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不着急,还很有闲心地黏在女朋友身上顺毛。
奇怪的点在于他听上去一点儿也不想挣扎。就像他前二十几年的好胜心在这一天突然消失了。
全程语气温和,就像是头吃饱喝足对现状万分满意的黑豹,收了獠牙在窝里趴着。就算这时候有人骑在他身上,最多也只是抬抬爪子防止身上的姑娘掉下来。
这特么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这腿断得好啊。”霍世秋发出感叹,“别接了,就这么断着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带来的草莓熟门熟路地跑去洗干净。
陆白瑜拿出茶叶泡了三杯,还是那养生的味道,是那股熟悉的老人味。
三人坐下来聊着各自的剧本,时光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两年前。
霍世秋捧着小瓷杯吹气,转向鹿宁悠好奇地问道:“你好就没回学校了吧,学分够吗?考试怎么办?还有平时分也不要了吗?”
他话音一落,小姑娘头上那几跟毛都炸了,她捂着耳朵阻止恶魔低语进入脑子。
“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陆白瑜责备地看了霍世秋一眼,“话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就没准备回去啊。
天都快黑了,饭点也到了,就要饿死他是吧。
可能对他的爱心程度产生了错误估计,这狗东西的温情可能只对特殊人士有效。
霍世秋对他扯了个难看有失礼貌的笑容,“我建议你换下衣服,一会还有人来。”
陆白瑜那边刚整理得人模狗样出来,后脚另一位大学舍友关砺锋提着礼盒也来了。
半小时后是杨化敲的门,嘴里甜甜喊着“师父父,我来报到啦。”手上就象征性地提了个水果篮子,看着就像是楼下小店随便买的。不过就冲小孩脸上那阳光讨人喜欢的笑容,也叫人狠不下心责备他乱跑。
再然后是小孩那方的半个家长,苏浅陌。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和纪归帆一起来的。
陆白瑜站在门口用着“你两到底谁眼瞎这都能走到一起”的眼神扫过两人,被鹿宁悠捅了下胳膊。
他转头看着房子里正在闹腾的一群人,不知道他们在发什么大病。他家是什么网红打卡地点吗,还都集中到同一天来打卡。
对此霍世秋表示以前过年都是来他家疯的,怎么今年有了女朋友就开始嫌弃他们了?
教科书般的重色轻友。
陆白瑜懒得搭理他,把鹿宁悠扯到卧室。
小姑娘刚还在苏浅陌那听她分享剧组里的奇葩事,她茫然地抬头。
背脊抵着门板,就被他抱起来挂在腰上,亲了口,“外头是不是太吵了,要不要我们换个地方。”
没想到这会儿的陆白瑜会这么粘人,“反正是过年嘛,大家一起过更开心啊,这样多热闹。”
他贴得更近,“那我怎么办,马上就要进组了。”
“忍一忍,他们也就今天开心一下。”
“不一定。”
“那多忍两天?”
这次男人直接吻在她唇上,怕她掉下去,往上托了下她的腰。绵软的触感和细腻的皮肤全压在他身上 ,连着她的体温一起上升。
鹿宁悠锤了下他的胸膛,连名带姓加重语气地喊,算是抗议,“陆白瑜,你讲点道理,外面这么多人呢。而且大过年人家来做客,哪有赶人的?”
“谈恋爱讲什么道理?”他理直气壮地咬在她露着的锁骨处,怀里的人挣扎了几下也不放。
……
晚餐的时候,两对情侣坐在一排。
望着处于热恋期,连夹菜都要亲自给女朋友送到碗里的男人,霍世秋与关砺锋发出“啧啧”感叹声,两人眼里均是夸张的不敢置信。
想当年把异性当同性看,把同性当牲口看的人居然也会向恋爱脑看齐。看他这架势,要不是鹿宁悠再三反对,这饭也要亲手喂进去。
杨化本来还懂事地安静扒饭,见到有热闹可凑也加入了啧啧的行列。
陆白瑜余光都不给他们一个,“门就在,不吃可以自己滚。”
关砺锋不怕死地又“啧”了声,“这饭怎么呛鼻呢?”
