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这么大,这才是你气冲冲跑来问我的原因?”
“对。”
“……你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有的,要看人。”
“……”
陆白瑜在思考他不如还是EMO下算了,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说,心疼我下有这么难?
可惜这招已经用过了,对着铁石心肠的女人没用。
下次应该考虑直接把她腿打折,强硬点带回家算了。
嗯。
就当是疯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对于她,从未考虑过放弃两个字。
第51章 他的暮色人间
拍摄地址选在集市的偏僻一角。
郭导和几位编剧交流完, 来到现场对刚搭建完成的摄影棚不满意,直接让人拆了重来。
时间紧张,道具组的人提着设备来回奔走, 个个凌波微步大成有了残影,离练就低空飞行也只剩下基因限制。
几位主演又补了一次妆造, 灰色的云朵下沉,海鸟鸣叫着飞跃海面。郭云庭终于等来了他要的暮色人间。
山河已秋,英雄末日。
属于陆白瑜的最后一场戏开拍。
回到安全屋的夏池收到了条短信,他揽过夏添, 随意地在她额见落下一吻, “带着其他人去找找乐子, 今晚可是值得庆祝的一夜。”
夏添点头,走到一半停下,“那你呢?”
“清理下垃圾, 就马上过来。”夏池挑眉一笑, 漫不经心地勾上门,转而向登上楼顶的阶梯。
来到顶楼, 他脸上不再有多余的情绪,风雨欲来的平静。
蓦然, 夏池对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天台喊了声,“顾叔,来我这里做客怎么都不走正门?”
坐在光影交界线顾家老爷子换了个坐姿,才让人发现他的位置。
这位是顾景天的爷爷,顾元龙。
一身休闲装扮,脚上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布鞋。身形消瘦, 鬓角夹杂了好些银丝,手扶着的木制拐杖雕刻着条腾云的金龙。
他没有回头, 苍老的眼眸只微微一动,无形的威压犹如毒蛇般渗入阴影中。
祖上世代行医,荤素不忌,什么白的黑的,只要有钱赚的生意他都接。左侧高高耸立的摩登大楼贴着的,售卖着的,都是他顾氏的标。
他拐杖点地,墙后走出两个男人,一声不吭举枪对准了夏池。
顾元龙望向远处街道上的烟火气,笑道:“就你小子皮,别老和你顾叔开玩笑,我会不高兴。来,把芯片交出来,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您竟然还把我当一家人。”夏池听了这话,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角都有了湿意。下一秒眼神就只剩狠厉,犹如鹰视狼顾,“顾叔,我还没输呢。”
顾元龙环顾一周,楼顶都是他的人,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天还是那天,是他顾氏的天,也是遮住了普通人的一片天。
他好脾气地笑了声,“哎,这小子还爱放狠话。周岚去,搜搜他的身。今儿早点结束,还想回家多写几个大字呢。”
夏池左侧的男人迅速收了枪,伸手就要搜身。
霎时间,一颗子弹从对面大厦破空而来,射断了周岚的手掌。
狙击弹冲击力太强,血液如同苹果汁般四溅开来。一些顺着惯性,溅到了顾元龙的西装领口与他的脸上。
看着他再也笑不出来的脸,夏池乖张地冲他扯了下嘴角,“顾叔,我没在开玩笑。我就是想替那些冤死的人讨个公道,您不会这么小气吧。”
“公道,怎么你也说这个?“ 顾云龙起身,拿出方巾抹去血污,慢条斯理擦拭完,将方巾随手一扬, ”说说看,想要你顾叔做什么?”
夏池碎发被夜风吹得恣意飞舞,不羁的眼里尽是嚣张狂妄,“就自个首,对外承认下你这几年做的事,然后去该去的地方唱几首铁窗泪,怎么样?”
