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米?半米也就是我们两个现在的距离。”
方琳莉笑嘻嘻的:“那实在是长得帅嘛,想多看几眼。”
她都要忘记了,最初的梁恪言在她心中也是此番印象。而这种印象又是在何时不知不觉地瓦解的呢?
柳絮宁跟着笑,撇头时与梁恪言的视线错落相撞。她愣了一下,但没掩饰笑意,唇角依然勾着,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碗碟:“你能吃辣吗?”
这话也就随口一问,她当然知道梁恪言不怎么能吃辣。
“他不能吗?”方琳莉仍是低头猛舀上两大勺醋,自顾自喃喃,“那和梁锐言还挺不一样的,梁锐言每次跟你出来那加辣椒的阵势,搞得跟川渝人一样。”
不过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询问,如果他将这话当做挑衅那也显得他太过小家子气。
“能。”梁恪言点头。
火锅店外飘着雪,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沸腾声响。肥牛卷和蔬菜在辣锅里面翻腾,捞起来时鲜艳的红油还在不住得往下滴。柳絮宁悄悄给梁恪言好几瓶北冰洋,也算不上悄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桌上那一排全是柳絮宁给他拿的。
方琳莉大惊失色地“嚯”一声,问柳絮宁这是在干什么。
柳絮宁摇摇头没说话,这是她给梁恪言准备的。
什么能吃辣,瞎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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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锐言结束训练,逆行在去往大礼堂的路上。即将走进礼堂,他突然被空地上一辆黑色宾利吸引视线。
他缓缓走过去,垂眸看着车牌号,一只手规矩地垂落在身侧,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的裤腿。
“梁狗,傻站在那儿干嘛呢!柳絮宁早跟她们舞社那几个去吃火锅了!”有人注意到他,大声提醒。
梁锐言倏然回神,眼眸中冰冷全消。
他面上浮出一个笑,仍说着玩笑话,却冷得仿佛从喉咙里哂出:“她干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要用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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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第二天是个周末,所以梁恪言直接送柳絮宁回了家。
柳絮宁坐在副驾驶,偶尔透过后视镜看他,看见他发红的眼尾,想起他在吃火锅时几次的犹豫,不由觉得好笑。
车很快驶到云湾园,柳絮宁先下车。她在客厅倒水时看见梁恪言边打电话边走进来,话里话外都是公司的事情。
他可真忙啊,早知道就不叫他吃饭了。
柳絮宁不打扰他,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上楼。手机里弹出两条信息,是方琳莉的退款:【刚刚你和你哥走的早,忘说了,你哥哥已经把钱付过了,你不用再给我了。而且舞社会报销的啦,我们拿了第一哎,老刘这点吃饭的钱都不批给我们我就提刀去办公室造反!!!】
呜呼,居然是社里报销,早知道她就多点一点了!
柳絮宁收下这份退款后,看着比自己走的稍快一格台阶的梁恪言,想了想,还是把钱打到他支付宝。这钱对梁恪言来说当然是小钱,微信转给他他也不会收的,还好有支付宝,一劳永逸。
转账过去时,梁恪言一通电话刚打完,支付宝便跳出来收款提示音。他扫了一眼,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柳絮宁。
“晚上吃饭的钱我们舞社会报销的。”柳絮宁说。
“我不是你们舞蹈社的人。”
柳絮宁想也未想:“但你是我带去的人。”她一门心思地为自己的抠门舞社证明,“我们学校还是蛮大方的,多你一个不算多。”
辣椒真熏嗓子,他此刻说话的声音低又哑,却微妙地浮出一点笑意:“那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
说话间,柳絮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了三楼。当梁恪言的手握在门把上,拇指贴着指纹模块,指纹锁发出一道开锁提示音时,柳絮宁才后知后觉自己正站在梁恪言的房间门口。
偏偏那人还疑惑地看她一眼,似乎在问——还有什么事吗?
