东西,你看若有合适的,就帮她一把。”
如今外面到处都是这个侄女的流言,没有什么比现在立刻马上定一门妥帖的亲事更好平息舆论的法子了。
一个姑娘,只要她定了亲,就像叶子落在土里,很快被掩埋了。
温氏迟疑,倒不是她觉得流言缠身的谢意适配不上自家子侄了,而是她还惦记着谢意适嫁皇子拉拔自家儿女呢。
“二姑娘这般人品,配我娘家的子侄,是不是有些……委屈了?”
谢德白也觉得可惜,但现在这不是没办法吗,低嫁总比被继续议论下去好吧。
“顾不上那么多了,你抓紧时间回娘家一趟,探探口风,若有人选,明日,我就跟母亲提。”
温氏只好应下,随便收拾些东西回了娘家。
谢意适不知道二叔二婶为她操心了这许多,绣完荷包后又选了丝线开始打络子打发时间。
若是手头不干些什么,她总忍不住紧张。
为明日将会发生的事情。
翌日。
一大清早,街头巷尾便都是人了。
谢国公府的家仆探出一个脑袋,又很快缩了回去。
今日格外的热闹倒不是因为与谢意适有关的流言成倍发酵了,早早出来忙碌的人们中有一大半还是为了晚上的元宵灯会。
只是忙活之余,谢意适的传闻显然还是最好的谈资。
“也是奇了怪了。”爬到屋檐上挂灯笼的伙计嘴巴不停地跟下方扶着梯子的同伴嘚吧,“谢国公府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同伴啧了一声,纠正道:“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昨天谢国公府去敲登闻鼓这么大事儿你都不知道?依我看,谢国公府的人都快急眼了!”
挂灯笼的伙计好奇:“所以怎么说?皇上怎么判的?那谢姑娘到底是好是坏?”
他们的声音不小,附近不少人放下手头活计过来凑热闹。
“好不好有什么要紧的?名声都已经毁了,我看她啊,还是赶紧找个不嫌弃她的嫁了吧,然后好好相夫教子,以后就别出来了。”
“老兄你说的在理,不过她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谁会娶她哈哈哈哈——”
“就在表兄里头挑呗,总有欠他们人情,要还债的吧哈哈哈哈哈——”
一群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两银子的男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眉飞色舞,仿佛已经将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女拿捏在手心里,可随意摆弄。
一辆马车经过,挑起的帘子无声落下。
柳太尉冷哼一声,看着坐在角落中的柳轻羽道:“天赐良机,这回,你可得好好把握。”
谢意适不出门,柳英光就帮不上忙了,柳轻羽只能动用太尉这张底牌,将西南王“胁迫”自己一事说出,只要太尉不傻,在谢意适如今风评极差的情况下,他自然会为自己的上位创造条件。
这不,随时可以入宫的大红人太尉,就要领着她面圣,以告状为名表现自己外加献殷情去了。
“是,多谢父亲。”柳轻羽柔顺低头。
马车嗒嗒往前跑,沉浸在各自算盘中的父女二人没有注意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并一队骑兵招摇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而路旁人群中有见识的,已辨认出那是——太子出行的规制,偷偷遣人打探消息去了。
普通百姓也多有张望,交头接耳。
“嘿,这么多匹马拉的马车我还是第一次见,还有骑兵护送,里头坐的是什么大人物啊?”
“不知道啊,跟上去看看?”
“走走走!”
好事者们聚集,又散去。
谢德白看完据说半夜醒来哈哈哈发了一次笑疯,受了凉起高烧又昏睡过去的谢德明,用尽全身力气按下让人去挖个坑直接把这无用兄长埋了的念头,刚走出大房,就见管家完全没了平日持重的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谢德白忍不住又皱眉,怎么,谢德明这个不靠谱的把底下的人都带的不靠谱了不成?
他斥道:“若连管家你也莽莽撞撞的,谢国公府就真的没有一点儿体统可言了!”
管家闻言非但没有沉稳起来,一双手哆哆嗦嗦地往外指了指,又往里指了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狠下心扇了自己一巴掌才停止激动到极点的颤抖,发出声音。
“大、大长公主和太子殿下在门口,说要见老夫人,让老奴进来通报!”
谢德白猛地一怔,然后面色大变,拔腿就往外走。
“你怎么能让两位殿下等在外头,真是……算了,你让老夫人到清风堂去,我亲自去迎!”
管家到养荣堂时,谢意适正陪着老太太说话。
“老夫人,贵客临门,二爷请您速去清风堂。”
竟这么早就来了。
谢意适一愣,而后起身退到一边,俏皮地冲老太太眨了下眼睛,“祖母,正事要紧,孙女儿与您的小话,便等您回来后,再说罢。”
准备许久的谢老夫人笑看了她一眼,而后深吸一口气,让翠珠嬷嬷推自己出门。
路上,管家想着外面两人的身份非比寻常,便要开口让老太太有个准备,谁知他刚起了个头,老太太便伸手打断了。
“先别说,这贵客,我老太太要自个儿看。”
养荣堂距离清风堂不远,谢老夫人赶在谢德白之前入座主位,翠珠嬷嬷将轮椅推到隐蔽的角落,然后板板正正地在老夫人身后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