他的话一落下,枪械拉开保险的声音接连响起。
整个夜空的气氛骤然紧张,黑暗中又走出几个男人,数个冰冷无情的枪口直指夏池的脑袋。
顾元龙示意手下稍安勿躁,一副长辈看待爱玩闹的晚辈那般,语气里满是慈爱,“还说没和我开玩笑呢,你这小子也真是的。要是顾景天能有你这胆色,我早就可以退休享福去了。可惜,真是可惜啊。”
夏池意味深长地一笑,往右走了步,露出身后楼顶的LED超长荧幕,预计着晚间新文将准时在各大电视台播出。
也就只剩下十来分钟的时间,顾氏药业采用违禁原料的事将被揭露。
顾元龙摊手笑,笑得冷意森然,“就这?那也你要有命看才行。”
忽然从楼下传来阵阵机械转动声,他神色一变,正想派出手下查探,几架搭载着轻型军火的无人机出现在视野里,很快列好布阵悬停在大楼四个角落,将所有人尽数包围。
夏池抬手,指向无人机,“叔,我这人做事向来很认真,别想太多,这些小家伙还带着几枚R4型炸弹,反应速度是人类的千倍。威力大了点,精确度确实不够。没事,大不了,我陪着您一起死。”
被一个小辈下了这么大阵仗,顾元龙额角青筋跳起大片,强忍着怒气,“夏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把芯片给我,武器都撤了,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你的地盘我就不再过问。”
夏池并未接话,顾云龙招呼手下要与新型武器拼一拼速度。
就在这时,山呼海啸的警笛声响彻了夜空,顾元龙猛地探身往下瞧,胯骨撞到了坚硬的大理石墙面也浑然不觉。
看清警车上的标识,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尖声吼道:“你小子竟然还叫来了特警,疯了吧你!我们都得完蛋。”
“是您完了,不是我。”夏池对着耳机吩咐了两句,无人机四散开来,很快在夜幕下悄悄隐去了踪迹。
看着全副武装警察冲开大门,他风气云淡地举起双手放任警察搜身,冲着顾云龙勾起唇角,“叔叔脸色别这么难看嘛,我一向孝顺。放心吧,就算到时候顾景天不认您,我肯定会去监狱那听您忏悔的。”
几架军用直升机赶到,黑暗在强光照射下无处遁形。
顾云龙遮住头顶刺眼的光,浑身发颤地看着手下一个个被缴了枪械拷走。
不多时,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副冰冷的手铐。
就在夏池以为一切已尘埃落定,为首的警员压了压帽檐,将搜出来的武器袋送到了顾云龙手里。
顾云龙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睁大了眼去辨认警员的面容,像是忽然明白过来这也是他布的一枚棋子。
他抓着袋子狂笑,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夏池,和我们玩,你什么都不是,叔叔就再教你最后一课。”
子弹上膛,顾云龙指了指到了八点依旧还在播放电视剧的LED荧幕,对着夏池的手臂开了第一枪。“看到了吗?这就是钱外有钱,官上还有官。”
枪声的余响还在耳朵里轰鸣,他拿起枪戳着夏池的眉心,双目猩红,“本来还想多教教你的,要是顾景天资格不够就让你来做我这个位置,可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现在就教你最后一句,人死了,自然就不需要公道了。”
眼见顾云龙就要扣下扳机,夏添从密道里窜出,电光火石间一记扫堂腿袭向顾云龙。
紧接着,枪支掉在地上,顾元龙狼狈地撑着上半身去捡。
被夏添抢先一步捡起枪支,指向顾元龙。她还没稳住身形就急着去扶摇摇欲坠的夏池,小声道,“我带你出去。”
“呵,出去?”夏池忽然松开伤口去捡起掉在地上的龙头拐杖,迅速敲在她腿部关节处,夺去她手上的枪说道:“出不去的,我已经没救了。你的手还干净,别反抗。”
冷汗打湿了他的头发,一双锐利的黑眸只剩不甘与无奈。
霎时间,像是有预感似的,冰冷麻木的恐惧感蔓延在心底。
夏添僵直片刻,在瘫倒前扯住他的衣袖,“夏池,你要做什么?”