柳絮宁喉头一紧,唇舌卡碟之间冒出来一句:“你毯子还没还我。”
梁恪言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意思。”
从房间拿了毯子出来后,他又说了句抱歉。他是真忘了。
柳絮宁抱着那张毯子回了房间,毯子一角晃动时,清晰可闻从其间散发出的浅淡舒服的清香,和他与自己偶尔因意外靠近时的味道如出一辙。
随手放到床上时,“叮——”的一声,有东西坠落在她脚边。
柳絮宁皱着眉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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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
夜虽已深,但对于公事还未办完的梁恪言来说,还远不到睡觉的时候。
一个人的空间里,他放松地陷入椅背,两条长腿放肆地架在桌沿,习惯性把玩着手上的笔。视线看向电脑屏幕之余,会落在一旁的白衬衫上,衬衫袖口如白雪涂抹,干净整洁,毫无点缀。
毯子的确不是拿了不还故意强占,那颗黑金相间的瑞鹤袖扣也并非他故意塞在里面。只是,它自己掉了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第20章 嫉妒
方琳莉, 一位常年活跃在朋友圈,芝麻大点事都要昭告天下的分享生活爱好者,此刻刚编辑完毕一条九宫格。她左看右看, 确定这九张图中没有出现梁恪言的身影,才卡着零点按下发送键, 配文:初雪快乐。
凌晨, 大学生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她放下手机去洗澡,回来时看见点赞数量急剧增长,最新一条提示:梁锐言点了个赞。
谷嘉裕算得上是和梁恪言前后脚回得国, 两人的生活却大不相同。他无事可做,在家当废物二代也是被他爸妈训斥,索性选择成天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
除了家, 哪儿都是他家。
这个周末, 梁恪言家就是他家了。
往小区里走的时候, 拐过一区, 他正好和晨跑结束往家走的梁锐言迎面撞上。说起来, 谷嘉裕现在看见梁锐言着实有点心虚。他下意识想转身,脚步刚动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
又不是他准备横刀夺爱的, 再说了,人和宁妹也不是情侣关系,横哪门子的刀?又夺哪门子的爱?
刚想到这茬,他就觉得不对,竟然不知不觉被梁恪言同化了。这该不会就是梁恪言这狗东西的目的吧?
思及此, 他又一次在心里狠狠咒骂梁恪言, 自己要做缺德事就悄悄做, 随意拉下一个无辜之人干什么。
跟他做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偏偏梁锐言这傻弟弟像条毫不设防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的金毛一样朝他兴奋地挥挥手:“裕哥!”
他不是好人,不配做他哥。
谷嘉裕露出一个笑:“巧啊梁二。”
梁锐言走在他身边, 两人一起朝家的方向走。
“你来找我哥?”
“对。”
“我哥上个月一直住酒店,怪不得没看到你。”
“哈!”谷嘉裕干笑一声。
两人走进小花园时林姨正在给花浇水。她看见两人,提醒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梁锐言:“好。”
餐厅里只有柳絮宁一个人在吃早饭,边吃边回着信息,是出版社编辑发来的改稿要求,大要求不多,只是一些人物五官上的细节需要调整。
梁恪言下楼的时候她也刚坐下。天气愈发寒冷,初冬的薄开衫正式被她摒弃,她穿了件厚重的杏仁色粗针毛衣。
听见他的脚步声,柳絮宁回过头来。看见他,她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袖扣:“你的袖扣。”
见他没动,柳絮宁晃了晃手,清瘦手腕从宽大过长的毛衣袖口里露出:“昨天晚上你还我毯子的时候,它不小心掉在里面了,你可能没注意。”
清晨的阳光被窗棂割碎,落在她澄澈双眸里,晕出浅橙色。
梁恪言垂在裤腿间的手指蜷曲一下,然后抬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这段对话发生得极快,两人没注意到刚要走进来的谷嘉裕和梁锐言。
谷嘉裕暗说不好,小幅度地扭头看了梁锐言一眼。
没什么反应。
那就行。
谷嘉裕悻悻摸摸鼻子,自己果然是太心虚了,看什么都能一惊一乍的。他大剌剌走进门:“蹭个饭不介意吧。”
柳絮宁才注意到他俩:“嘉裕哥。”
“哎哎哎宁妹,我爸最近更年期烦着呐,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来你家避避风头哈。”
说着,谷嘉裕拉开柳絮宁旁边的椅子,正要落座,梁锐言顺理成章地坐下,笑眯眯地说:“哥,这一直是我的位子。”
把人赶跑还挺有礼貌。
谷嘉裕嗤笑一声:“梁二,小不小气啊你!”
梁锐言翘着二郎腿:“这么大张桌子,多的不就是位子,抢我的干嘛。”
谷嘉裕敷衍地回:“好好好,是哥的错。”
柳絮宁是最先吃完的那个,她刚要起身离开,被梁锐言叫住,说她天天坐着画画骨头都要僵硬了。柳絮宁表示她的练舞程度完全够平时的运动量。
“不行,跟我去打球。”
谷嘉裕插嘴:“梁二,哥陪你打。”
梁锐言:“跟柳絮宁打比较有成就感。”
柳絮宁翻了个白眼。
谷嘉裕:“这话说的,在场的这几位,你跟谁打没有成就感?”
