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奕也冲她笑了一下：“许清兮，周天晚上见。”
两人在教室里分别。
夜晚凉风习习，已经步入秋季，几乎侵入骨髓，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吹动的枝头银杏叶沙沙作响，摇摇欲坠。
许清兮先回宿舍拿着行李箱，和苏轻轻一同往北门走去。
两周一次的大休，门口几乎站满了家长，车辆停成一整排。
此时，她的老年机响了起来。
今晚的风格外大，吹得人耳边两侧的头发乱飞，许清兮看到来电人，是爸爸。
她点了接通。
中年男子略微粗犷又疲惫的声音传来：“清清啊，你妹妹发高烧了，我们正在医院。”
“你今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坐同学的车回来。”
许清兮眼角有些酸，干涩的眼睛闭了闭，懂事地说：“好。”
“她……没事吧？”
“没事没事，刚打了针烧退了。”
“哎，小雅，你想吃什么？叔叔去给你买。”
风渐渐模糊了耳边的声音，许清兮挂断后，调整了一下表情。
“兮兮，怎么了？”
“没事儿。”
她跟苏轻轻家不顺路，告诉她也是于事无补。
只是，提着行李箱，该往哪走。
许清兮有些迷茫。
“兮兮，我爸妈都来了，那我先走啦。”苏轻轻冲她摇着手告别。
“好，路上小心。”
她笑着说。
看着周围的同学一个个的被接走，和父母之间有说有笑的。
难以控制的。
许清兮心头生出几分酸涩，夜晚本就容易感性。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重新回宿舍。
不回家了。
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家。
正当她转过身，想要回去的时候。
一道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响起：“许清兮，你不走吗？”
少年站在路灯旁背着光，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背着黑色双肩包，昏黄的灯光拂过他的眉眼，蹁跹而落，染上了浅金色。
他本来就比她高一头，站在那儿的时候，仿佛分外有安全感。
“我……爸有事，来不了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明明她是亲生的，她没有埋怨，妹妹身体确实更重要。
只是——
只是每次，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她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盛奕往前走了两步，跟她只隔一臂的距离，盯着她看了几秒钟。
“许清兮。”
“嗯？”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没想到脚踩到了一块石头，猛的一崴，直愣愣地往前扑过去。
砰的一下。
刚好鼻尖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上，眼底的泪花不可控制地闪烁着。
看起来像只要哭鼻子的小猫似的。
第7章 吃醋
他……好像有点可爱。
嗯，比金毛还要可爱。
是真心话。
——《青春记事簿》
许清兮这下站稳了后退了两步，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
怎么回事。
是万有引力定律，还是什么磁场。
每次都能撞到他身上。
有一说一，他的胸膛很硬，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许清兮走神了几秒钟，都没察觉到，眼眶泅湿了一部分。
后知后觉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年。
他眼眸流转着倾泻而下的月光，此刻仿佛溢满了温柔。
弯下腰来，伸了伸手，像是要给她擦拭还没掉出来的眼泪。
又意识到，这个举动有些出阁，收了回去。
只是略带轻松地说了声：“哭鼻子会变丑的。”
许清兮睫毛轻颤：“才没有。”
晚风越来越凉，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脸颊有些泛白。
“你有家里的钥匙吗？”盛奕突然问。
许清兮脑袋轻点：“有的。”
她每次出门都会下意识地带上，就是怕大人不在家。
或者，她自己回去。
“走，正好我家顺路，一起回去。”
“啊？”
“啊什么啊，同桌之间互帮友爱，多正常呐。”
见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盛奕没忍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很轻很轻。
怕用力了她会疼。
“愣着干嘛，走啊。”
少年眉眼带笑，明亮又坦诚地看着她。
干干净净的眼睛里，像是洒上了夜空中星光的碎钻。
熠熠生辉。
许清兮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
车辆停在离门口不远处，是盛奕的爸爸来接的。
男人看着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慈眉善目，是比较温和好说话的那种。
许清兮内心的紧张稍微消散了些。
她深呼吸了一口，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盛奕也在这时候开口：“爸，这是我同桌，她家长有事，刚好顺路捎一下。”
他说的时候，频频地对着自家老爹使眼色。
盛父有些好笑，这还是自家儿子第一次跟女孩子走这么近。
以前他表妹哭了，都不带哄的。
还嫌女孩子麻烦，动不动就哭。
“丫头不用客气，上来吧。”
“谢谢叔叔。”
盛奕帮着她把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两人都坐在车的后排。
黑漆漆的夜色笼罩着整个车，密闭的空间里，看不太清楚彼此之间脸上的神情，偶尔有几道路灯的光洒落进来时，依稀可见。
半明半暗间。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升温。
许清兮坐得板板正正，她不是那种好麻烦别人的性子，眼下有些不安。
“丫头，你家在哪？”
盛父打开了车上的音乐，放着喜欢听的歌。
“我要向前飞我是等爱的玫瑰……”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音乐声一响起来的时候，空气中这份无形的不自在削弱了几分。
“清居雅苑，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许清兮又极为诚恳地道谢。
她有点幸运。
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能碰到盛奕。
“正好我们隔壁小区，很近。”
“不用这么客气，听这小子偶尔打电话说很喜欢这个同桌……”
“爸——”
盛奕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就怕他爹再胡言乱语抖擞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
吓到人家姑娘。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简直六月飞雪。
“那个许清兮，你别多想，我说的喜欢，嗯……”
他正在想措辞，一偏头，刚好撞进少女清澈见底的眼眸里。
带着几分笑意盈盈。