“也许是你对的,人是真的需要一点感情。”夏池用着最后的力气,一脚跨出天台,“我本来就是半个孤魂野鬼,不要忘记,不要心软,也不要原谅我。”
夏添想拉住他,但是手脚不听使唤,她只能无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只得到他决绝的背影。
难以言说的瞬间,时间呈几何倍地被无限拉长。明明是绿幕改造的人工内棚,她真切地感受到凄凉月色洒在皮肤上的温度,直升飞机卷起的气流轨迹,耳边轰鸣的螺旋桨转动声,脚边弹跳着,冒着黑气的弹壳。
连落在头发上的,不存在的雪粒子都有了重量。
她在夏添的世界里看见无数个夏池的身影向自己走来,书里的文字有了声音在耳边回响。
“你的姿势不对。看好了,要这么握刀,再试试。”
“别怕,夏添,所有空间都是有死角的。利用这些,就算在枪林弹雨中也能活下去。”
“后退只有死路,一旦选择了往前,就不要回头。”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最初的相遇,她无处可去,日复一日蹲在角落里等天明。
不止一次的自我抽离,忘却,让现实与内心世界壁垒变得模糊不清,夏添与鹿宁悠的人生何其相像,她们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不幸。
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万幸,夏添遇到了她的神明,他从天而降,带她走出了只有麻木的暗巷。
而鹿宁悠遇到了陆白瑜。
他每次都在关键的时候伸出手,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拉进温暖的世界,让她光明正大地站在聚光灯之下。
这样的他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心里重要的位置。
而现在,那个人双脚踏到了天台外,身上不断淋漓着鲜血,要与这个世界一刀两断。
苍白月光,夜风猎猎,黑色的大衣如同在空中飘零的残叶,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告诉她这是夏池的背影。
可脑海里不断浮现陆白瑜的身影,与眼前的一幕交叠。
渐渐地,那根弦断了,夏添绝望崩溃的情绪完完全全投射在了她的身上。
按照剧本流程,陆白瑜绑着威亚从高台上跃下,顾元龙的人控制住夏添,这条就算结束。
鹿宁悠没有留在预定位置,摄像机,打光板,收音装置,周遭的一切早从她的视野里淡去。
只知道曾经的悲剧重现,自己无法承受再一次的离别。
迎着即将闭合的暮色,她往前挪动了两步,眼泪轰然落下。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越过天台护栏,追在陆白瑜之后,纵身一跃。
第52章 是猫
,是兔子,还是倔鹿?
四米多高的人造绿棚, 就算下面放了张缓冲垫,但在这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跳下来八成要出事。
事出突然,郭云庭脱口而出吼了声, “你后面!”
对讲机与喇叭一个都没举,而且这三个字对现场指挥没什么用, 只能指望离她最近的陆白瑜能早一点发现异常。
在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声中,遮阳伞下所有会阻拦人们冲去的现场的物体都东倒西歪,连监视器都在慌乱中被往外推了几厘米。
好在陆白瑜反应快,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两人平稳落地。
暴跳如雷的郭云庭赶到气垫前, 看到哭得泣不成声的鹿宁悠后, 突然哑火。
一个虔诚的信徒失去神明,那她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
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愿追随着夏池左右的夏添, 做出这样的选择好像才是对的。
现场依旧很安静, 仿佛看到夏添从书里走了出来。
沉闷的乌云下,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雨滴不停砸落, 对着地面一摊血迹悲恸。
似乎故事还在往下进行。
直到陆白瑜解开身上的设备,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极为耐心地哄,“我还在这,哪都没去。”
鹿宁悠目光有了焦距,疑惑着缓缓转头,将视线从地面挪到他的脸上,哭声被按下了暂停。
他冲她笑, 轻声说,“夏池走了, 没关系。书里还有一句,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发芽的心情。”
霎时间,烟消云散,晴空万里。
鹿宁悠嘴角一瘪,扑进他怀里,隐忍的委屈再一次爆发,“你哪都不许去。”
“嗯,哪都不去。”陆白瑜轻轻带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