霍世秋跟了句,“还有点辣眼睛。”
杨化一时半会没想出词,看了看自家师姐苏浅陌与纪归帆几眼。一边是溺爱成份严重,一边是看着根本不熟,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姐,学学人家。”
被小孩这么一说,就有点倒反天罡,苏浅陌正在桌上挑着能顺手扔过去的东西,手被纪归帆拉了下,破天荒地没发她大小姐脾气。
这下,这桌子上所有人都对着苏浅陌投出来了难以置信的眼神。
这顿饭后,大家闹过玩过散得也快,主要感觉在那屋里子,说什么吃什么都是狗粮味的,还是黏腻得发潮的那种。
别人是年夜饭吃得想吐,他们是看一眼谈恋爱的人就会爆炸。
散了散了,这年不过也罢。
快乐时光总是过得极快。
清晨醒来,鹿宁悠睁眼看到的就是他俊逸的侧颜。
躺在他身边总有种不真实感,就像从暴风雨中闯进巢穴中一只迷路的小动物,羽翼湿透浑身狼狈,却固执地不想让巢穴主人看到自己的难堪。
他与她分享着他的世界,温暖又灿烂,而那外头的暴风雨好像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假期结束了,他们就要分开,陆白瑜回趟公司就要进组,鹿宁悠的精神科的实习生涯就要开始。
各自的助理在等着他们。
保姆车前,陆白瑜递给她行李箱,温存地牵着她的手,“你哥那边你要不要先打个招呼?”
这会知道怕死了,早干嘛去了?
“……不要。”鹿宁悠戴上墨镜学着他之前“谁也不爱”的冷酷样,拖着箱子就走了。
“哥,她过年那段时间都在我家。”
鹿南星归国也有一周, 每日兢兢业业加班加点泡在办公室,包围着他的大小事务却总觉得不曾减少。
假日都结束了好几天,那位传说中的合作伙伴才在公司出现。
明亮的阳光透着落地窗洒在走廊,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绿植盆栽中走出。
清爽干练的驼色风衣更显他身高腿长,柔和的光与景也没敛去他一身的恣意冷傲。
他也有道理带着傲气, 网上都在讨论他离拿下影帝还需要多久。
最近拍的两部电视剧反响热度都不错,奖项提名自然少不了他的名字,就等四五月份正式公布。就算拿不了奖,以现在的名字也够他以后走出宽敞的康庄大道。
鹿南星越看摇钱树越顺眼, 要是能再努力点营业就更好了, 他问:“我们陆大影星有没有兴趣接个代言?”
对方答得干脆, “只要档期不冲突,都行。”
这摇钱树开窍了?
那赶紧多摇两下。
鹿南星:“那你生日会的安排交给公司?”
陆白瑜想了想那个日子鹿宁悠也在拍戏,点点头, “行。”
“那我现在就安排下去了。”鹿南星敲着键盘写了几行, 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向陆白瑜:“你看见我妹了吗, 真是的过年都不回家。说是去朋友家了,还不说哪个朋友。”
站在窗边有点心虚的男人还没回答, 鹿南星耸了耸肩自问自答,“我问你这个大忙人做什么?你怎么可能会管一个学妹。”
“……”
不仅管了,还拐回家了。
还差点给人弄废了,新年第一天小姑娘走路都打颤,吃饭都是他抱着出卧室的。看他一眼就慌,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
但这是现在能说的嘛, 显然不能。
至少不应该在刚见面就自爆。
于是装聋作哑。
陆白瑜随手翻开他放在桌面上的文件,“她说是去朋友家?”
“也不说是什么朋友, 而且这丫头大过年一天都没回过家,是不是很过分?”
“只是朋友吗?这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说是朋友呢。”
两人气的点明显不一样。
只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在认真担心鹿宁悠的人身安全。
鹿南星也没听出摇钱树话里的别扭,“你也觉得过分是吧!还有更过分的,后来她说男朋友也是朋友。这死丫头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随便就住男人家里!”
“哦,男朋友啊。”陆白瑜的语气明显缓和下来。
鹿南星不懂他在欣慰什么,眉宇间的冷意都敛了起来,还透出了种很满意的怜爱劲。
留宿在男朋友就行了?
