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确实更能让人心软。
“多少钱？”苏宁璎问。
“十颗灵石三盏，四颗灵石一盏。一盏祝长生，一盏祝幸福，一盏祝您永远漂亮。”
这小嘴，还挺会做生意。
“来三盏。”
苏宁璎大手一挥，买下三盏莲花灯，然后慷慨地递给陆琢玉一只。
她提着那两盏莲花灯，跟随人流沿着不坠银河走，有一种节假日出来度假，然后深更半夜被挤在景区里寸步难行的感觉。
不坠银河很长，终于，苏宁璎找到了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
她转头，看到陆琢玉一直提着那一盏小小的莲花灯跟在她身后，时不时避开汹涌的人潮，目光穿透人群，落在她脸上。
苏宁璎朝陆琢玉扬了扬手里的莲花灯，然后她找到一处低洼蹲下来，在乾坤袋里掏啊掏，掏了半天也没有掏到点火的东西。
身边有人跟着她一起蹲了下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陆琢玉指尖一捻，便有一簇微小的火光亮起，他手里的莲花灯就被点燃了。
这莲花灯是手工制品，精致小巧，花瓣用水墨涂成了粉白色，真像是一朵绽放在河水中的粉色小莲花。
“陆琢玉，你要许什么愿望？”
苏宁璎学着陆琢玉的样子捻了捻手指，却什么也没有捻出来。
陆琢玉将手里点燃的莲花灯递给苏宁璎，然后拿过她手里另外两盏，一一点燃。
苏宁璎捧着手里的莲花灯，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半响后，她睁开眼，将莲花灯推向不坠银河。
水波荡漾，星光熠熠。
不坠银河上漂浮着的莲花灯，远远飘散出去。
“莲花灯会飘到银河尽头，送到神的手中。”小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神明娘娘会实现你们的愿望的，任何愿望都可以，不只是来生的姻缘，更有大大大来生的姻缘。”
传说，不坠银行的尽头住着神明，神明会听到你虔诚的祷告，助你实现心愿，当然，前提是她能看到你的莲花灯。
原本只是一个来世姻缘的幌子，现在已经演变成全能菩萨了。
求人，求财，求权的，应有尽有。
当然，最核心的卖点依旧是来生。
在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修真末世之中，来生对于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在绝境之中值得幻想的东西，能让人从中得到一丝美好的慰藉。
“真的会有人信这种东西吗？”有路过的修士对这种迷信嗤之以鼻。
“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要是不信，买了莲花灯做什么？”
“我，我就是看那女孩可怜……”
说话的几人推推搡搡的往前走，然后看到了蹲在不坠银河边的苏宁璎和陆琢玉。
“哎，那不是小师妹和大师兄吗？”
“听说师傅想让小师妹跟大师兄先定亲，等看情况再挑个日子成亲。”
“小师妹能愿意吗？她不是一向对大师兄……”
“今次回来，我看小师妹对大师兄的态度不一样了。大师兄人中龙凤，虽父母早亡，但若是在，那也是名门之后。虽然比不上昆仑，但凭借着大师兄自身的才华天赋，跟小师妹也算相配了。”
“我看呐，说不定小师妹和大师兄早就在一起了。这来不坠银河的男女求的可不就是来生的缘分嘛，既然是求来生，那自然是今生就已经在一起了……”
几人絮絮叨叨说着话，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盏莲花灯的男人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灯。
下一刻，那盏莲花灯就被他给硬生生捏烂了。
“哎，二师兄，你这莲花灯怎么烂了？”
“质地粗糙。”二师兄吴长空扔掉手里的莲花灯，转身离开。
一众弟子摸不着头脑，跟在二师兄身后离开。
不坠银河边，苏宁璎一个人放了两盏莲花灯，“祝我永远漂亮！”
路过的卖莲花灯小女孩：……你来真的啊？
说完，苏宁璎双手放在膝盖上，歪头看向陆琢玉。
在少女安静注视的目光下，陆琢玉抬手，将莲花灯置于不坠银河之中。
“祝璎璎永远漂亮。”
“我都祝过我自己了，你就没有一点要祝你自己的吗？”