梁锐言扫过他们三人,最后视线定格在梁恪言身上:“也不是,我以前就打不赢我哥。”
谷嘉裕问:“那现在能打赢你哥了吧?”
梁锐言耸耸肩:“不知道,还没试过。”
梁恪言放下瓷勺:“那待会儿试试。”
那可太好了,这下没她事儿了吧?柳絮宁雀跃地起身,谁爱运动谁去运动,她要上楼接着刮彩票了。
谷嘉裕眼皮一跳,叫住要上楼的柳絮宁:“我们四个一起嘛,还能来双打,我们两个小菜狗一组。”
她只是此刻不愿意,不是不擅长。柳絮宁阴森森地看着他,硬邦邦地挤出几个字:“我很厉害的。”
男人真烦,眼前这三个都是。
柳絮宁什么都擅长一点,如她所言,羽毛球打得也算不错。比不上专业运动员,但和网球一样,都能称得上业余爱好者。
云湾园内健身房、餐厅、游泳馆等娱乐场所一应俱全,a区的一楼就是羽毛球馆。现在这个点没什么人,偌大的羽毛球馆仿佛被他们四个承包了。
分组时,她自然地和梁锐言站到一起。她站在他身边,活动了一下脖子和手腕,抬手将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
梁锐言就等着她束完发,恶劣心起地拽了一下。
柳絮宁看过去:“你是天天都要犯这个毛病吗?”
梁锐言玩着他那把小绿鬼:“是哦。”
闲暇时分打球又比不得比赛,柳絮宁以为凭着自己的技术好歹也能接上那么几个,却一个也没接到,空留她一人对着空气挥杆。有几次,梁恪言那球低低地向她飞来,她不用看就能接住,结果在后区的梁锐言跑得飞快,从她手里抢着接过那几个球,再狠狠打回去。
轮到他发球时又各个都是攻击性高球,导致梁恪言的回击也是又猛又狠。
柳絮宁有好几次诧异地回头:“你怎么打这么凶?”
梁锐言摁着指骨,摁出“咔咔”声响。他嘴角勾起,这是由他主宰的领域,他自带无法掩盖的盛气凌人。
“你懂什么,这叫尊重每一次比赛。”
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柳絮宁回怼:“你跟我们打能算比赛?”
梁锐言突然一笑:“你……们?”球拍在地上转了个圈,他慢悠悠地纠正,“是我们,和他们。”
过了一会儿,谷嘉裕不由分说要和柳絮宁换组。柳絮宁心中腹诽换组也没用,只要对手是这两个人,你还是接不到球。
她转了转球拍,感受着身后那人热腾腾的气直直朝她后背扑来。柳絮宁回头看了一眼,梁恪言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外露的手臂上是明显运动过的痕迹。他呼吸微重,薄汗打湿碎发和眉眼,衬得有些深邃。
注意到她的视线,梁恪言朝她看去:“让你开球,要不要?”
柳絮宁正有此意:“好。”
梁恪言抬手,轻飘飘地把羽毛球扔给她。
柳絮宁用正常力道发球,梁锐言眼睛直盯那个球,一个高跳,重重杀球,随“chua——”一声,球落在端线附近。
柳絮宁动作一顿,怔愣地扭头去看那个球。
她终于明白了,梁锐言不是在打球,他在发泄。
可是发泄什么?冲谁发泄?
梁恪言收敛了本就浅淡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用球拍起球,掀眸看向对面同样似带着警惕目光的梁锐言。整个场地不过十来米,他清晰可见梁锐言神态。
两人各自盘踞一方,心里想法,也许相似,也许相反,那都不重要。因为上半场那场不能称之为玩闹的游戏,两人呼吸都加重,胸膛迭动,像养精蓄锐又蠢蠢欲动只待下一次交手时狠狠撕咬对方的凶兽。
梁恪言抛球,狠狠一击。
不想好好玩,那就都别玩了。
·
谷嘉裕觉得自己今天选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事情都是比出来的,此刻可比他被他爸痛骂要难熬多了。闲来无事大家一起打个羽毛球罢了,一场娱乐活动何必打到几个来回僵持不下的地步?
他真是脑子不灵光,非要凑这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