谁知道那男朋友是什么品种的狗。
那傻丫头看着也不太聪明,万一被心思不纯的给骗了怎么办?
简直没法交流。
“不和你说了,我去把她抓回来。”
鹿南星说着就要拨打电话。
“……哥,你先等等。”陆白瑜出声拦下。
“这有什么好等的。”鹿南星此刻终于发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搁下手机瞪着他,“不是,你喊我哥干嘛?”
刚看着顺眼的摇钱树,这会也不大顺眼了。
莫名生出了要把他摇散架的冲动。
陆白瑜认真思考了怎么解释,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十分含蓄地说了句,“哥,她过年那段时间都在我家。”
第一秒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第二秒鹿南星将笔记本合上了,拢了拢衣袖,踢开椅子起身。
后面办公室的画风就变异了,就像都市精英风突然变成了热血高校那么歪。
仅一墙之隔的秘书处听到了隔壁的巨大动静,探头一望就把门给带上了,将透明的智能墙换成了灰白色。
饶是工作经验十多年的老秘书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强行镇静了几秒,赶紧吩咐其他秘书办的同事别进总裁办公室。
十几分钟后。
平日情绪稳定冷静的总裁又砸了几个文件过去,情绪好上了这么一点。
这个妹妹可以说是被自己一手带大,家里两个大人是真的不爱管她。
他回国后,父母也没要求他去见所谓的妹妹,某天他突然来了兴趣,没告诉任何人,直接去了她的学校。
下了课的少年少女笑闹着从他身边经过,而她仿佛是行走在人群里的幽灵,游离于那副画面之外。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他们鹿家的人怎么会,这么……邋遢。
在时常把自己收拾得干练清爽的自己完全不同,这位叫鹿宁悠的妹妹头发偏长,发尾枯黄乱翘,人干干瘦瘦的,身上的校服不合身又像是没洗干净,留着几块泥渍。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鹿家的人,也不想多管闲事,反正她也是在外面一个住,谁也不碍着谁。
直到听闻妹妹在学校外打了人,母亲领着一瘸一拐的她回了家。
不到他腰间高的小姑娘,脸上,手上全是淤青也不喊疼,身上校服皱得跟干菜一样。她安静地站在墙根,完全不像是叛逆期的少女,更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他妈不想管这糟心事,鹿南星想着都有血缘关系,就帮她这一回。
后来才知道她在学校的情况有多糟,他不清楚为什么父母对她都是不闻不问。
每次提起有关她的话题都会被刻意回避。
看了校方给的处分,洋洋洒洒几百字写满了他人的伤痛与领导的宽容,将所有的过错堆积在最弱势的受害人身上。他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子,就走过去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的神色很平静,只是反问,“我说了,你就会听吗?”
看着她灰兮兮的衣服,这一次他听了。
后来去了她独居的公寓,空荡荡的客厅只有张长沙发,连个电视都没有。整个屋子除了家具,不见任何装饰。不懂她的审美,鹿南星翻了下冰箱想去做顿饭,结果里头只有盒写着外文字母的创口贴。
那小孩还一脸认真说,“用这牌子,伤口好得快。”
看不懂自家妹妹,他略显烦躁地抽出一根烟,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他没时间去懂,又不能带未成年出去赚钱。
自己事业刚起步分身乏术,能管到的事非常少,只知道她比初见时看起来要乖顺得多,相处久了有自己的小脾气,但真的很好哄。
问她喜欢什么,只说都行。
是真的都行,一点点甜头就行。比如抽出一点时间的陪伴,一块蛋糕,甚至小半块巧克力。
她就能笑得眼睛亮亮的,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最好礼物。
这一下午鹿南星处理公务就让陆白瑜跟在身边,嘴巴是一刻没闲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对她好点。
叨叨絮絮地像是被朝阳区热心大妈附身,陆白瑜也一反常态没有打断,耐着性子听完。
未了,他很认真地提议:“哥,你说这么多,我要是不定个婚期,都感觉对不住你。”
这一声哥喊得顺口又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