莲花灯闪烁的光晕倒映在陆琢玉眸中，男人缓慢垂眸，遮住眸中暗色。
“没有愿望。”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苏宁璎拍了拍自己的裙裾起身，因为蹲得太久，所以站起来之后有点晕晕的。
她伸手抓住陆琢玉的胳膊，缓了一会儿，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声音，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哎，你们看，那是不是陆琢玉？”
三五成群的女子遥遥眺望过来。
“真的是陆公子。”
“在哪呢？我也看看。”
“哎呀，别挤我。陆公子看过来了！他一定是在看我。”
“胡说，他看的肯定是我，我们之间可是有救命之恩在的。有道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们也有，要许也应该是我跟陆郎。”
“我与陆郎之间也有救命之恩，他还看过我的胳膊呢……”
苏宁璎：……
苏宁璎缓慢偏头看向陆琢玉。
“我救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男人脸色平静。
这倒是真话，上辈子的陆琢玉是真圣母。
而作为医修，陆琢玉对男女之事上一向避讳，若非不得已，也不会看到女子任何一寸不能看的肌肤。如此，陆琢玉的君子之名才愈发坐实。
“若人人都要嫁我，那我得娶多少。”
呵，脸真大。
“陆郎。”
“陆郎……”
“陆郎~”
那些女子冲着陆琢玉招手呼唤。
苏宁璎：……是她低估陆琢玉的脸了。
“你脸真大。”
陆琢玉：……
-
“陆郎跟着我干什么？那里有人找你呢，陆郎。”苏宁璎抬手指向那还在盯着陆琢玉看的女子们。
听到苏宁璎的称呼，陆琢玉眉眼微动。
“哦。”他淡淡吐出一个音，“那我走？”
苏宁璎：……
“你刚才许的，不会是什么后宫佳丽三千的愿望吧？”苏宁璎眯眼。
《天门》是一本大男主复仇文，并没有所谓正经感情线，就算有，那也是朦胧的点到即止。
“一个就够受了，哪里受得了三千个。”
陆琢玉低声嘟囔了一句。
苏宁璎没有听到，她追上去，“你……啊……”
她话还没说完，陆琢玉单手搭住她的腰，两人脚下幻化出君子剑。
君子剑乘风而起，不坠银河在两人面前越来越远。
星星点点的莲花灯随风舞动，周围的人也变成了黑黑的圆点。
苏宁璎抬眸，视线中是天上的银河星辰，眼中也只余下陆琢玉一人。
苏宁璎慌张低头，耳廓烧红地避开陆琢玉的视线。
-
从不坠银河回到自己的洞府，苏宁璎脸上的温度才降下去。
她洗漱完毕，坐在床铺上，犹豫片刻后从乾坤袋内取出了丧彪之前留给她的那颗玻璃球。
“陆琢玉”斜斜着躺在她身边，看到她手里的玻璃球，伸手想触，手指却从玻璃球里面穿了过去。
“璎璎，这是什么东西？”
“陆琢玉”好奇凑上来。
“别吵，我在思考。”
“陆琢玉”：……
“璎璎，方才在不坠银河处，你许了什么愿望？”他就没有不吵的时候，只要出来，那张嘴必是停不下来的，跟寡言的陆琢玉完全不一样。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跟我来一段今生来世的……”“陆琢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宁璎念了一个名字，“苏宁璎。”然后捏碎了手里的玻璃球。
四周空气仿佛凝滞，飘散的水珠在苏宁璎落下最后一个字时，迅速往她周身聚拢。
苏宁璎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这也没开灯的地方啊。
她看不着啊。
苏宁璎伸手胡乱抓了抓，真真的伸手不见五指啊，她完全看不到。
“人？”
不对。
“魔，你在吗？”
苏宁璎见识过陆琢玉的那个小心魔，横的要命。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点畏缩。这心魔不会窜出来把她给嘎了吧？然后取而代之什么的。
漆黑之中，霍然出现一点光亮。
苏宁璎抬脚往前走，周身的黑暗如被水吹开的浓黑墨汁，从她旁边缓慢消退。
苏宁璎的身体从那片浓黑之中脱离出来，她回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洞府之内，看装饰，跟今日她见到的苏重天住的地方有些相似，不过却更为冷清。