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笑。
一时间，盛奕卡壳了，呆呆地看了两秒钟。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他轻咳了两声：“同学之间友爱的喜欢。”
你别误会。
许清兮被他这幅急着解释的模样逗笑了。
坏心情仿佛都被一扫而空。
“嗯，我知道。”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不知何时，许清兮感觉头脑微微发沉，一阵困意铺天盖地般袭来。
慢慢的，向右一倒，刚好靠在了盛奕的肩膀上。
还舒服地蹭了一下。
看着又乖又安静。
盛奕感知到肩膀上的重量，一动也不敢动，他借着昏黄微弱的灯光，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少女一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头发丝儿时不时地划过他的喉结。
痒痒的。
“爸，你把音乐关了。”
盛奕很小声地用气音说道。
“咋了？”
“我同学……嗯，睡着了。”
盛父了然，立刻关了，只是浑身上下每个细胞仿佛都在欢呼雀跃。
oh！耶！儿子终于开窍了！
夜晚都是接孩子放学的，路上的车微微有些堵，本来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
盛父把车开到了清居雅苑门口。
而许清兮此时，已经慢悠悠转醒。
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到……到了？”
“小区门口了，几号楼？”
“不用麻烦叔叔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谢谢您。”
许清兮连忙背着书包要下车，甚至忽略了刚才睡着时的“枕头”。
有点舒服。
见她坚持，盛父只好停了下来，看着少女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月色中。
盛奕不放心，他也跟着下去。
“爸，我送她到家门口。”
只不过，没让她知道。
一直看着许清兮进了单元楼，少年才踏着黑暗和凉风，转身回去。
身影颀长，风吹动着校服外套，衣袖鼓起，衬得他更加清瘦。
……
许清兮摸黑回家的时候，钥匙刚一打开门。
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她的父亲，正哄着继母带来的小两岁的妹妹，笑得开怀。
有些显得，她像个外人似的。
许清兮脸上没什么表情。
反倒是许父，尴尬了一瞬，搓了搓手：“清清啊，你回来了。”
“正好，你妹妹想吃蛋糕，买了一块没吃完，你吃点吧。”
继母也面带笑容：“对啊，你妹妹发烧，今晚你爸没去接你，你别放在心上。”
许清兮心脏有些坠坠的，她挤出一抹笑：“没事，我先回房间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隐约间听到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小声说了句：“叔叔，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怎么会呢，我们小雅这么乖，你姐天生性子就那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给谁看呢。”
许清兮闭着眼，蹲在地上，后背靠着门。
她在想，什么时候可以高考完。
她想逃离这个家。
地上刺骨的寒意侵入全身，却没有心更凉。
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看着桌子上那张相框，她和爸爸妈妈的一张合影，三岁生日那天的。
笑得很甜。
大概已经是过去了。
她洗漱完又洗了个澡，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手机恰逢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一条短信。
盛奕发来的。
【许清兮，你平安到家之后，给我发个消息。
另外，不管遇到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
有很多朋友爱你。
其实……哭鼻子也不丢人。
反正我们都还是未成年的小孩。
我……也哭的。】
他看透了她今晚心里有事，却没有说破，也没有问到底，只是用他的方式，默默地安慰。
许清兮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好像不难受了。
【到啦，谢谢你。】
认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本身好像就是很大的幸运。
残留的树叶沙沙作响，窗帘也在浮动着，月光很亮，映入房间里少女安静的容颜。
花树堆雪，新月生晕。
—
许清兮周末在家一般很有自律性，早上六点起来出去跑了会儿步。
却没想到，这么巧。
碰到盛奕在遛狗。
是一只很漂亮的金毛，毛发在晨光中显得又亮又柔软。
眼睛亮闪闪的，往她的方向扑过来。
“金子！”
“跑慢点！”
“哎——别撞到人！”
许清兮蹲下身来，抱住金毛，大狗狗在她身上蹭了蹭，友好地握了握爪。
她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也曾经养过一只中华田园犬，陪伴她度过了漫长岁月里无聊的岁月。
很忠心，喜欢撒娇，很好养活。
也是她很好很好的朋友。
“你好呀。”
金毛像是听懂了她的话，摇了摇尾巴，笑得憨憨的，又讨好似的蹭了蹭她的裤腿。
少女和狗狗和谐融洽的氛围，让整个清晨都渡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盛奕，你家狗狗好可爱啊。”
许清兮笑颜灿烂，眉眼弯弯，右脸处的小梨涡也浮现出来。
让人……有点想捏。
盛奕收敛了一下动作，手往后放了下，有些好笑道：“金子以前见人还没这么亲。”
“谁想摸它都不让。”
除了自家人。
嗯——自家人。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少女，发觉并不排斥这个称呼。
“那我还挺荣幸的。”
“你叫金子是不是呀。”
说着，许清兮又跟它玩了起来。
而一旁的狗主人盛奕，完完全全被冷落了个彻底。
他瞪了一眼正在讨好许清兮的金毛。
像是在说，快放开她。
是我的同桌！！！
不是你的。
金毛像是听懂了，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跟漂亮香香软软的姐姐贴贴。
两人仿佛是真爱。
而他，像个电灯泡。
盛奕拳头有些硬了。
“金子！过来！”嗓音微抬高了几分。
谁知狗狗就是不懂，还冲着他哼了哼。
你有本事过来啊～
盛奕深呼吸了几口气，他绝对不承认，自己在跟一只狗吃醋。
他长腿往前迈了几步。
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语气懒洋洋的：“许清兮。”
少女抬眸，清透澄澈的荔枝眼看着他。
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深蓝色的棒球服和黑色工装裤，包裹住修长劲瘦的双腿，微分碎盖的发型稍稍遮盖住眉骨，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校服以外的衣服。
好看得有些犯规。
心跳莫名其妙地乱了一小拍。
下一秒。
少年颇有些暗戳戳威胁的语气沉沉在耳边响起：“你说，我跟金子同时掉到河里，你救谁？”