“璎璎，这是你大师兄。”
苏重天一身黑袍，依旧只露出一双枯木一般的手。
在他面前站着一对小孩。
是幼年期陆琢玉和幼年期苏宁璎。
“师傅，我会好好照顾小师妹的。”
因为苏宁璎身体不好，所以陆琢玉在学习剑修的同时，还学习了医修。
一开始，两人的感情确实不错。
直到“苏宁璎”发现，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父爱关注，全部被转移到了陆琢玉身上。
“你若是有望舒一半的天赋……”苏重天看着面前的小少女，低低叹息出声。
“苏宁璎”低头，看到自己连筑基都没有办法做到的孱弱身体。
场面一转，苏宁璎看到了长大的陆琢玉从苏重天的洞府内出来，少女苏宁璎等在外面，将自己给苏重天准备的生辰礼送过去。
“爹。”
“你若有时间便去修炼，不要做这种无用的事情。”
少女熬了三个月，给苏重天做好的外袍被扔在了地上。
“若是你有望舒一半的天赋……”
若是你有望舒一半的天赋。
这句话，自从陆琢玉出现，就如噩梦般开始跟着“苏宁璎”。直至今日，苏宁璎才刚刚又听到苏重天说了一次。
这或许是大多数父母都会说的一句话。
你看看xxx，你若是有人家一半学习好。
头好疼。
苏宁璎拧眉。
场景再次转换。
鬼崖之上。
阴风阵阵，天际处聚集着乌云，似有一场大雨要落下。面前的少女一抬手，便将自己脚下已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扔下了鬼崖。
鬼崖下传来鬼怪们兴奋的呼号声，隐约夹杂着男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
少女伸手贴在自己的腹部，那里藏着一颗陆琢玉的内丹，正在被她的身体消化。
一颗元婴期的内丹，能助她入金丹期。
少女低声呢喃，听着崖下鬼怪的嚎叫，眼中透出冷意，“若是你有望舒一半的天赋……望舒，望舒，一天到晚你就最疼他！”
吼完，她转身，站在她身后的苏宁璎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
是她自己。
苏宁璎猛地一下惊醒，她盯着头顶的床帐，低低喘气。
“璎璎，你怎么了？”
苏宁璎缓慢转头，看到躺在她身边的“陆琢玉”。
她伸手，指尖穿过他的身体。
所以，这到底是她的心魔，还是“苏宁璎”的心魔。
第54章
翌日, 苏宁璎顶着两个黑眼圈，摇摇晃晃打开门，正跟送早饭过来的陆琢玉撞上。
难得看到起这么早的苏宁璎, 男人挑了挑眉，伸出一根手指, 抵在她的额角，“醒了？”
“嗯。”其实人还是有点迷糊的。
“吃早膳。”
今天的早膳比较健康，是白粥配上一碟拍黄瓜，还有切成小片的油炸萝卜糕。
因为洞府很高, 所以苏宁璎感受不到六月份的炎热, 甚至还觉得有些冷。她往身上紧了紧披着的斗篷, 一口粥一口粥慢吞吞地吃完之后，嚼着“咯嘣”脆的黄瓜盯着陆琢玉发呆。
脑子不够用了。
找专业人士解答一下吧。
注意到苏宁璎的视线，陆琢玉发出一个单音, “嗯？有事？”
苏宁璎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黄瓜, “一个人，会有两个心魔吗？”
陆老师课堂又开课啦。
“心魔乃执念所化, 一个人只会有一个心魔。”
“那如何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心魔？”
“心魔与你自己的身体是相连的，若本体受伤, 心魔也会跟着受伤。”
原来如此。
苏宁璎心里有了一个想法，她继续问，“那人为什么会有心魔？”
“从前，现在，未来之事，皆可成魔。”陆老师耐心解答。
从前的事她能理解, 比如陆琢玉因为幼年之事，所以生了心魔。
未来的事她也能理解, 比如金尚仁因为太过渴望恢复残疾的双腿，所以心生魔障。
不过这现在的事，她却不是很能理解。
“现在的事是什么意思？”
“现在正在发生的事。”
正在……发生的事。
苏宁璎陷入沉思。
陆琢玉替苏宁璎倒了一碗花茶，“怎么突然问心魔的事？”
苏宁璎捏了捏手指，略显尴尬，“那什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是出了一点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